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达餐厅,他俩的聊天也就中断了,孟月渠还在想滕匪的那句靳述白仇家很多,老哥就攀上他的肩找他说话,想法被迫抛之脑后。
  这两天找房子的事儿交给了滕匪和孟月榷在跑,差不多在孟月渠去安徽表演完回来后,他俩已经敲定好了,房子离研究院不远。
  “考虑到你的东西多,给你租了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朝阳的,”孟月榷带孟月渠环顾房子里的空间,“等我回去再把你没带走的东西寄过来,对了,要不要给你买辆车?”
  “车?车就不用了吧,几步路呢,”孟月渠对老哥的审美还是挺认可的,“多久签合同?”
  “等明天的,”孟月榷说,“你真不要车?”
  看孟月榷那模样,孟月渠点点下颌,啧了声,“你要给我买也行。”
  “嘿,能不能坚定你前面的想法,”孟月榷笑着说,“勉为其难地给你透露一下吧,用不着我买呢,外公已经给你买了。”
  说着,他从夹克里掏出一张卡,“这是外公给你的。”
  孟月渠眼眸泛着欣喜的光,正要高兴呢,老哥手一搓,一张卡后面还有一张,“这是我给你的。”
  “我要哭了哥,真的。”孟月渠抱着他哥,蹦蹦跳跳地接过那两张卡,被孟月榷打断。
  “别急,”孟月榷神秘兮兮地又掏出了两张卡,“这是爸妈给你的。”
  孟月渠突然就镇定自若了,颤着声音说,“哥,我想回家了。”
  “祖宗,你咋真哭了?”孟月榷叹了口气,将他揽进怀里拍了拍,安慰道,“你虽然长大了,但在家里人眼中还跟小时候一样,总是心里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过滕匪现在过来陪在你身边要好一点。记住,不要随随便便就被哄骗走了听见没?”
  “听见了。”孟月渠哭腔说。
  出门时,滕匪和房东正从对面右户出来,孟月榷问他,“谈好了?”
  “嗯,刚签完合同。”滕匪看到孟月渠跟兔子一样的眼睛。
  “什么......意思?”孟月渠茫然。
  “噢,阿匪住你对面呢,”孟月榷手比拳头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有事儿好照应。”
  孟月渠想,得,这下真成监视了。
  第16章 游园梦
  进了研究院之后孟月渠才发现,各派戏种其实是可以创新与融合的。
  梅兰芳先生早期学习昆曲,后入门京剧,创编时装新戏多部,是后生弟子日常学习的重要阶段之一。不仅如此,他对于化妆、头饰方面进行研究、改造,譬如《霸王别姬》。
  孟月渠在了解的过程中,在昆曲《游园惊梦》的基础上,也独自创编演出了《嫦娥奔月》《天女散花》,是研究院青年一辈中较为杰出者,此两项新戏获得优秀作品提名,他的名字渐渐被人所知。
  常言说入乡随俗,入乡随俗。他一来北京,在京剧的造诣中灵心慧性,但也有可能是有昆曲的加持,毕竟昆曲称为“百戏之祖”,京剧在形成之际,大量借鉴了昆曲表演技巧和方式,故也有人说“京昆不分家”。
  这天,他刚同剧团演出完创编新戏,院长便告诉他们收到香港太平剧院的邀请,九月中旬需要赴港演出。
  自从香港回归以来,很多人都想去港看一看,研究院里的那些同志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得不行,孟月渠就没有那么的喜悦了。
  上次阴影历历在目,而他又不能不去,哪怕那是靳述白所在的地方。
  说起靳述白,上次男人送完他礼物,在北京陪了他两天就又匆忙离开,滕匪天天盯他跟盯鬼一样,其实人根本不在北京,无事发生。
  “又要去香港?”滕匪闻言紧蹙眉头。
  “嗯呐。”孟月渠无精打采地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口一口吃着滕匪给他切好的水果。
  “多久去?”滕匪问。
  “九月中旬左右吧,”孟月渠说,“那人家邀请也没办法啊。”
  “行,我知道了,”滕匪说,“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孟月渠呆愣地啊了声,“来回跑都不够你折腾的,其实这次比上次要安全许多,剧团上下百余来人吧,应该可能不会发生多大的事儿。”
  “应该可能?这都是不确定因素的词儿,”滕匪说,“香港才回归,政府极力打压道上的帮派,他们被逼急了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那跟我们没关系吧,我们就只是平平无奇的艺术家。”孟月渠说。
  “哟,艺术家的头衔都给封上了?”滕匪笑了笑。
  “那是。”孟月渠扬起下颌,嘚瑟的模样说。
  竟然这样的话,要想自己在香港不出任何意外,靳述白不就是最大的保护伞么?孟月渠这样想着,拿起手机拨出来北京的第一通电话。
  “喂?”这次很快就接通了,男人的嗓音沙哑又懒倦。
  “你在睡觉吗?”孟月渠一愣。
  “正准备睡,”打火机按下的声音,靳述白呼出一口气,“这么久了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孟月渠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靳述白居然才准备睡觉?他乖巧地回,“哎呀太忙了嘛,那你先休息吧。”
  “听完你声音再睡,”男人说,“有什么事儿么?”
