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等!剑在那里,那他……燕岂名低下头,不敢置信地举起手,看了一眼。
火光映照下,半透明的指尖微微泛着光晕。
没有实体,不似活人。
他瞬间惊恐抬头,声音都变了调:“小孩!你对我做了什么?!”
似星河蹙眉看向剑的方向。恬不知耻的剑,就不应该给它一个好眼色。
蹬鼻子上脸,又话说一半戛然而止。分明是玩的欲擒故纵,引他主动出声。手段说不上高明,似星河已经看透了此人的来历和目的,绝不会上当。
他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放到剑上,突然视线一凝。
试炼用剑,除长老殿预选的前三甲,普通剑侍皆持凡铁剑:刃宽三指,掺少许灵晶,无纹饰,是魔界最底层的制式。似星河原没觉得这把聒噪的剑有什么不同,可此刻它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竟显得不太一样。
原本它剑身的光泽似乎要莹润一些,流光好像也更有灵气。可现在那点灵气彻底消失了,活像是……死了。
嗤,一把剑怎么会死?刚刚还活蹦乱跳的。
似星河收回思绪,摩挲着指间石片,冷声道:“别耍花样。”
火花哔剥哔剥,地上的剑毫无反应。
似星河手上动作一顿,一瞬间似乎忍不住想站起来,最终半个身子转向剑的方向,狠狠剜了一眼。
分布在剑格处的裂痕未变,剑身的细纹也没有继续扩大。那道灵力他分明捏了分寸,剑脸皮厚,身板更厚,扛得住才对。
燕岂名稀奇地挡在小崽子和火堆之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少年的视线直直穿过他,看向留在原地的剑身,眉头皱得死紧,能夹死苍蝇。
燕岂名看看他,回头看看剑,稀奇道:“啧,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算有一点良心啊,现在知道对我下手太重了吧!晚~啦~”
他耀武扬威地绕着少年左右走了几圈,又是虚空画鬼脸,又是对着耳朵骂大笨蛋,小崽子都没一点反应,得意得他跃跃欲试,准备把这几天当牛做马的怨气都报复回来。
突然少年视线飘了一下,似有似无地和他对上,沉得吓人,燕岂名瞬间冻结,吓出一激灵。
好在只是巧合,那冰锥子一样的视线又转走了。
燕岂名心有余悸地锤了少年几下:“你这样的在我们那才应该被抓去练无情道。”
少年面无表情,燕岂名乐:“我说的吧。”
不过既然真的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小声嘟囔忍不住变成欣喜:“那我可跑啦!”
燕岂名左右看看,先路过火堆摸了下兔子,火舌舔过他的手指,和兔子有缘无份:“啧。”
他也不失望,继续闲庭阔步,往另一只兔子消失的洞穴深处走去。每隔几步还停下来感应一下,看看变成灵体是不是有什么限制。
一路走到光线微微亮起来,植被突然从无到有,渐渐变得茂盛,他才感觉到一根若有若无的弦牵着自己。那种被约束的感觉还不强烈,但直觉告诉他,再往前行百米,估计就是尽头了。
燕岂名挑眉,果然不能期待毫无限制这种美事。
但也算是意料之中,他不甚在意,暂时有了身体总是好事。于是兴致勃勃去拨长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摆,从草叶上穿了过去,露珠的凉意仿佛留在指尖。
“差点忘了。”面容昳美的青年逗乐一笑,从容踏进草丛之中。
作为灵体穿行于草叶之间,体验很是独特。岩洞光线昏暗,半透明灵体微微泛着珍珠白的莹光,银发如缎如瀑,眉眼秀美,浅绿的草叶簇拥在青色衣袍周围,如梦似幻。
等离开青草清新芬芳的环抱,燕岂名都疑心自己染了那个味道,恋恋不舍地拨弄着最后一*颗露珠。
“啧,可惜了。”手指穿过露珠时,他撇撇嘴,“不然蘸点露水,写个燕大侠到此一游,多风雅!嗯——?”
他偏头朝外看去,几步外的岩壁突然豁开一道倾斜的光隙,像被谁掀开一角的天幕。
又走了两步,豁然开朗。深谷凹陷如巨碗,漫天星辰泼洒而下,岩洞深处,竟别有洞天。
星辉与月华交错处,燕岂名眯起眼看不远处草地上的那只兔子:“好小子,我说你怎么一点不着急。”
此处山体半中空,岩壁环抱成一道井,方圆极广,头顶星月一览无余,鬼斧神工,简直不像天然形成。灵气自然丰聚,又有充足阳光雨露,水草格外丰茂。燕岂名环顾四周,总觉得有种奇异又熟悉的感觉。
但这样的地方修真界多了去了,他没在意,视线专心盯着面前的傻兔子吃草。
可能这辈子没见过如此肥美的草,兔子呆滞的豆豆眼都瞪大了一点,鼻翼翕动,嘴里起码拢着三根不同来源的草叶,嚼嚼嚼。
草叶被吃到底部,拉得主茎秆纷纷一弯,砰地挤到一处,兔头扯在中间,眼神清澈,嘴里用力。
“咔嚓!”
