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时渊离开得干脆,虽不至于身无分文,但也几乎没有携带任何现金在身上。他不愿意因为多拿阮氏一点钱而再被人戳脊梁骨,好在至少他身上还有张银行卡,里面大约有一两万块钱。
  说来也好笑,卡里面所剩的资金当真如阮逐舟说的那样,与多年前自己参赛时那几万块的初始虚拟资本相差无多。
  时渊拿出银行卡:“刷卡吧。”
  工作人员接过,刷了卡,时渊输入密码,看着眼前这个大概也是omega的工作人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想起联邦应该是允许这种大型酒店开通和银行的双向查询权限,随口问了一句:“能不能看到里面的余额?”
  “可以的,您稍等。”工作人员过了几秒回答,“还剩三千万零七千四百元,先生。”
  时渊搭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倏地一抖。
  “多少?”他又问了一次。
  “还剩三千万零七千四百元,先生。”工作人员机械地重复。
  时渊皱眉,接过对方递来的银行卡和房卡,拖着行李箱向电梯走去。无数困惑和疑问纷至沓来,如一支狂乱征伐的军队,铁蹄几乎踏平他躁动不安的思绪。
  ……
  “时渊,听说阮氏居然把你这个力挽狂澜的功臣排挤走了,居然有这种事?”
  酒店房间内。时渊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放在桌上,而后打开手提电脑。桌面上同时还摆放着不少厚厚的资料和企划书。
  身外之物他一样都不想多拿,但有些东西无论如何他也要带走,那就是这三年来他在阮氏的工作成果。
  时渊十分不光彩地离开阮氏的事儿就像长了翅膀,一个小时之内传遍了京城的各大公司。离职之后,阮氏的不少竞争对手当即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也有从前的上下游公司提出可以一起合作,但时渊都找借口推脱了,他需要疏离自己手头的资源,再谨慎做决定。
  此刻的这个电话,和其他要招揽他的电话没什么不同,但性质又不完全一样。
  时渊在桌前坐下,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解开两颗:“多谢关心,方设计师。”
  电话中传来方敬秋义愤填膺的声音:“他们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回国之后我听说了不少阮氏集团的事,阮氏一度陷入过财务危机,是你挽救了阮家,可到头来他们一点也不懂得感恩……就连你的妻子也不支持你吗?”
  时渊翻开企划书:“他已经向我提出离婚了。”
  “真的?”
  电话里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激动,而后不自然地清清嗓子:“真让人遗憾……不过通过你的遭遇,我也认清了这家公司的嘴脸,时渊,我准备向阮氏提出违约,我绝不会让自己拿着这种公司的投资创建个人品牌的。”
  时渊:“如果是为了讲义气,还是算了吧,方设计师。我记得你和阮氏的违约条款,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我失去的,就有把握成倍地赚回来。”方敬秋志在必得。
  这句话里的自信不知为何让时渊想到某个在他面前永远趾高气扬的,小狐狸一般诡计多端的omega。
  他问:“有志气固然很好,不过你打算怎么实现?”
  “这不是还有你吗?”
  方敬秋问。时渊停下翻页的动作,抬起眼帘。
  他可以想象到方敬秋说这句话时想试探,又不想被人发现的紧张的模样。于是他问:
  “现在的我不说一贫如洗,也和穷光蛋没什么差。对我来说,当务之急是赶快让自己的资金流稳定下来,你的品牌也好,工作室也罢,想指望我或许要等到很久之后了,方设计师。”
  “我可以等。”方敬秋忙说,“而且我信任你,时渊,你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这世界上大概只有那一家子蠢人轻视你的价值。”
  时渊把企划书放下,忽然有点落寞地一笑:“别这么说。他……他们在不在乎我,与看不看得到我的价值无关,只是简单的,纯粹的不喜欢而已。”
  方敬秋叹气:“时渊,你还记得大学时你说过的话吗?那时你才华横溢,一夜之间就在wrf比赛上创造了神话,所有人都说你将来会在京城商界前程似锦,但你却说,比起一夜之间飞黄腾达,你更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同奋斗,你喜欢自己的另一半是个和你旗鼓相当、并肩作战的战友……”
  时渊眸光深处漾起了细碎的光。
  “当初你的话让我神往,”方敬秋说,“你描绘得很详细,就好像那不止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择偶标准,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时渊。我想你能认清谁是可以和你共同奋斗、与你一样头脑强大的人。”
  电脑上忽然弹出一个新邮件提醒,发件人正是刚刚时渊刷卡过的那家银行总部。
  时渊没回话,默默点开邮件。
  离职阮氏集团的事毕竟还不至于成为什么爆炸性社会新闻,银行给他的回信称谓仍然恭敬地沿用之前的“时总”:
  [时总您好,您的来信我行已知悉,现做出如下说明:
  现已查明,您账户中的三千万汇款由京城xx区法院发出,经核实,该汇款系多年前法院受理并被撤销的某林场诉讼案的赔偿金。
  法院已向我行说明,林场诉讼案中已经逝世的两位原告系您的直系亲属,因护林员时先生及夫人已经去世,该汇款依照规定将直接汇入您的账户中,作为对其遗属的赔偿。由于当年案件审理的复杂性和困难程度,没能第一时间与您取得联系,法院表示十分抱歉。
  最后,关于您咨询的资金来源的问题,法院无法向我行提供更多的信息,只知道是一位姓阮的先生通过匿名渠道支付了这笔赔偿金。
  望您知悉。]
  时渊一行行阅读完,而后觑起眼睛。
  他忽而无声、短促地笑了一下,黑白分明的眼珠里蓄起暗流涌动。
  电话里的方敬秋半天听不到回应,一叠声唤道:“时渊?”
