第5章
看上去乖巧地不得了。
她忍不住伸手顺了顺她额前的乱发。
“你、过得还好吗?”谢思涴声音有些迟疑。
显然是不知道张云的近况。
如果她知道的话,肯定也不会这样问了。
“你呢?”张云没回答。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僵持。
“我……”对面叹了口气,许久,谢思涴才接着说,“我过得不好。”
张云心揪了揪。
她本以为自己会嫉妒谢思涴,所以在听到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会很开心才是。
可,不知为什么。在听见谢思涴说自己过得并不好的时候,她居然很难受。
“你怎么了?”她很快追问。
“我爱人去世了。”谢思涴顿了顿,声音听起来有些变化,“就在上一周。空难。”
张云皱起眉,喃喃:“怎么会这样……”
“不过我没时间伤心,”谢思涴抽了张纸,“公司最近陷入了债务危机……”
命运弄人。
她和谢思涴都失去了另一半,也都背负了债务。
“阿云,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吧。”张云没答应也没拒绝。
眼下她的境遇,并不比谢思涴好到哪里去。
“我把忍安送回来了。”这是谢思涴想了很久的决定,“他什么都不知道。阿云,我想请你,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看着点儿他……这孩子性子极端,我总担心……钱的话,你不用担心,我还有最后一笔钱,过几天……”
话语越来越消极。
面对巨额债务,任是谁,都会产生无望情绪的。
“谢思涴!”张云当即喝止了她,“钱你自己留着,我不需要钱,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警告你,你不要做傻事,不然你要我做的事,我做不到!”
说完,也不等谢思涴解释,张云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房间陷入静寂。
乔咛被吓了一跳。
她从没见过妈妈生气的样子。
在她眼里,母亲张云一直都是个好脾气的人。
她不敢说话,只能乖乖地陪在张云身边。
忽然,张云像想起什么似的,跌跌撞撞地走到另一朝向的窗户。
从她们这间破旧的小平房望出去,后面不远处的复式小别墅亮起了久违的灯光。
自乔咛有记忆以来,她从没见过这座别墅亮过。
这还是第一次。
她仰起脸,看见有热泪在张云的眼眶里打转。
她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这么激动。
“妈妈……”
“小咛乖……”张云粗粝的指腹擦了擦眼睛,“你去把妈妈放在橱柜里的桂花糕拿出来,妈妈收拾一下,等会出去一趟。”
乔咛点点头。
等她把桂花糕拿过来的时候,张云已经重新换了身衣服,正在用梳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见乔咛过来,她唤她:“小咛,你过来,闻闻妈身上还有难闻的油烟气吗?”
乔咛凑近,像小猫那样贴着张云闻了闻。
随后她摇摇头:“没有。”
“那就好。”张云放下梳子,拎过桂花糕,对乔咛说,“咛咛,妈妈有事情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可是妈妈……我想跟你一块儿去。”乔咛咬着嘴唇,轻轻揪了揪张云的衣服。
张云心软下来:“好,那小咛要听话。”
“嗯!”乔咛用力点点头。
-
张云一手牵着乔咛,一手郑重地敲了敲门。
乔咛站在她身侧,替妈妈拎着桂花糕。不知怎么地,敲完门后,她心脏忽然被提到了嗓子眼。
开门的,会是怎样一个人呢?
她既好奇又紧张。
门没开。
张云正了正色,又伸出手敲了第二遍。
清脆的敲门声在夏夜里显得寂寥又漫长。
乔咛乖乖等在一边。
有几只蚊子飞过来,嗡嗡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咬了好几口。
好痒。
就在张云准备敲第三遍的时候。
门开了。
别墅里淡黄色的暖光灯洒出来。
映出一个高瘦劲括的少年身形。
乔咛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第4章 粉雾还挺甜
“有事?”
谢忍安启齿,先是看了张云一眼,又低下目光,扫过乔咛。
灯光投射在他身后,将他的五官割裂得深邃又立体。
乔咛记得他的脸,耳根忽然一热。
怎么会是他?
