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陈珂和蒋行在一起三年,在对方离开后,好友对蒋行说,我不知道他的存在。
  蒋行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他想去找找人,可是找人总得有个照片或者身份证,才能让人看相,蒋行跌跌撞撞的翻遍了冷冰冰的储物间。
  里面只有一张床,白的有些发黄的床单铺的板板正正的,除了自然褶皱,整洁的好像从来没有人躺在上面过,床头柜底部的抽屉里甚至还有一些灰尘,除此之外,这间房间再没任何家具。
  陈珂在这里曾经住过两年。
  蒋行翻了很久,也没找到任何一点关于陈珂的东西,明明那天离开的时候,陈珂只带走了两只袋子。
  可这里,一点陈珂的痕迹都没有。
  空荡荡的,一片茫然,蒋行这才想起来,陈珂的身份证在他来家的第一天,就被他用剪刀剪碎,扔到了垃圾桶里,现在估计早就变成了什么回收再利用的循环物品。
  而合照?合照更是没有,他曾经那么防备陈珂,怎么可能会和那个人一起拍照,给对方留下把柄。
  蒋行之前总觉得,陈珂无时无刻不想在自己亲朋好友面前出现,为自己挣个身份,他费尽心机,手段百出,出个门都要在白榆面前路过,可如今,空荡荡的房间,诧异的电话令曾经那些怀疑,全都变成了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他脸上,打得他头晕目眩。
  原来陈珂,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出去喘口气而已。
  蒋行找去了五年前的健身房,健身房现在变成了洗车行,那点陈珂和他在一起的微弱痕迹都消失不见。
  蒋行又去了警局,这个名字在这个城市里有三千七百个,排除女性一千三,排除不适年龄七百,剩下了足足两千。
  “你还能说出他什么其他特征吗?比如家乡籍贯,现居住地之类的?”
  蒋行喉咙发紧,说不出一个字,只在对方期盼的注视下艰难的摇了摇头,“唉,那就没办法了,剩下两千多人,这可不好找。”
  “调出来照片,我挨个认。”走投无路,他选了最蠢最笨的办法。
  两千一百八十个,蒋行一个个认过去,没有一个人长着陈珂那张脸。
  接到电话的朋友也追了过来,看到蒋行疯了一般找一个不存在的人,他真的很疑惑,一边和被打扰的工作人员道歉,一边劝阻这个疯狂的神经病:“你前几年哪有什么男朋友,你一直是一个人去聚会的,你也从来没提过这么个人。”
  “蒋行,你在发什么疯?你根本没有男朋友!”朋友不想在外人面前丢人,压低了声音在蒋行耳边咬牙切齿。
  蒋行死死盯着电脑屏幕,鼠标在上面不断滑行着下一张照片,他恍若未闻。
  所有人都在否认陈珂的存在,朋友根本拉不起来蒋行,只能抱歉的出去打了电话。
  蒋行死盯屏幕的眼睛都泛起了红血丝,白榆来的很快,冲进来的时候,头发都还翘起一点,他拍了拍蒋行的肩膀:“蒋行。”
  谁都喊不动的人,竟然在他的呼唤中抬起了头,那张布满胡茬,黑眼圈,红血丝的疲惫的面容上,竟然涌现出濒临绝望时,对最后救赎的期待:“你肯定记得,在健身房那个,那天中午,”
  白榆闻言却忧愁的看着他:“蒋行,你怎么了?我和你不是一个健身房,我们也从来没有一起去过一个健身房啊。”
  蒋行猛然怔住,悬崖峭壁上的独支被拽断,他突然问了一个不想干的问题:“我们是怎么分手的?”
  白榆担忧的看着他:“你忘了吗?我们是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的。”
  坠落悬崖,粉身碎骨。
  明明蒋行和白榆,从未在一起过。
  巨大的荒谬感笼罩住了蒋行,他的每一寸肌骨都像是被冰水浇过,他站在人群中,仿佛置身世外,声音气味动作全被塑料隔开,蒋行甚至能看到他们惊恐的喊着他的名字,七手八脚的过来试图接住他。
  “蒋行!”
