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所有欲望中,生存才是第一位的。
严祁一直信奉这一点,为了生存他不择手段。
但冲上去的那一瞬间太快太短,他没空思索那锋锐的刀会刺中哪里。
会是心脏吗?会死吗?
不知道。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隋银。
活着比任何事都重要。
隋银比任何人都重要。
包括他自己。
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快要死掉的一瞬间,半空中飘着的严祁心里没有太多不甘。
只有浅淡的一点惋惜。
还没听少爷说过一句喜欢呢。
严祁静静地看完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生,然后不受控地飘回身体里。
不知道再睁眼见到的是地狱还是鬼差。
隋银,我很想你。
……
严祁的眼睛和肩胛处的伤口都很深,光是缝针就折腾了好几次,一直昏迷不醒。
隋银后腰的伤口让他只能趴着睡,医院通知家属可以探视那天,他就只能以这个姿势见人。
杨女士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争着嚷着要和郁父离婚,病房内除了还昏迷的严祁,剩下的三个男人都有点儿招架不住。
滚烫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滴在手背上,隋银以这个极其别扭的姿势艰难地伸手给她擦眼泪,“真没事儿啊妈,再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特别是那个感性的系统先前已经哭过好一通,现在被杨女士感染,嘴一瘪就要跟着嚎——
被哭得头疼的隋银强硬地捂了嘴。
“你长这么大哪受过这么重的伤啊呜呜呜——”杨女士心疼地摸他的脸,“你要是出点什么意外,妈妈怎么跟你爸爸交代啊呜——”
这时候说的爸爸显然就不是郁父了,但杨女士又不像是系统能强制噤声。
隋银只得好声好气安慰了半天,郁鸿远又跟着说了不少好话,“离婚危机”这才解除。
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不了郁父,只能怪那些疯子。
哭了好一通,病房内还有个昏迷的呢。
“你和祁祁这次太受罪了,我听说,是他……”杨女士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隋银趴着,声音有些闷闷地应了一声,郁闷道:“嗯……他帮我挡的一刀,不然…我应该瞎了。”
杨女士又拍了拍他的手,轻柔地开口,“以后就真是过命的亲兄弟了。”
她这话的意图明显,就是让隋银不要再和对方闹脾气了。
但隋银、隋银不想说话。
他们俩的关系,真当兄弟处,就更乱了。
……
住院部从来不缺人,隋银再次坐着轮椅下来溜达的时候还遇到了几张熟悉面孔。
又陪着小孩玩了一会儿,他才慢慢悠悠操控着轮椅上楼。
经此一事,郁父对他俩的愧疚加上对“离婚威胁”的惶恐,隋银先前因投资而几乎掏空的小金库又充裕起来。
只有一点,杨女士对他去偏远地的任何行为都明令禁止了。
但现下有伤在身,隋银倒也不是很急,只在医院呆着……等严祁醒来。
男人眼角那道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纱布都已经摘了,留下一道缝合的浅淡痕迹,后肩胛也在慢慢愈合,生命体征趋于稳定。
但他就是不醒。
隋银一直觉得对着这么个没反应的人说话是件有点傻气的行为,但医生说可以试试,他就每天挑拣着随口说几句。
“妈说爷爷也来了,估计你不醒他们就一直呆着……”
“我都盯着你这身病号服快一周了……”
一如既往地没有回应,隋银无聊地拿起水果刀雕苹果玩儿。
小乌龟、小天鹅、小兔子、小猫头鹰……
正当他开始雕麦门薯条时——
“……咳——”
嗓子干涩地发不出声,水杯立刻触及唇边,严祁下巴微抬抿了一口。
眼前模糊的场景逐渐清晰,想念的人出现在眼前。
隋银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眼神有多炽热急切。
病床上的人轻轻弯了下眼,干燥温热的手触上心念许久的那张脸。
手指在少爷瘦了些许的脸颊上轻抚,严祁说话很慢,有点儿哑。
但那双眼却是极其温柔的。
“不哭了,少爷。”
第23章 你不是“亲孙”?“严祁,我们试试。……
隋银别开脸,即使眼圈通红也矢口否认,“谁哭了,自作多情。”
“嗯。”严祁坦然应下,目光一直离不开少爷,“隋银。”
“干嘛?”
