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那人还在吗?”白逢州走出研究所,“开位置共享。”
  白逢州顺着位置找到了在店里吃酸辣粉喝奶茶的小姨。
  他四处看了看:“你刚刚说有谁在跟着你?报警了吗?”
  向妙清摇摇头:“是我看错了,那个人也走这条路。逢州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白逢州重重喘了几口气。
  “实验室的温度要保持在35度。”
  “那么热呀,”向妙清抽出几张纸,“快坐下,擦擦汗。”
  最后一张纸被带出来百分之99,微风拂过,几乎要被吹到地下,被白逢州眼疾手快扯出来攥在掌心。
  向妙清把保温饭盒推到白逢州面前:“吃饭吧。”
  “既然你没事,我要回研究所了,”白逢州看了眼腕表,“实验结果还有十分钟就出来了。”
  “人是铁饭是钢,你先保证自已的健康才是最正确的,不要本末倒置。”说完,向妙清拿起手机,“快吃,我把你吃饭的照片发给姐姐。”
  “发给她做什么?”
  “她说你不会吃我做的菜。”
  白逢州抬眼:“这是你自已做的?”
  “嗯嗯,”向妙清点头,举着手机,“可以赏个脸尝尝吗?”
  白逢州将保温饭盒一个一个罗列开,这些菜分别是,荷包蛋、柿子炒鸡蛋、韭菜炒鸡蛋、圆葱炒鸡蛋、秋葵炒鸡蛋、蛋炒饭。
  白逢州抬眼,眸中全是离谱。
  “怎么啦?”向妙清催促,“有红有绿颜色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吃呀,我开始录啦。”
  白逢州无奈夹起柿子炒鸡蛋吃了一口,出乎意料是味道还不错。
  他不信邪地又夹了韭菜鸡蛋,也很不错。
  就这样每个菜尝了两口,再一抬眼,只见小姨抿着唇笑得正开心。
  “真给面子啊逢州,一碗饭全都吃了,我都给发姐姐了,看她还说不说我做的菜是黑暗料理。”
  闻言白逢州低头一看,饭碗空了。
  还有这几道菜,也只剩下一个底。
  他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吃光了所有的菜。
  分明一开始打算只尝尝味道,让她好交差的。
  白逢州抽出纸巾,正打算将剩下的盘底擦干净,可小姨却先他一步收走了饭盒:“你吃饱了我就放心啦,姐姐和姐夫也放心啦。那你继续忙工作,我先走啦!”
  白逢州望着她的背影,和——她拎在手中的饭盒。
  那些油渍还在里面,还剩下一片胡萝卜贴在碗底。
  从这里回到家中,开车也需要半小时,这么晚了,还不知道她的助理会不会及时处理。
  接下来的日子不打算回小姨家里,所以一辈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刷干净。
  他现在最多能忍12小时,绝对忍不了未知时间。
  “小姨,”白逢州叫住她,“你为什么自已来,助理呢?”
  “她们不是24小时为我服务,再说了,我又不是不能自理,自已也可以给你送饭呀。”
  “太晚了,你容易迷路,我先带你回研究所。”白逢州提议,“然后再送你回家。”
  向妙清好奇:“咦?研究所不是不让外人进吗?”
  “……实验结束,现在可以了,”白逢州说,“需要我给你签字担保。”
  “那算了,我不给你添麻烦,就算迷路我也可以问别人呀!”
  向妙清转身就走,白逢州见状上前一步,近乎粗鲁地从她手中夺走保温饭盒,攥住她的手腕:“跟我回研究所。”
  被迫跟在他身后,向妙清得意地挑了下眉。
  不是不想见我吗?
  连垃圾桶里有垃圾都忍不了的人,怎么能忍住不刷的饭盒呢?
  --
  研究所的医生们住的地方都是精装单间,向妙清环顾四周,地板上和窗台上没有半丝灰尘,床铺整洁没有一丝褶皱。
  唯独桌上凌乱不堪。
  四五个药盒凌乱扔在那里,不是白逢州的作风。
  没一会儿,白逢州拎着刷干净的饭盒回来了:“小姨,我送你回去。”
  余光看见桌上的药盒被拆开,瓶装药上面的密封铝箔片扔在桌上。
  向妙清说:“突然想起来今天的消炎药还没吃,刚好看见你桌上有,你不会介意吧?”
