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闭了闭眼,后怕依旧萦绕在心头。
  “有一伙人去找你拜访的粤剧大师麻烦了。”靳述白淡淡陈述。
  孟月渠回想起在鸿雁堂的一幕,那个脏辫男口中提及的“靳述白”,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对......”他呐呐地回,感激的眼神中带了些警惕看着靳述白,掩在夹克里的手悄悄握紧,又离男人远了些,几乎要靠在车门边儿。
  “坐过来。”靳述白余光中瞥到孟月渠的动作,手撑着额角,上位者的口吻。
  孟月渠低垂着头,没动。大概是这件事儿对他整怕了,尽管靳述白救了他,可那群人中的的确确提到了靳述白,就连在拳场靳述白与那个男人的交谈中,其间肯定掺杂着一些关系。
  实际上什么关系也没有,靳述白看他那拧着秀气的眉毛沉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怕我再把你给卖了?”靳述白颀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点额角,逗眼红的兔。
  “不是。”孟月渠轻呼一口气,回。
  “那就坐过来。”男人语气沉沉。
  孟月渠安慰自己不会那么倒霉的,便又往男人那边坐了一点儿。眼帘中一部手机递到他面前,他瞪圆眼睛,愕然地看着靳述白。
  “有些事儿不要知道的太清楚,”靳述白慢条斯理地说,“去给你家人联系。”
  孟月渠接过,苦瓜的小脸儿勉强舒展了些,于是那点儿微不足道怀疑靳述白的想法去全部抛之脑后了,双手握住男人青筋迸起粗长的手,感激地说,“靳哥哥,谢谢你。”
  魏巡骤然眼皮一跳,倍感稀奇,这还是他头一次听有人这么喊靳述白。
  车停到广阔的地皮上。
  深夜,港城中心地带繁华霓虹高照,相比之下这边显得空旷幽静,探照灯巡逻似的发出刺眼的白光,平坦的水泥地依稀长着杂草。
  孟月渠下车就看到一架达索猎鹰的私人飞机停留地面。
  从机身下来两个人,身穿武装军的服装,带着头盔和覆面巾,孟月渠就着昏暗的灯光只能看到他们浓黑的眉眼,高额的骨相不是中国人。
  “老大,什么事儿急着叫我们回来,任务都还没做完呢,还开这架飞机,一点儿也不舒服,”卡特美泰混血,语言用泰语抱怨,视线移转,他湛蓝眼眸看到了身高身量都比他们瘦一截儿的孟月渠身上,惊呼说,“哇,老大你好久找了这么正的中国美人儿?”
  旁边的格瓦用胳膊撞了下亨特,眼神冷然地瞥他。
  “你家人他们担心你,今晚没有直飞的航班,坐这架飞机回去。”靳述白没理会亨特聒噪的声音,淡淡地说。
  第7章 游园梦
  这会儿起了风,孟月渠的长发被吹乱了,心......也挺乱的。
  他无言地看着身形挺拔高挑的靳述白,突然上前一步双手环住了男人腰身,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只能达到的肩颈处。
  一股清爽的香水味沁入孟月渠的鼻子,他闭眼吸了吸,彷佛还在拳场那会儿让他安心的味道。
  这个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亨特更是嘴巴都张成了圆形。
  靳述白微微挑眉,任由这副柔软的躯体包裹着他。
  “谢谢你呀靳述白。”孟月渠超小声地说,有点贪恋男人的体温。
  “从我们见面你就一直在说谢谢。”靳述白说。
  孟月渠仰起了脸,由于哭过,他的眼睛依旧泛着红,长而卷曲的睫毛在眼尾上挑处湿湿的,眨巴相连看起来似故意勾引。
  “那我们多久还能再见面?”孟月渠问。
  “我记得我俩不熟。”靳述白垂眸,眼神玩味,又起了逗兔的心思。
  孟月渠眉头轻蹙。
  他俩是不熟,都没见过几面,连交流都不知道超没超过十句。
  “不熟你为什么要救我?”孟月渠不认同男人这句话。
  “某人跑过来就抓住我衣角不放。”靳述白说。
  “老大在说什么?”亨特不明所以地问魏巡。
  “别管。”魏巡冷淡地回。
  孟月渠一下放开了抱着靳述白的手,有些生气。他现在算是有些看清了,靳述白就是披着斯文温和的皮,内里其实就是一坏胚。
  他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觉得不甘心。
  “你能再来听我唱戏吗?”孟月渠转头,眼眸饱含期待地问。如果靳述白敢拒绝,他决定以后以德报德,不会再有任何想法。
  “活着自然能来听的。”靳述白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不再是不熟的拒绝,最起码有回应,孟月渠又不生气了,笑了笑。
  还是先继续喜欢着叭。
  孟月渠回到家缓了一个多月才慢慢走出在拳场所经历的阴影。
  几乎在出事的那一刻,孟家就收到了消息。滕孟两家自来不分彼此,在动用关系找人是滕家出力不少,至于后续的事儿不宜让孟月渠知道,所以两家一直将他蒙在鼓里。
  孟家虽说不爱挑起事端,秉着井水不犯河水佛系生活了近百年,不代表能骑到头上欺负。孟月渠身为家中幼子,被拐走当做利益供玩儿,那些人也不晓得做背调看看配不配绑。
  有滕孟两家助力,香港那边儿关于城寨的事儿靳述白倒也拿的轻松,也算是阴差阳错间走了个好运气。
  这一个多月孟月渠都在想靳述白,有几场戏外公叫他在家修养身体他都坚持上台唱完,为的就是那晚草草的约定。
  万一靳述白来听他唱戏怎么办?