  “九月中旬我有一场香港的演出,在太平剧院,”孟月渠尾音透露出小雀跃,“靳哥哥,你能来吗?”
  “九月中旬,在香港,”靳述白低沉叙述,“有时间一定来。”
  “什么叫有时间一定来,必须有时间,”孟月渠放软了语调,熟悉他的人就知道迎接他的撒娇了,“那我这样问吧,你......”
  话到这儿戛然而止了。
  电话那头男人的烟都快抽完了也没等到下文,以为是断线了,却听见清冽轻哝的嗓音,“你能来保护我吗?”
  兔子不一定是白兔子,黑兔也是兔。
  靳述白当然听出了孟月渠的话中含义,没想到还是一只颇有小心思的兔子。
  “说句我爱听的。”男人低笑。
  “哦侯中以雷啊,靳先生。”孟月渠信手拈来,甚至对着听筒轻啵一声。
  “能。”靳述白说。
  “我给你留票!”孟月渠兴奋地说。
  “不用留,”靳述白说,“我没票也能进。”
  “这就是资本家吗?”孟月渠撇撇嘴。
  “说什么呢,”靳述白笑了笑,“资本家在九月中旬要去保护你,身份不高怎么保护你啊宝宝?”
  孟月渠听着男人低磁嗓音耳朵不争气的又红了,“快睡吧!哎不对,这都下午了你怎么才睡觉啊?”
  “才从法国回来,”靳述白说,“倒时差。”
  研究院赴港演出的戏选为梅兰芳先生曾创编过后的新戏《霸王别姬》,这项颇具艺术文化成就,供许多地方的戏曲研究。
  饰演“霸王”和“虞姬”的角色经过选拔,最终敲定了孟月渠与另一位北影毕业的净角。
  既然是创编戏,妆造就不似传统那般,一曲彩排下台休息,黄静坐到孟月渠身旁,带着怀念的语气说,“刚刹那间我以为,是白老师在台上唱戏。”
  “白老师?”孟月渠喝水一顿。
  “白芷兰老师,著名京剧演员,之前是我们研究院的副院长,”黄静说,“不过......已经去世几年了。”
  “她和你一样,修京剧戏种前昆曲旦角出身,如果没去世,估计现在已经是老一辈的艺术家了,带出的学生不少,还有很多慕名而来,就是想拜她为师。”
  “白老师去世应该很年轻吧,”孟月渠叹气说,“是什么原因去世的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世的,所以我们院里的学生心里面都很遗憾,”黄静也叹了口气,“当时听到白老师去世的消息全院都不相信,那么健康、和蔼的一个老师,说去世就去世了,给人当头一棒,都在感慨今天活生生还在和你说话的人,明天就永远的离开了世界......”
  孟月渠听得难受,他记得当时梅兰芳先生去世,全国戏曲文化圈的人悲痛欲绝,周总理更是特批降下半旗来悼念,彼时他还未出生,外公向他讲起梅兰芳先生的过往时常饱含热泪。
  “你的唱腔各方面和白老师挺像的,说这话你别生气啊,不是说你没有自己的特点的意思啊。”黄静笑着说。
  “怎么会呢学姐。”孟月渠摇摇头。
  “唉,你才来研究院唱的第一首昆曲儿我现在都还在回味呢,”黄静看着他说,“孟学弟,我听说你练了十几年的曲儿,很艰辛吧?”
  “练戏的人没有不艰辛的,”孟月渠说,“都为这类艺术付出了心血。”
  “说得对,”黄静抬手捏了捏他的肩,“有空教我唱一唱昆曲儿。”
  “行咧。”孟月渠一口北京腔回。
  话出口,他和黄静先是愣了一瞬,随后齐声大笑,这才多久啊,苏南口音就要被同化了......
  太平剧院是香港最大的戏曲文化中心,地理位置于城市经济繁华地带九龙区,是香港最早建立开放的剧院,初期以粤剧演出为主,整座剧院可容纳近千人观众,分前、中、后座及两层超等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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