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但作为你的母亲,我有权利干涉你现在的决定,对你们而言,各种回到自己生活的轨道是最合适的选择。”
应闻培缓缓抬起脸,终于开口:“如果我说他无法抹除呢?”
应代云轻柔一笑,“你尝试过吗,就敢这样大言不惭的肯定,小培,你太小看时间的力量了。”
“我没有小看时间的力量,是你小看了这几个月,低估了他在我心里的份量。”应闻培和她的冷静一脉相承,却如此评价道:“妈,你太傲慢了。”
“你作为我的母亲,有权利干涉我的决定,我作为你的孩子,为你的干涉感到痛苦,发展到怨怼的程度,你又打算怎么消弭这种影响?”
应代云沉默了。
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们母子实在太像,在这种问题上,根本无法争辩出输赢,只能各退一步。
“那就作一个约定。”应代云沉思良久,开始让步,她说:“从今天开始的一年内,不要去见他,放弃一切能想起他的事物,房间里的相片、手机里的照片、带回来的衣服全部处理掉,电话短信都不可以,包括你的思维,也要尽量别让自己想起来这个人。”
“坚持一年,一年后的今天,如果你还是发自内心觉得,无法将这个人从你生命中剔除,还有今天这样坚定,我就不再干涉你和他的事情。”
沉默许久,应闻培只争取了一件事,他垂下眼帘,冷冽的嗓音却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等他高考之后,我想见他一面。”
“十分钟。”应代云静静看着他,轻轻一声叹息:“这也是我作为妈妈对你的退让。”
应闻培点了下头。
这场堪称家庭战争的拉锯结束之后,应闻培如同应代云所说的那样,一张张揭去他房间的相片,这些照片也是他没恢复时,闹着应代云派人拍得。
里面只有一个主角,各个角度的陈复年,他常常穿着深蓝色的校服,有的在操场跑步、有的在食堂吃饭、因为是偷怕,往往看不清正脸,大多数是少年笔直而挺拔的背影,又或是模糊不清的侧脸轮廓。
唯一一张露出完整正脸的相片,被单独放在枕头下,两侧边缘已经被捏到褪色、变薄,足以想见当时的闻培,有多想念这个叫陈复年的人。
应闻培依旧不能确认,闻培的感情是否传递到此时的自己身上,可他们毕竟是一个人,总要尊重一下对方的感情。
所以还是见一面吧,陈复年。
【作者有话说】
大培:1v2,战绩可查。
第45章
一声悠扬的铃声响起,百无聊赖的监考老师终于开始活动,站在讲台下扫了躁动的学生一眼,他说:“开始收卷,答题卡放在上面,坐在位置上不要动。”
老师下来收完答题卡,班里的学生陆陆续续地往外走,许知恒从人堆里找到陈复年,停在原地等了几秒,看着他问:“哥,考得怎么样。”
他们学校按照成绩分考场,入校以后,陈复年的成绩稳步上升,到离高考还剩三个月的现在,已经基本上每次都和许知恒固定地分到第一考场了。
当然也离不开许知恒的帮助,那次期末考试之后,在许知恒强烈推荐下,陈复年进入了许知恒所在的班级,许知恒铆足了劲给陈复年拔高,比盯他自己的成绩还紧,但凡陈复年在一些不该出错的地方失掉分数,他都会摆出一副怒其不争、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堪比最严苛的望子成龙型家长,哪怕他自己那个地方也没做对。
本身陈复年就有足够的努力,再加上许知恒这样如同他姥姥附身的逼迫下,陈复年很难不稳步的提升。
“还行。”陈复年微一点头,“你呢。”
“你每次都是这两个字。”许知恒撇了撇嘴,又理所当然道:“我也还行。”
“去吃饭吗。”许知恒问,这会儿正好到放学的时间,不过他们所在的考场离食堂比较远,等过去食堂,不知道又要排多久的队。
陈复年一向是把时间利用到最大化的人,但不排斥适当“浪费”一些时间,毕竟在高三这种强压环境下,一直逼自己高负荷运转,大脑会吃不消。
“走吧。”陈复年看了眼食堂的方向说。
但也仅此而已了,吃饭这会儿放空,是陈复年全天为数不多可以称作休息的时间,就连学校规定一个小时的午休,他也会花半个多小时做题。
即便如此,陈复年都称不上班里最勤奋的学生,比你聪明的学生比你还要努力,这句话放在这种尖子班再适配不过,没有人可以毫不费力摘得第一名的宝座,自傲如许知恒,风轻云淡的背后也是咬牙切齿地挑灯夜读。
在这样紧张压抑的气氛之下,陈复年确实很少想起闻培了。
