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说罢,他便直接上手把被子扯了下来,时漾涨红了一张脸,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行,好恶心,要吐了!
时漾俯身趴在床边,双手用力抓着床单,再也忍不住了。
“yue!”
“yue!”
秦砚川垂眸,看着鞋面和裤腿上沾染的脏污,大脑里的某根神经跟着跳了跳,脸部绷起隐忍的线条。
时漾吐完就舒服了许多,但一颗心还悬在嗓子眼里。
上次吐在秦夜阑腿上了,这次是秦砚川。
嗐,还不如往秦夜阑身上吐呢。
他擦了擦嘴角,小心翼翼地瞄了眼身旁的男人,弱弱地开口:
“对不起啊,秦小叔,这种东西就如同我对你的崇拜之情,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的。”
秦砚川:“……”
“啊不行,脑袋又疼又晕,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烧,想死。”
时漾两眼一闭,又直挺挺地倒在了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秦砚川的脸色很平静,完全看不出一丝恼怒的迹象。
在经历了死寂一般的沉静后,他忽然伸手抽了张纸巾,不紧不慢地替时漾擦了擦嘴角。
时漾眼睫乱颤,抓着床单的手更用力了。
就在这时,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忽然传进他的耳膜里,紧接着是男人磁性低缓的嗓音:“怕什么,我又没怪你。”
时漾试探性地掀起眼皮,秦砚川已经起身往洗手间走去了。
时漾赶紧坐了起来,探着脑袋看向那边。
没多久,里面传来花洒的声音。
几分钟后,秦砚川折返回来,鞋子和裤腿已经简单用水冲洗过了,手里还拿着一个漱口杯。
他将水杯递到时漾嘴边,“漱口。”
时漾乖乖张嘴,将杯子里的水喝了进去,漱了漱口又将水吐进了杯子里,随后眼巴巴地抬起脸看过去。
“秦小叔,你真好。”
刚才吐得激烈,说这话的时候,他眼里还氤氲着生理性的泪水,眼尾像是用上好的胭脂晕染过,泛着薄红。
微微下垂的眼尾,显得无辜又可怜。
秦砚川忽然伸手,带着温度的指腹摁在时漾的唇角上,不轻不重地抹去上面残留的水渍。
“想吐的时候提前说一声。”
时漾脸颊更红了,眼睫垂了下来,跟蝴蝶振翅似的扑闪扑闪的,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他扫一眼秦砚川,又垂眸,逐渐变得羞赧起来。
秦砚川也警觉起来。
欲言又止片刻,时漾用他那发烧导致变声的唐老鸭嗓子,娇俏地说:“秦小叔,你怎么突然搞这种小把戏。”
“真是……我们好像有点暧昧了。”
秦砚川指尖微微一抖,随后用力摁了摁手指关节,让你摸。
他面上没什么反应,只不过端着水杯的手无声收拢,险些把杯子捏碎。
有很多时候,秦砚川都想把时漾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给堵上。
“不舒服就好好躺着,少说话。”
时漾哦了一声,又半死不活地倒回了床上。
他裹着被子,跟只煮熟了的虾子一样蜷缩着身体,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淌着,再也没出声。
这回是彻底歇菜了,没精力折腾。
秦砚川把漱口杯放回洗手间,再次回到床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画面。
床上的人背对着他的方向蜷缩着,只露出一边憔悴的侧脸,难得的安静乖巧。
地上一片狼藉,都是时漾刚才吐出来的东西。
这个时间点,佣人早已经休息了,秦砚川也懒得折腾。
他绕到床铺的另一边,再次俯身下来,手臂刚碰到时漾的身体,对方就掀起了眼皮,没精打采地看了过来。
时漾也没说话,只是投以询问的目光。
“这里脏了,我抱你去别的房间。”
闻言,时漾也没跟秦砚川客气,慢吞吞地朝他伸出了双臂,还颇为感恩地说了句:“真是辛苦你了。”
生病了,倒是跟变了个人一样。
秦砚川没说什么,手臂穿过时漾的腋下和腿弯,驾轻就熟地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往外面走去。
大概是退烧药的药效上来了,时漾觉得困,于是歪头靠在秦砚川怀里,昏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感觉自己再次躺回了床上,才勉强掀开了眼皮。