  时渊眼球转动,看向手机屏幕。
  “方设计师,”他道,“你的意思是,想和我合伙创业?”
  方敬秋心里一动,已经辨不出对方不知不觉间幽幽的语气,郑重其事道:“只要你容我几天时间,我会立刻终止和阮氏的合作。时渊,我们一起开办公司吧。”
  时渊闭上眼。
  “既然你坚持,”他声音放轻,“想终止和阮氏合作的事,就由你自己拿主意吧。”
  第53章 abo20泊情深秋里,心似不沉舟。……
  一转来到三天后。
  京城,小重山风景区。
  短租别墅的大门打开,阮逐舟走进独栋小院,在秋千里坐下,长腿一蹬,花架秋千吱呀吱呀地晃悠起来。
  远眺,一座终年白雪覆盖的山峰映入眼帘。小重山作为京城乃至整个联邦最负盛名的滑雪胜地,即便不能登山滑雪,光是在林区的别墅看看风景,都让人心旷神怡。
  阮逐舟调整了一下耳机,从秋千旁的小圆桌上顺手拿起一颗葡萄,放进口中。
  耳机里一个人正在说话:
  “……已经按照阮总您的要求,伪造出您办理护照出国的痕迹了。对了,小重山上的空气蛮不错,我有个朋友曾经是滑雪运动员,他说这里有绝佳的赛级雪道。”
  “傅顾问人脉真广。”阮逐舟又捻起一颗乌梅小番茄,“不过我这种腺体残缺,先天体质不好的omega还是算了。只远观而不亵玩吧。”
  “听说联邦最顶尖的医院对于残缺omega腺体的置换手术成功率已经提升到了七成。”电话里傅声说,“阮总可以考虑尝试一下。”
  “不了,”阮逐舟一不小心囫囵吞下小番茄,摸着胸口顺了顺气,“我现在只有两千万了,得省着点花。”
  “您不是说您租了一个月的别墅,准备在这里度一个月的假吗?”
  “是啊,我得在这一个月把两千万花光。听着比较阔绰,不过这顶级富人疗养区的配套消费可贵着呢。”阮逐舟说。
  傅声:“一个月花光两千万,叫省着花?”
  “我只有这一个月啊。”阮逐舟意味深长地说完,又笑了笑,“好吧,我承认也没有那么拮据。出来之前我特意带了两件在设计展上购买的珠宝,如果真的不够花,大不了把它们卖掉。”
  “……”傅声:“阮总,恕我直言,您这种富人的金钱观确实比我们这些一般人具有前瞻性。”
  阮逐舟又往嘴里丢了颗葡萄:“不过这一个月也不完全是度假。听说小重山是京城的环境保护示范区域,我在公司好歹接触过这方面的生意,闲着没事用这里做范本搞搞研究也不错。”
  “阮总大学就读的似乎不是这方面的专业。”傅声说。
  阮逐舟微微瘫在秋千里,跟着晃悠:“你调查雇主啊,傅顾问。”
  傅声没有正面回答:“需要我替您把离婚协议书寄给时渊吗,阮总?”
  “不用了,事实远比一纸协议更沉重。”阮逐舟喜欢和聪明人聊天,更不愿意同聪明人计较细枝末节,“很快他就不需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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