即便想起,也不再有最初那种撕心裂肺的窒息,像是身体为了保护自身开了防御机制,更多是变成一种麻木,特别是坐在不透气的教室里,冷不丁偶然想起,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茫然。
仿佛他们从没认识过,一切只是陈复年的臆想。
这种不受控的感觉,其实陈复年并不喜欢,他这种天生的主导者,肯将主动权交在对方手里,几乎是在克制自己的天性。
克制天性当然很难,放弃所有能了解到对方的渠道,唯一能做得只有等待,还是遥遥无期的等待,如果不是身处学校这种宛如牢笼一般的铁网,同时面临着高考的压力,巧妙地压制住陈复年喜欢把控一切的掌控欲,他恐怕不能接受如此被动的局面。
只能再等等——
陈复年暂且这样劝诫自己。
剩下三个多月的时光,被倒计时牌精准地分割为“100”天,变成厚厚的一摞页脚,看上去无比漫长又仿佛转瞬即逝,时间在所有人都埋头在书本中悄悄流逝,等恍惚地抬起头,才惊觉倒计时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个位数。
陈复年迎来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
说是最重要的考试,陈复年其实没有太多实感,他性格如此,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坐在考场上,投入也能全然化解开紧张。
等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大家才肉眼可见地躁动起来,像被压制到极限的弹簧,骤然开始反弹。
陈复年在考场发挥得尚可,出来时难得心情不错,考完试正是放纵的时候,孙天纵一早就订好了饭店,庆祝他们终于解脱,许知恒也在,这俩人当初因为陈复年不对付,现在随着陈复年跟许知恒关系拉进,已经缓和到可以共进晚餐不至于大打出手了。
七点半的“聚福楼”正值晚市高峰,雕花玻璃门不断开合,带进阵阵凉风和此起彼伏的“欢迎光临”。
孙天纵开了一排啤酒,整整齐齐摆在他们面前,开始老生常谈的问话:“考得怎么样?发挥正常吧。”
“还行。”
“凑合。”
“你们这种学霸的谦虚真招人烦,什么叫还行,什么叫凑合啊。”孙天纵轻啧一声,“凑合到清华北大去了?”
陈复年挑眉一笑,“那倒不至于。”他对自己的水平心里有数,离顶尖学府还差一口气,许知恒倒是有点可能。
果不其然,许知恒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扬起了唇角,他脸侧的酒窝若隐若现,轻描淡写道:“不然呢。”
这人的嘚瑟劲忒欠,不过偏偏实力放在哪里,让孙天纵难得憋屈起来,不情不愿地夸了句:“行,算你牛逼。”
“你打算报哪里的学校。”许知恒撇了眼陈复年,转而问道。
高考之前他就问过几次,陈复年一直说没想好,不止他,还有其他一些人也拐弯抹角地问过,往往蕴含着这个年纪隐晦又呼之欲出的心思。
许知恒心思敏感,每每感觉到都十分无语,怎么大家那么闲,非得喜欢上谁给自己找不痛快吗,连被一向被喜欢的陈复年都不能免俗,不过,相较于歪瓜裂枣的其他人,也就闻培勉强够看。
这会儿又提起,陈复年拿起玻璃杯小抿一口,漫不经心道:“还不确定。”
孙天纵随口一问:“纠结什么?”
陈复年放下酒杯,倒也不含糊,目光沉沉地开口:“本地还是京城。”
他们俩个都知道陈复年外公的情况,不好多劝,倒是孙天纵听到京城两个字联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对了,有个事之前怕影响你备考,我一直没说,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一下了。”
“什么?”
“闻培他……”孙天纵停顿片刻,坚定了许多:“联系我了。”
许知恒微一挑眉,没吭声,三个人因为这个名字默契地安静下来。
陈复年微低着头,额间垂落的碎发盖住了眉眼,睫毛小幅度地颤动两下,嗓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是吗。”
而后他缓缓抬起头,淡淡一笑,像是单纯地在好奇:“他说什么了?”
看陈复年笑了,孙天纵放心下来,这才开始抒发自己当时的惊讶:“说倒是没说什么,大概是感谢一类的吧,问问我在忙什么,我说跟朋友开了个小网吧,然后又聊了会生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