转念间,脑海里又瞬间闪过白日里他说的那句“再看揍你”。
好凶。
她很快低下头,怯生生地往张云身后缩了缩。
她怕他。
“你就是忍安吧?”张云绽出一个笑,感慨道,“都长这么高了。”
谢忍安鸦睫垂下淡淡的阴翳,他蹙了蹙眉。显然是对张云的到来感到困惑。
“哦,瞧我这记性,”想到谢忍安也许压根就不认识自己,张云主动道,“我姓张,是你妈妈的朋友……”
“说够了?”也不知是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他忽然变得很不耐烦。
话里话外都充满了赶人的意味。
好在谢思涴提前给张云打过预防针,对于这孩子的脾性,她多少也有点心理准备,自然不会跟小辈计较。
“我家就住前面,”说着,张云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小屋,又转过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哦对了,这么晚了,应该还没吃过饭吧?这儿有桂花糕,是阿姨自己做的……”
“乔咛,来,叫哥哥。”张云看了眼乔咛,示意她把手上拎着的桂花糕递给谢忍安。
乔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看谢忍安。
少年眉心紧蹙,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她抿了抿唇,然后,鼓起勇气来把装着桂花糕的塑料袋递出去。
边递还边温吞地喊了一句“哥……”。
第二个“哥”字还未及喊出。
“烦不烦?”谢忍安重重把门一摔,“滚远点。”
门“咚”的一声重响。
心惊肉跳的。
将乔咛和张云隔绝在门外。
“妈……”乔咛吸了下鼻子,扭头看向张云。尽管已经尽力不让自己掉眼泪,可乔咛还是委屈到忍不住掉了小珍珠,“我好讨厌他……”
“忍安哥哥脾气可能是不太好,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心事,”张云心疼地拍了拍乔咛的头,轻声安慰:“咛咛别哭,我们回家。”
-
燥热的暑假很快一晃而过。
九月到了,乔咛上小学了。
她和徐新雅分到了同个班。
徐新雅个子和她差不多高,理所当然地,她们两个成了同桌。
“老师,我不要和乔咛做同桌!”徐新雅站起来,不满地嘟起嘴,全身都是抗拒。
她嗓门大,全班的目光立刻都聚焦了过来。
纷纷落在乔咛身上。
明明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但不知为何,乔咛还是低下了头。
并且越来越低。
“为什么,新雅?”老师不明所以地问。
“因为乔咛是个扫把星!她爸爸不要她了,她姐姐得了癌症,她妈妈天天就卖垃圾食品!”徐新雅说完还捏了捏鼻子,似乎很嫌弃乔咛坐在她身边。
乔咛脸上闪过一阵红。
心脏砰砰跳的飞快。
在那一瞬间,她想跳起来和徐新雅扭打在一起。
“新雅,不能这样说同学!”老师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可徐新雅压根就跟没听见似的,捏着鼻子怪声怪气道:“又不是我这样说,大家都这么说!”
“就是就是!”
“没错!我奶奶也这么都说的!”
徐新雅人缘好,只要她说话,立刻便会有人附和她。
班里瞬间炸开了锅。
老师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关于乔咛家的事,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
“乔咛,你坐到最后面去吧。”她沉下脸,很不高兴地说,“其他同学现在可以安静了。”
“可是老师……”乔咛想说,坐在后面,她就看不见黑板了。
但她看见老师板着的脸,忽然就什么也说不出了。
她站起来,从桌肚里拿出张云亲手给她缝的碎花书包,迎着众人不怀好意的窥探目光,默不作声地,从第一排走到了最后一排靠垃圾桶的那个位置,然后,又默不作声地坐下了。
徐新雅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去。
“好了同学们,那我们开始上课。”老师清了清嗓子,示意大家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课堂上。
乔咛抬起头,眼睛热热的。
身旁垃圾桶里的恶臭时不时向她飘过来,各种小飞虫在乱飞。
乔咛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开窗户。
就在她打开窗户的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