结果在看清楚周围的环境后,他瞳孔微微一颤,就连混沌的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里是秦砚川的卧室,他躺着的,是秦砚川的床。
时漾本以为秦砚川说的换房间,是随便给他找间没人住的客房,谁知道竟然把他抱回了这儿。
秦砚川似乎没看到时漾的反应,语气平常地嘱咐了句:“你先睡,医生待会儿就过来。”
说罢,他便转身进了衣帽间,把还湿着的裤子换了下来。
第83章 哭什么
家庭医生半夜被一个电话给叫醒,半分怨言也不敢有,提着医药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他先给时漾测量了体温,又烧到了三十九度,需要输液。
给时漾扎了针挂好水之后,医生嘱咐了两句,又提着医药箱匆匆赶往二楼,还有一个病号在等着他。
这大半夜的,累得慌。
时漾病恹恹地躺在秦砚川的床上,跟抠了电池似的,再也闹腾不起来了。
他闭着眼睛,鼻尖轻嗅,似乎还能闻到被子里的属于秦砚川的味道。
当然,都是心理作用,他鼻子堵得慌,什么味道都闻不到。
秦砚川倒了杯温水走到床边,扫了眼时漾苍白干燥的唇,淡声道:“喝点水。”
时漾的眼皮勉强掀开一条缝,又咳了两声,用他那干哑的唐老鸭嗓子虚弱地说:“啊没……没力气。”
这声音极其富有喜感,要是换做秦夜阑,指定得当场笑出声了。
秦爷拥有强大的自控力,只是抿紧了唇。
他在床边坐下,弯腰将时漾扶了起来,让人靠在他的臂弯里,把水杯递到了时漾嘴边。
贴心得不得了。
时漾张嘴喝了两口水,两眼涣散地望着虚空发了一会儿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嘴角忽然往下一撇,眼睛里包着泪水,要掉不掉,一副强忍着不让自己哭的小可怜模样。
秦砚川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瞧着怀里人的表情,随后扯了扯嘴角,“怎么?又感动了?”
时漾点点头,感动得热泪盈眶,“秦小叔,你真好,跟我妈妈一样。”
他说的妈妈,自然不是原主的妈妈。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是最脆弱的。
说到这儿,时漾就绷不住了,情绪上头得很快。
他扭头就把脸埋进秦砚川怀里,抓着秦砚川的胳膊,呜呜咽咽地说:
“我好想我妈妈啊呜呜呜妈妈……”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还不忘把眼泪蹭到秦砚川的衣服上,顺便一把搂住了男人结实劲瘦的腰身,强忍着才没有摸两下。
秦砚川陡然生出一种错觉,时漾把他当成了妈妈。
“……”
他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又低头看着埋在他怀里哭哭啼啼的人,喉结滚动了一下。
“哭什么。”
秦砚川抬手放在时漾的脑袋上,揉了两下,“别哭了。”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话时的口吻不自觉缓和了下来,像是哄小孩。
时漾情绪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哭了一会儿就停了下来,但脸还埋在秦砚川怀里,手臂也还搂着人家的腰。
秦砚川感觉自己胸前的衣服被哭湿了一块,他扫了眼那只搂在他腰上的手,手背上还插着针头,也没撒手。
“松手,躺好。”
时漾没松手,他抬起一张哭得满是泪痕的脸,泪眼朦胧地看着男人那张好看的脸,又给他发了个好人卡:
“秦小叔,你真是个好人。”
他吸了吸鼻子,满眼的期待,腼腆又小声地说:“所以,我可以把手伸进你衣服里,摸摸你的良心大不大吗?”
秦砚川唇角隐隐往上牵了牵,要笑不笑的,语气放得又低又轻:“这多麻烦,我把衣服脱下来更方便。”
“有道理。”
“躺好了。”
时漾一句话也不敢再哔哔,立刻撒开了手,闭上眼睛往床上一躺。
没过几分钟,就真的睡过去了。
秦砚川把被子扯上来,给他盖好,随后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深深地注视着床上的人,眼底的情绪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浓稠幽暗。
时漾那张苍白泛红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沁着薄汗,乌黑浓密的眼睫被泪水打湿,眼圈也是红的。
他的眉微微拧起,呼吸均匀而缓慢。
真的睡着了。
秦砚川的视线最终停留在少年那紧闭着的,没有血色的唇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