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似星河潜伏在树冠中,把阴影往茂密处藏得更深,这里视野开阔,却半天没有看见该来的两人。
  剑直挺挺躺在手里一言不发,又闹脾气。
  似星河几不可见地皱眉,又是怕湿又是怕脏,娇气得要死的一把剑,还说什么爱护,想要爬到他头上,反了天了!
  那两人半天不到,他眺望远处,感觉气息不对。冷冰冰地收回剑,横在眼前,通知道:“事态有变,御剑离开。”
  燕岂名:呸!你说御剑就御剑!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屈服,小崽子不恭恭敬敬叫自己前辈就罢了,还妄图踩着他上天,想得美!
  “是嘛,”剑得意洋洋地卷动剑身,像是人翻身翘个二郎腿一样,弯着剑刃拿乔,“本来我看与你有缘,现在是不一样的价钱了。”
  似星河:“……”
  废话不多说,直接擒过剑柄,掐得铁片吱嘎作响:“够吗?”
  脚踝被人攥住,燕岂名被捏得差点“叽”地一声叫出来。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立马卷起剑尖就要揍小崽子。
  就在这时,剑身蓦地一颤,燕岂名突然感受到莫名血气的牵动,一阵战栗从头顶滑到脚背。
  剑顿了顿,像是看见了什么。似星河怀疑地皱起眉,下一刻,燕岂名起身谄媚,欻地贴到指尖,接了点灵气,跳到半空:“主人,您不是要御剑吗?哪个方向?咱们现在就走?”
  似星河感觉不对:“……”
  燕岂名溜也似地带着他跑了。怕被人发现,他们飞得不高,只低低从森林掠过。飞出好几里地,燕岂名才勉强松了口气。
  方才血气牵动,他感受到一阵熟悉同源的邪咒,余光瞥见树下对立而死的两人,身上竟然开始爬出邪异的血纹,活着一般蠕动,瞬间将血肉吸食,要不是他跑得快,小崽子就该看见两副人皮了。
  立在剑上的似星河高度怀疑:“你心虚什么?”
  燕岂名无辜地晃了一下小崽子,把他跌在剑上,扶住剑身才能勉强站起:“就是突然很想吹吹风。”
  爬起来的似星河黑着脸,磨着后槽牙:“不错,风确实很大。”
  燕岂名心虚地抬眼看去,才发现小崽子原本束起的黑发都被摇散了,风中凌乱。
  燕岂名:“……”
  似星河又皱了皱眉,不经意问:“你方才用的,是幻术?”
  离开时,清寒似乎是为了遮掩行迹,使了几个和之前洞中相似的石子。
  剑身一僵,这都被他发现了?燕岂名打了个哈哈,避重就轻:“不是,幻术那么低级!”
  似星河欲言又止,回想着他见过的石子,努力不表现出疑惑。
  燕岂名余光一扫,就看见小崽子微微抿唇,眼睫低垂。他狐疑地看了一会,冷不丁问:“这是阵法,你不知道?”
  似星河面色如常:“废话,我当然知道。”
  但是晚了,燕岂名已经从他眼神一瞬的波动里知晓了答案,顿时乐不可支地蹦起来:“小崽子,说你书读得少了吧还不信,剑灵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也不认识。”
  似星河露出杀人的表情。
  下一息,流入剑内的灵气一断,燕岂名猝不及防,往下跌了几寸。
  燕岂名:“???”
  灵气断绝不过一瞬,立刻接上,燕岂名稳住剑身,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早有准备的小崽子稳稳立在剑上,身形不曾乱了半分,薄唇抿出一道藏不住的笑意。
  岂有此理!你以为瞒得很好吗!
  燕岂名从来没受过这种气,立马抖动剑身,刷一下把小崽子抖落到剑下面。
  低空中白铁长剑呼啸而过,剑柄上挂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少年,被剑往树梢上涮,一时不知道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
  燕岂名:“嘿嘿,小崽子你和我斗,再等几百年!略略略~”
  在人与剑的斗争中,他们到了一处湖岸,瞧着灵气充足,景色秀美。燕岂名啪唧把小崽子丢到地上,一头扎进水里。
  水花溅了似星河满头满脸,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下脸,这剑,立刻马上现在就得回炉重铸!
