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你们快看他右手,少了一根中指,这是官府悬赏的偷窃惯犯‘少一指’呀!”
……
男子脸色煞白。
摊贩们向在附近巡逻的东城兵马司衙差报了案,而后拱手作揖,感谢冯清岁。
“多谢夫人慧眼如炬,替咱们揪出这祸害!”
冯清岁摆了摆手:“雨马上到了,赶紧收拾东西避雨吧。”
音落,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摊贩们顾不上谢恩,手忙脚乱地背起大包小包往寺庙屋檐下跑。
裴云湛一张白皙脸庞像是被火烤过似的,火辣辣的疼。
牙关紧了又紧,方鼓起勇气张口。
然而道歉的话尚未出口,冯清岁主仆便疾步离去,眨眼便消失在人海里。
“……”
“二爷,咱们先回马车吧。”
小厮看着僵住在原地淋雨的主子,小声提醒道。
裴云湛抿了抿唇,甩袖离去。
这不是他的错。
他心想。
若非冯氏一副目中无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他不会误会她欺凌弱小。
她明知他误会,也不解释,还对他冷嘲热讽,他才会反唇相讥。
女子这般辩口利辞,终究有失妇德。
若不加以改正,迟早要栽跟头。
回到马车后,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巾帕,拭去身上雨水,心境一点点恢复平静。
“回府。”
他吩咐车夫。
车夫挥鞭御马:“驾!”
雨势极大,风力又强,街上奔走的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挤在屋檐下躲雨的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也都湿了大半身,极其狼狈。
裴云湛掀开车帘看了两眼,便要拉上帘布。
两道意料之外的身影忽然映入眼帘。
是冯清岁和她那胖丫鬟。
两人裹了一身油布,双手各举着一个木盆,正慢条斯理地走在青石板上,一派从容悠闲模样。
鞋履都湿了,也浑不在意。
和街上狼狈奔跑的路人形成鲜明对比。
他静静地看了小会,刚要命小厮下车送伞,忽见一道修长的身影撑着油纸伞迅步走向冯清岁。
“嫂子。”
纪长卿偏头夹住伞柄,双手撑开一把携来的伞,递给冯清岁。
冯清岁接过油纸伞,放下木盆,讶异道:“二爷怎么亲自送伞?”
“娘让我来的。”
纪长卿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说着又撑开一把伞,递给五花。
五花把自个托着的木盆叠在冯清岁搁下的木盆上,一手拿伞,一手提木盆。
纪长卿擎着伞失笑:“你们来市集给狗买澡盆?”
冯清岁轻笑:“我们离开市集时,抓了个小贼,耽搁了一会,没能找到避雨之处,也找不着卖伞的,只好临时买了一匹油布和两个木盆挡雨。”
“这俩木盆用来给墨宝它们当澡盆确实蛮合适,二爷好提议。”
纪长卿见她鬓角都湿了,紧贴在额上,不由伸手入怀,掏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帕子,递了过去。
“擦一擦,满头都是水。”
冯清岁也带了帕子,只是身上裹了油布,不好拿取。
鬓角往下滴水确实不好受,便没想太多,接过纪长卿递来的帕子,拭起了方才狂风打到脸上的雨水。
待她拭完,纪长卿道:“先回府吧,一会雨又该大了。”
冯清岁点头:“好。”
两人便并肩往纪府方向走。
五花提盆紧随其后。
裴云湛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绷紧的下颌缓缓松开,唇角浮起一抹冷笑。
叔嫂不通问,纪长卿放着府里那么多下人不支使,亲自跑来给自己的寡嫂送伞,简直枉读圣贤书。
枉为百官之首。
冯氏同样不知廉耻,公然接小叔子的手帕拭发。
两人如此默契,想必平日没少私相授受。
纪氏门风,可见一斑。
难怪妹妹自打认识冯氏,便换了个人似的,对妇言妇德不屑一顾,只凭心意率性行事。
冯氏此人,蛊惑人心之术倒是比她那点浅薄医术高明百倍。
回头须得看紧妹妹,不让她和冯氏接触才好。
冯清岁刚进府就打了个喷嚏。
纪长卿目露关怀:“着凉了?”