  此时此刻,全世界都在告诉蒋行,那个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这只是一场臆想。
  第22章 无人
  沉疴成疾22
  “没什么大碍,根据临床指标和你们描述的情况,患者是疲惫过度,透支才晕过去的,现在睡着了问题不大,把这瓶葡萄糖和其他药输完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家属一定要提醒他注意身体,工作再重要,人再年轻,也不是这么个熬法的。”
  “年轻人,别不把身体当回事!”医生苦口婆心的教育着陪同者白榆和郑朝哲,两个人站在医生面前,低着头,双手交叉老老实实的挨训。
  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遭遇过什么,他们两个见到老师和医生,就总有种老鼠见到猫的紧迫感。
  医生一走,郑朝哲那个混不吝的气质就展露无二了,软了腰,七扭八歪的翘着二郎腿靠在小沙发上,挑了一缕白毛的头转向躺在病床上还在昏睡的蒋行,第一句竟然是:“啧,蒋行这张脸怎么憔悴成这样,还这么漂亮。”
  熬的太狠,蒋行的脸都瘦了几分,皮肤裹着骨头,下颌线锋利,眼窝凹深,眉骨的阴影都能遮住下眼睫,就连双眼皮都深成一道皱褶,在档案室怀着一点希望,绝望的看过来时,看的郑朝哲都骂不出来第二句疯子。
  一汪春水,影影绰绰。
  白榆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他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说风凉话。”只是跟着看过去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睡着的蒋行很像个恬静的天使。
  郑朝哲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富二代,小的时候吃爸妈,现在长大了吃哥哥,反正他是老二,不需要他做出什么成绩,只要老老实实不捣乱就行,于是心安理得的混起日子来了,从小到大挨骂挨出了二皮脸,一个白眼对他造不成伤害。
  “这算什么风凉话,你看他今天那个架势,我估计是背着我们交了个小男朋友,人家把他甩了,心有不甘才到处发疯,我就是纳闷,”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不通:“蒋行长着这样,原来就为他这张脸,前仆后继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那人到手了还舍得甩他?”
  白榆看了一眼床上的蒋行,确定人还在昏睡,才有些犹豫的接上话:“好看是好看,但之前那些事你忘了?”
  郑朝哲从被美色的蒙蔽中回过神:“也是,也是。”蒋行的兴趣来的快,去的也快,认识新的朋友,他总是新鲜中混杂着好奇,喜欢和对方多接触,看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一旦熟悉了,他很快就会因为认识到对方的一些缺陷而远离对方,甚至是断崖式失联。
  “人的一生那么长,也许有能一路从头陪你走到尾的人,这种人可遇不可求,但大多数人都只是阶段性朋友,我们遇见相识,在此期间互不亏欠,然后分开各自进入下一段友情,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怎么能说我是冷酷无情?”这是高中时期,蒋行毕业后和同学不再联系,面对特意找上门探望,同桌质问的回答。
  那是个女孩,好心带了水果来拜访,听见这番话后是哭着跑出去蒋家大门的。
  当时白榆就在现场,时至今日回想起来这一幕的时候,他都得感叹,这么多年下来,蒋行身边能有他们两个固定的多年好友,也算是祖宗烧高香了。
  “那这个人可真厉害,能让蒋行这个一天到晚嘴上挂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就差出家的人,现在翻天覆地的找他,放圈子里,都得说一句奇事。”郑朝哲脸上挂着玩味,实在很想知道这个八卦的来龙去脉。
  “我记得找的那个人叫陈珂,嗳,你有印象吗?”耍了半天嘴皮子,郑朝哲总算是说点有用的东西。
  白榆也跟着回忆起蒋行晕倒之前问他的问题,健身房?他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下之前的回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听说过,而且之前蒋行说的那个健身房,我也没有印象。”
  “家里有健身工具,我平时也就是跑跑步,蒋行没独立,搬出蒋宅之前也不去健身房,我们两个从来没在外面健过身。”
  郑朝哲也觉得可能性不大:“我也记得蒋行不是挺嫌弃外面健身房的,总说什么外面的器具,谁知道什么人碰过,要是有个皮肤传染病传染上,还不够恶心的,三年前房子没装修完的时候,他说宁可回蒋家用老宅的器具,也不肯去外面开的地方。”
  “你说,”这个才想不太好,郑朝哲探头看看蒋行醒没醒,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全。
  白榆靠过去,弯下腰减小音量:“你有什么猜想。”
  郑朝哲做贼心虚的和他耳语:“我刚才查了,他说的那个健身房,沿江路那条街根本没开过。他之前还问我有没有见过他男朋友,可在档案室找人的时候,工作人员跟我说,除了一个名字,其他信息蒋行根本说不上来,不是记不清,是根本不知道。”
  “你说,他是不是,”郑朝哲指了指自己脑袋:“有个什么求而不得的人,把自己折腾成精神分裂了。”
  白榆被这个猜想惊的捂住了嘴,伸手按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这话可不能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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