  似星河愠怒地转过身去,打算把剑淹死在水里。
  湖处山谷之间,灵气缭绕,一点不似魔界之中。此时天色近暮,湖面水汽蒸腾,那无耻又娇气的剑在水花里可劲扑腾。
  似星河震怒的神情冻结在脸上,突然怔住了。
  朦胧模糊的水雾之中,他竟隐约看见一道仙气飘飘的身影,青年霜色长发逶迤垂落,看不清楚面容,斜倚青石之上,葱白指尖掠过水面,水珠为他滞留。
  似星河缓慢地眨了眨眼,那身影如同来时一样,突然不见。
  第4章 第4章突然有点邪门
  血魔宗下设六殿,其中千昭殿长老千醉蓝精擅媚术诡道,喜收集俊美男子,殿中男宠俱被种下一缕心蛊,对她言听计从。
  此次试炼剑铸一事,恰是由千醉蓝司职。
  心念急转,似星河呼吸微滞,反应过来自己竟因为男人恬淡昳美的容貌一瞬失神。果然,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他指节攥得发白,眼中杀意更盛,径直朝水里走去。
  燕岂名泡得好好的,正精神抖擞地将血污尽数冲去,突然被人拎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掷,滚了两下被踩在脚底。
  “小孩你发什么——”疯。
  燕岂名本来要骂,话到嘴边呛了回去。小孩瞳仁深黑,不说话时看着就有些怵人,此时紧紧盯着他,黑发湿了水贴在脸上,有一股狠辣的疯劲。
  似星河:“你用的阵法,是诡道?”
  “当然不是,不要污蔑我啊!”燕岂名矢口否认。诡道是魔修的叫法,他们修阵法多半祭以血肉元魂。他最厌恶魔修,才不会用诡道这一称呼呢!
  少年不知为何非常笃定,脚下用力:“说谎。”
  燕岂名哎哟一声,瞬间改口:“你们魔修确实叫做诡道,我们仙修可不这么叫——”
  似星河眉目压得更低,三岁小儿都知道,仙修只不过是一个传说。
  他冷笑一声打断剑的声音:“还没忘记剑灵那一套?编瞎话前能不能看看自己,凡铁为身魔晶为灵,出炉不过十天的低等魔剑,你们仙修?”
  燕岂名要说话,小孩已经不耐烦地撕了块袍角,绞成条把他卷吧卷吧。
  “唔,唔唔唔唔!”靠,血味好臭!
  砰地一下,他昏天黑地裹在布条里被一把甩到背上,少年冰冷的声音隔着胸腔:“我不管你是什么来历,把你的心思收好,试炼有限制,不意味着我没办法对付你。”
  行,你有办法,你最有办法!
  燕岂名躺在少年背上,感觉他们渐渐离开河边,朝另一个方向急掠而去。莫名其妙被小孩撕破脸,他只能推断这事和其他魔修有关,好在不是没有收获,燕岂名之前一直隐隐有的一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试炼有限制,这一限制让小孩没法舍弃自己的剑,不仅仅是出于自保武器的缘由。
  这意味着什么?对幕后之人而言,剑在试炼中为何这么重要?
  另一边,暮色下的少年脸色并不好看。
  之前御剑过来的方位离追兵不远,因此似星河没多久就找到了。他指节用力到青白,紧扣着一块巨大的岩石边缘,从后面探出半张煞白的脸。
  猜的不错,果然出事了,只是情况比他所想的还糟糕。
  不远处,失去踪迹的剩余三个少年,正躺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但不是被其他找上来的试炼剑奴所杀,他们身上流淌着妖异血纹,活过来一般吸食着血肉,只余三张薄如纸皮的皮囊,挂在衣服里面。
  似星河清清楚楚地看见,那血纹的另一端连接着他们的剑,甚至三柄剑也在相互吞噬。
  猛地想到御剑离开前,剑的异状,似星河咬了咬唇,掉头就走。
  燕岂名敏锐地感觉到身前气息一滞,立即来了兴趣:“小孩,怎么了?”
  少年不理他,加速朝前掠去,燕岂名在背上颠来簸去。
  燕岂名:“???”吃了什么突然这么有劲。
  他们大约跑了一个时辰,离之前的地方和那个湖都很远了,透过粗粝的布料,燕岂名判断天色已经快要黑下来。
  少年的动作果然放缓很多,开始寻找适合过夜的地方。
  燕岂名挑挑眉,不经意般懒懒出声:“今天经过时,岩壁上有一处隐蔽的山洞,地势险要。”
  似星河脚步一顿:“你能看到?”
  燕岂名躺回去,故意不理会他。
  结果小崽子没得到回应,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就继续走了,半路还挑挑拣拣劈了块石片磨了磨,燕岂名听见他用那个代替剑开路。
  等到了山岩边,悉悉索索一路沿着藤蔓上攀的动静传来,燕岂名终于忍不住了。
  他蓄力跳起来,拍一下少年的后脑勺:“我能看见。咳,小孩,你不问问我怎么看见的?而且你就是去我说的那个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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