冯清岁摇头:“感觉有人在咒我。”
纪长卿:“……”
“等会我做豆花烤鱼,你过来慈安堂用膳吧。”
冯清岁顿时眉开眼笑。
“辛苦二爷了。”
她回院洗了个热水澡,烘干头发,神清气爽地去了慈安堂。
热气腾腾的铁锅被架在炭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
麻辣鲜香的烤鱼卧在铁锅正中央,金黄油亮,酱浓脂润。
豆花环绕烤鱼,颤巍巍地吮吸汤汁,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冯清岁吸了一口香气,由衷感叹:“娘,留在纪府真的太幸福了,有您时刻关怀我,下雨天也不忘给我送伞,还有二爷做的绝世美味。”
戚氏:“???”
第183章 注意
纪长卿刚把另一锅烤鱼端上桌,闻言眼皮一跳。
不等自家母亲开口便道:“娘,这条鱼不辣,专门给您做的。”
戚氏见他一脸讨好,冷哼了一声。
“回头再收拾你。”
冯清岁全副心神都被烤鱼吸引,顾不上探究他们母子的言外之意。
暴雨初歇,凉风习习,红油滚烫,烤鱼鲜香,豆花滑嫩,一口下去,香到灵魂出窍。
单是为了这道菜,冯清岁都愿意一辈子留在纪府。
可惜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等找太子算完账,她就该离开京城,去找师父了。
余生怕是和纪府再无交集。
思及此,她又往碗里夹了块鱼肉。
今朝有饭今朝吃,明日别离明日事,先好好吃完这一顿再想别的。
纪长卿见她吃得急,担心她烫到舌头,下意识倒了杯冰镇酸梅汤,想要递给她。
才端起杯子,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给我也倒一杯。”
动作一顿。
将酸梅汤放到母亲右手边。
“娘,这就是给您倒的。”
是吗?
戚氏半信半疑。
她怎么觉得他方才那手势不像要往她这边递?
纪长卿神态自若地又倒了一杯,递给冯清岁:“嫂子请。”
“谢谢二爷。”
冯清岁笑着接过。
抿了一口,赞叹道:“二爷这酸梅汤煮得也好喝,和烤鱼堪称绝配。”
纪长卿轻笑道:“特地调来配烤鱼的。”
冯清岁心念一动。
“二爷这酸梅汤的方子卖不卖?”
纪长卿笑意一僵。
“你想卖酸梅汤?”
冯清岁点头。
“眼下正值夏季,清辉暖绒阁门可罗雀,徐嬷嬷建议我卖点消暑的物什,我觉得卖酸梅汤挺好的。”
纪长卿沉默片刻,道:“这方子你尽管拿去便是,等会我写给你。”
“那不行,”冯清岁认真道,“亲兄弟也要明算账,我不能白占二爷便宜,二爷出方子,我出材料、场地和人手,给二爷三成净利如何?”
纪长卿摇头:“我不差这点银子。”
冯清岁还要说什么,戚氏笑道:“跟他客气什么?这酸梅汤的方子又不是他头一个想出来的,他也只是改了一下,赏他一文钱都绰绰有余。”
纪长卿:“……”
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他叹了口气,道:“娘说得对,你非要买我这方子的话,给我一文钱便好。”
冯清岁没再坚持,笑眯眯道:“好!”
吃过烤鱼,冯清岁回去破浪轩洗漱。
戚氏看着被她留下的纪长卿,问道:“你真给你嫂子送伞了?”
这几天的雨都是横着扫的,撑伞也不顶用,故而她不曾指派下人给儿媳妇送伞。
——与其擎伞走在雨里,淋得一身湿,还不如找个地方避一避呢,横竖这雨也就下小半个时辰。
纪长卿点头。
戚氏又问:“你亲自去的?”
纪长卿:“……是的。”
戚氏板起脸来:“你便是不想相亲,嫌我唠叨,也不能拿你嫂子做筏子。”
“你在府里怎么行事都无所谓,毕竟咱们自家人知自家事,在外头可不能这样,一个不慎,可是要落人口舌的。”
“拿你送伞这事来说,旁人看见了,还当你对你嫂子有不可告人的心思,或你和你嫂子有见不得人的私情呢。”
“那不是平白坏了你嫂子的名声吗?”
“你以后注意点。”
真有不可告人心思的纪长卿:“……”
他当初怎么就答应冯清岁抱牌成亲了呢?
但凡让母亲收她为义女,都不像如今这般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