  因为向妙清突然过来,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白逢州已经完全忘记自已桌上还有故意凌乱搁置的药盒。
  现在看见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白逢州快速将这一团凌乱清理干净,暗恼自已今天没有昨天撑得时间久。
  他提着垃圾袋:“走吧小姨,我送你回去。”
  “逢州,”向妙清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你的强迫症有些严重了。”
  白逢州眼神一闪:“你怎么知道?”
  “我又不傻,一看就能看出来呀,”向妙清说,“你的房间只有床、书桌和衣柜,乍一看简洁,仔细一看,复杂的很。”
  “床腿和地砖线持平,桌腿也一样持平,”她打开衣柜,“从左边开始,衣服由深到浅,抽屉里肯定放着整齐的裤子。”
  说着,她拉开第一格抽屉,果然裤子也是由深到浅排列开。
  “下一格,都不用动脑猜,一定是——”
  “别打开!”向妙清的手刚碰到,就被白逢州喊停。
  “ok,”向妙清微笑着问,“是不是也是按照深浅排列?”
  白逢州盯着她,几秒过后。
  “嗯。”
  “逢州,你为什么不治疗呢?”向妙清叹了口气,掰开手指认真地说,“一年有8760个小时,你每天加班几乎全年无歇,就算每天有5个小时的睡眠时间,也才1825个小时。”
  “这样一看,你清醒的时间里有6935个小时。以你的强迫症程度,我认为你被困扰的时间占这其中的三分之一,也就是差不多2311个小时。”
  “那么也就是说,这一年里,你有96.2天在做无意义的事情,”向妙清看着他,“你们医生的时间不是最宝贵的吗,三个多月,足够多少患者康复呀?”
  安静一瞬。
  “不能这样算。”白逢州眼睫轻颤,“如果你把人生所有下班和午休时间算到一起,那么所有人都不需要假期。我承认我的强迫症不算轻,但也没有耽误工作。每天加班,就是为了弥补被耽误的时间。”
  说完,白逢州拿上饭盒:“我送你回去。”
  “你累吗?”向妙清轻声问他。
  白逢州说:“我很好。”
  “那么十年后的你,也会给我这样的回答吗?”向妙清看着他,“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你老了后。”
  白逢州沉声:“只是比别人少量多次做些事情而已。”
  “而已?”向妙清走到他面前,“当你老了,手不稳时,你就没有办法及时处理掉让你不舒服的事情时。到时候你会抓狂,会崩溃,会因为呼吸困难而每分每秒都处在困境中。”
  向妙清说,“我也是焦虑症患者,读过很多这方面的书。躯体化反应会发生在患者身上的任何地方,或许会呼吸困难,或许会头晕……而所有人都是从‘而已’开始的。”
  白逢州面色阴沉:“这是我自已的事情。”
  “对,我只是个外人,”向妙清说,“不然你也不会对我说‘研究所不让外人进’这种话。”
  白逢州眸色凌厉:“那你对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希望你变得健康。”
  “我很健康!”白逢州扬声。
  他极少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讲话,他通常缄口不言。因为面对的那些人并不懂他,只是一味站在自已的角度来教他做事。
  除却工作之外,他不喜欢和认知低的人沟通,费时费力。
  一开始,他以为小姨是例外的,毕竟是同病相怜。
  可还未等完全敞开心扉,就看见了小姨的真实面目。
  白逢州说:“每个人都会老去,每个人都会患不同的病,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死法,每一家都有难念的经。小姨还是管好自已,即然手臂已经康复了,明天我送你回悦城,和你姐姐团聚。”
  白逢州将失望隐藏得极深,就连身经百战的向妙清都没能发现。
  她突然意识到自已过于心急,已经触犯了白逢州的底线。将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再次扯远,比一开始更远。
  向妙清垂眸,再抬眼时变得人畜无害:“逢州,你要赶我走了吗?我只是心疼你,你不会嫌我烦了吧?”
  白逢州眸中的凌厉渐渐淡去,他移开视线:“再过几天实验结束我也回去了。”
  “那我们就一起回去呀,何必麻烦你再送给我一次呢?”向妙清问他,“这几天应该会很轻松吧,不如最后一天我们去逛街呀,我想买衣服。”
  白逢州拒绝:“我没空。”
  向妙清早就料到他会拒绝,于是笑着歪歪头:“你把药盒放在桌上,是在做训练对吧?偷偷告诉你,刚刚趁你不在,我把某一粒胶囊里的药面面,和其他胶囊里的药面面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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