  但靳述白一次也没来。
  就连孟家长辈专门为表达靳述白救出孟月渠和护送回家的谢意,靳述白都用“忙”的理由婉拒了。
  他没有靳述白的联系方式,不过他大概能想象出来靳述白到底会有多忙,自从认识男人之后,他明里暗里会去打听一些。
  除开滕匪先前交予他的资料,他知道了靳述白做什么生意,日常周转国家的是哪些,还有苏州并不是男人长居的地方,而是香港。
  可他又不想去香港。
  孟月渠坐在梳妆台前,黄花梨中静躺着那流光溢彩的凤冠点翠头面。他未束柔顺的长发,长睫低敛盖住忧思的眼眸,纤细手指轻抚头面上的翠鸟羽毛,活像思君忧愁的闺阁小姐。
  他卧室窗棂敞开,正对右院的花园小径,滕匪走进来就看见这一幕。
  扣了扣门,滕匪喊了声,“阿月。”
  孟月渠轻轻应,动作缓慢地合上黄花梨木盒,开始给自己编头发。
  “所有材料都在这里了,”滕匪说,“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你看了再给我说。”
  在香港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孟家说什么也不让孟月渠到处乱跑,而他所写论文要找的不同戏种材料全权交给了滕匪。
  这一个月除开上课就是回家,要么就在外公的戏台去找师兄姐练曲儿。
  “谢谢你阿匪。”孟月渠说。
  “还跟我客气了?”滕匪听见这话心里突然有些不舒服。
  “在各个城市跑,很辛苦吧?”孟月渠杏眸微弯,浅棕色瞳仁明亮,双手握住滕匪的手臂晃了晃说。
  “还行。”手臂传来冰凉触感,滕匪反握,故意说,“跑城市不算个什么,就是不知道有些人心里想的到底是谁呢?”
  孟月渠怔然一瞬,很快说,“你呀。”
  “我?”滕匪自嘲地嗤了声,“你刚刚的样子活像林妹妹盼宝玉归,我是那‘宝玉’么?”
  “你这举的什么例子。”孟月渠嘟嘴,甩开他的手。
  “靳家老爷子去世了。”滕匪说。
  孟月渠顿住,倏地看向他。
  “靳家在香港的旁系都会回苏州,”滕匪慢慢地说,“参加老爷子的葬礼。”
  故而言之,靳述白也会回苏州,且必须回苏州。
  “老爸,带我去嘛去嘛。”孟月渠黏着老爸不放。
  “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老爸稀奇地说,“你不是最讨厌这种场合了么?”
  “我总该要见一见世面呀。”孟月渠说。
  “葬礼没意思,你就不去了,”老爸清楚小儿子品性,也不想让他去沾染葬礼的丧气,“我和你妈妈去,你在家待着玩儿。”
  “我不是小孩子了,”孟月渠启动终极秘技,撒娇,“我就撵你这一次路,你都不满足我吗老爸?”
  “小月他想去就带他去嘛,”老妈打圆场说,“去见识见识没什么的。”
  在软磨硬泡下老爸还是同意带他去了。
  按照生意上的来往,孟家和靳家仅仅只有很浅显的一条线,但就是这一条线,孟家还是得去参加靳老爷子的葬礼。
  先不说靳家后辈手段怎么样,老爷子高寿80,从民国时期让靳家屹立至今也是挺让人佩服的老者了。
  现在驾鹤西去,靳家要如何内斗一场尚未可知,不过必定争得头破血流。
  靳述白他们这一辈已经属于后辈中的后辈,孟月渠坐在车内天马行空的想,靳述白能争赢么?如果争不赢,按照电视剧中所演的豪门戏码,他到时候是不是可以帮靳述白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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