兔牙上下一错,三根草叶齐齐断开,弹得它往后摔了个屁股墩。
燕岂名笑得乐不可支,虚空狠狠弹了下它的鼻子:“小崽子,对阵法那么嫌弃,又是揪着诡道对我一阵收拾,我看你偷偷学得很欢快嘛,居然附在一只傻兔子身上。”
真是物随主人形,笨得可以。
第6章 第6章禁言
说笨也谈不上。
修真界魔道断绝,零星散修燕岂名剿过不少,阵法造诣已经很让他看不上眼,能养出小孩这样见到匿阵都不认识的弟子,这个魔宗确实稀奇。
不过小崽子自己倒有几分悟性,偷偷看他布了几个阵,竟然琢磨出了分灵附体的法子。
就是无知者无畏,不知贸然活物附体,极易伤及元神。
燕岂名眼珠滴溜溜一转,板起脸戳戳兔子头,这怎么行,得长一点教训。
半透明手掌虚虚捋过兔耳,灵光汇在修长指尖,如同一团团闪亮的星点,他嘴角噙着笑,伸指向兔子探去。
刚擦过头顶,那星点闪了闪,指尖灵光突然消散殆尽。
兔子抖抖耳朵,清澈的豆豆眼里映着草叶,毫不犹豫扯下一根,三瓣嘴嚼嚼嚼。
“……”
燕岂名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手中空气。
好嘛,怎么忘了,他没灵力!
燕岂名气愤地蹲在草地上,戳兔子:“你该庆幸我现在没有实体,不然你就是红油兔丁、香辣兔腿、酱爆兔肉、麻辣兔头、兔肉丸子汤!”
分在兔子身上的灵识看不见,但四舍五入也等于在小孩身上丢人了!要不是山谷里灵气充裕,这下真的要反过来长教训了。
不愧是他,随手一指的过夜之处,就这么超凡脱俗,卓尔不群。
燕岂名捻捻手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才引动天地灵气时,有一缕格外活跃亲近,好像主动融入了他的灵体之中。
他若有所思地挑眉,索性放小兔孩一个人在旁边吃草,就地而坐,沉心静气,内视身体变化。
之前做剑时,内视很受限,凡材铸造的铁疙瘩,确实没什么好看。燕岂名指望看见点不一样的,但看着看着,眉头又慢慢皱起来,虽然脱离了剑,这灵体还是无五脉六腑,和做剑时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他在原本丹田所在处的附近,“看”见了那抹邪咒。
和之前只能摸到边角不一样,这是燕岂名第一次看清这东西的全貌。繁复邪异的图案被黑气包裹,不断释放出贪婪的情绪,像颗长满肉瘤的心脏一样收缩跳动,血咒如触手般延伸出来,紧紧扎在他体内,密密麻麻地团蠕。
“恶——”
燕岂名只看了一眼,就被丑得立马脱离内视,好丑的东西!
他缓了一会,做足心理建设,又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良久,趺坐的燕岂名陷入沉思——
邪咒核心暂时还没法探清,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加以限制削弱还能做到,需要几味灵草几味毒草入药,这个不难,他随便抬眼就已经看见了几株。但先不提采摘、熬制,药熬出来总得用吧……人还可以煎服,不济也能药浴,他现在这样,要怎么用药?
想了半天,没想个所以然,燕岂名摇摇头,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出办法,他又追着先前那缕入体的灵力探查去向。更是奇怪,那灵气明明没被邪咒吞掉,愣是泥牛入海一样消隐无踪了。
草地上的青年冥坐蹙眉,没有发现,自己微微透明的形体轮廓渐渐染上蒙蒙光晕,光晕柔和地闪了两下,突然凝实一瞬,快得甚至肉眼捕捉不及。
一瞬之后,迅速归为黯淡,只在埋头吃草的兔眸中一闪而过。
。
岩洞里,似星河拧眉看着眼前一潭死水的剑。裂痕明显,光泽晦暗,丝毫没了先前的生气。
“你——”他开口,又猛地收住,抿紧嘴唇。自己怎么担心起剑来,简直莫名其妙,还是这柄包藏祸心出言不逊的剑,说不定下一瞬就要蹦起来,指着鼻子讥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