发觉自己刚才有多失态的青年嘟囔着,看左看右就是不看他,甚至还开始摆弄雕的那一堆“苹果全家福”。
严祁撑着坐起来,扯着伤口还有些疼,但他面上没表现出什么,而是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些小东西看。
“你还会这个?”
隋银轻哼一声算是默认,目光匆匆滑过病号服边缘露出得一截纱布。
沉默半晌,“……为什么给我挡?”
投射在少爷身上的目光是极其柔和的,但严祁说话的调调却恢复了往常惯有的欠,“谁知道呢,脑抽了吧~”
虽然这个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但严祁还是不想让眼前这个恣意洒脱的少爷被愧疚驱使。
“怎么,爱上我了?要不要以身相许——”
故作挑逗的话语却被截断,隋银轻应的声明明很低,严祁却还是把每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严祁,我们试试。”
试什么?和谁试?
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跶出一堆蠢问题,严祁在这一瞬间甚至忘了这是医院,而不是他做的美梦场景复现。
喉结反复上下滚动几次也没能组织出什么成形的话,只那双眼紧紧地盯着眼前人。
被这样灼热的目光注视着,隋银不自在地摸了摸颈侧,“你别想有的没的,就,只是试试。”
“好!”严祁几乎是接着他的话音就急忙应声,生怕少爷反悔似的,“就试试!”
“大度”那么一次就够了,做人也不能那么宽宏无私!
更何况……这还是少爷几年来的第一次松口。
愧疚也好,心甘情愿也罢。
反正他这个贱种得到什么就不会松口了。
严祁圈着隋银的手腕,得寸进尺地把脸埋到隋银的腰腹,毫不犹豫地把先前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装道德高尚是不会有老婆的!
……
隋银早就可以出院了,先前是为了等某人醒才巴巴地呆在医院。
现下人醒了,也就应和着杨女士的殷切期盼回了趟家。
一进门,红木椅上坐着呷茶的老人掀了掀眼皮,不清不淡地开口,“来了。”
隋银敷衍地应了一声,上楼找杨女士去了。
郁家这老爷子比起郁奶奶来更甚,说起来还有一段往事在——
郁父和杨女士年少相恋,却被那时候还呼风喝雨的郁老爷子硬生生拆散,强压着去联了姻。
等郁父正式掌权后,就与联姻的那位谈妥、和平离了婚,顺带着又使了点儿手段把老爷子支开,这时候恰巧遇上了带着个“小拖油瓶”的初恋,终成圆满。
老爷子年纪大了,有些事即便是想插手也力不从心,每次来除了甩脸摆架子也干不了什么。
更何况,这位是个只认血缘、其他一概不管的,先前就对着隋银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真假少爷”风波后连带着从前疼爱的郁鸿远都搁置在了一边。
这次来,也是为着来看看血缘上的亲孙子严祁。
谁知人还没看见呢,就出了这事儿躺医院了,老爷子对隋银就更看不顺气儿了。
一泼豪门狗血往事。
隋银和杨女士说了好一会儿话,刚出门就迎面碰上郁鸿远。
“聊聊?”郁鸿远温和笑着勾他肩膀。
两人进了书房,隋银随手递过去一听啤酒,“行啊,聊什么?”
“你刚出院,酒精还是要少碰。”郁鸿远不赞成地把他手里的酒换成了汽水,隋银也没挑。
指尖一勾,泡沫微微溢出、又消散在空中。
郁鸿远凝视着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弟弟,目光温和又夹杂着几丝复杂。
他先是笑着聊了些小时候的事儿作为铺垫。
隋银也配合着接话,碰了下杯才直接道:“哥你到底想说啥?”
先前可不是说话这么七拐八弯的人。
手指摩挲着泛着水珠的杯壁,郁鸿远轻叹一声,娓娓道来——
“我一直觉得,你对江清……只是小孩子的崇拜和争强好胜,也…从来没真正觉得你喜欢男人。”
隋银目光顿住,没说话。
他还以为主角是要和他谈公司的事儿。
现下看来,鸿门宴啊——
“但…我住院那次江清来看我,后知后觉地才说,好像看见你,”说到这里,郁鸿远不明显地顿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和严祁在楼梯间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