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太子眉头稍展,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隐在一旁的霍延洲却神色凝重,这金雕玉砌的宫殿,对少年而言何尝不是另一座牢笼?
烛影摇红,苏丞缓缓睁眼,他茫然四顾的目光穿透了霍延洲的魂魄,最终落在匆匆赶来的太子身上。
“丞儿,你醒了?”太子在床沿坐下,指尖拂过少年苍白的脸颊,“可还有哪里不适?”
少年偏头避开触碰,鸦羽般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阴影。
霍延洲看着这一幕,神色灰暗,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将少年囚在方寸之地,亲手掐灭那双眸子里的光……
太子摩挲着少年冰凉的手指,耐着性子哄道:“丞儿莫要执迷不悟,霍延洲通敌叛国,罪证确凿,纵是本宫想饶他,满朝文武也不会答应。”
苏丞眼角沁出泪珠,声音轻若游丝,“哥哥……绝不会背叛大崇……”
霍延洲眸光微颤,当年沙场征战,多少人对他敬畏有加,唯有少年真心相待。
他如今才明白,这抹温暖竟是他晦暗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住口!”太子额角青筋暴起,却在触及少年苍白面容时强压怒火,“你身子虚弱,莫要再想这些了。”
“殿下……”苏丞强撑起身,声音虚弱,“求您送草民回府……”
太子转身,眸色微沉,“这宫中住得不舒坦?”
少年指尖揪紧锦被,“父亲会担忧……”
“苏大人已*将你托付于本宫。”太子沉声道,“若不信,过几日召他入宫,你亲自问。”
霍延洲眸光冷厉,这般熟悉的胁迫手段,与他前世所为何其相似!
若早知真相,他宁可魂飞魄散也不愿少年再受这般折磨。
宫人呈上汤药,苏丞仰头饮尽,可蜜饯的甜腻压不住喉间苦涩,正如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掩不住内里彻骨的寒凉。
待少年病容渐褪,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血色后,太子按捺多日,终是召来了苏明琮。
霍延洲的魂魄飘荡在侧,看着这个前世今生都将少年推入火坑的男人,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可当他伸手掐向对方脖颈时,半透明的手指却穿体而过,此刻的他,连复仇都无能为力。
“丞儿……”苏明琮抚过幼子发梢,眼下青黑显露疲态,“这些日子,为父寝食难安。”
少年眸中亮起希冀,“爹是来接我回家的?”
沉默在殿内蔓延,良久,苏明琮哑声道:“你身子弱,留在宫里……更好。”
苏丞指尖掐入掌心:“爹?”
“是爹对不住你。”苏明琮别开眼,不敢看儿子瞬间灰败的脸色,家族与骨肉,他终究选择了前者。
“为了苏家……留在殿下身边吧。”
苏丞浑身发冷,父亲的话像把钝刀,一寸寸剜着他的心,原来太子所言非虚,自己早已被至亲之人亲手献出。
“我明白了。”少年声音艰涩,“我会……留下。”
当夜,太子如愿踏入寝殿,霍延洲的魂魄悬于梁上,听着帐中传来的声响,每一道喘息都如利刃剐心。
月华如水,洒在殿外枯枝上,霍延洲仰头望去,那弯新月在他眼中却浸满了血色。
是他……亲手将少年推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
*
睡意朦胧间,苏丞忽觉脸颊一凉,他睫羽轻颤,恍惚中似见一道熟悉身影,惊得瞬间清醒。
“哥哥!”
然而待他惊坐而起时,床边却空无一人,守夜宫女闻声赶来,“苏公子可是不适?”
苏丞怔怔摇头,待宫女退下,泪水已浸湿锦被。
往昔记忆纷至沓来,父亲慈爱的面容,哥哥总带着新奇玩意儿逗他开心,时常携他出府游玩……
而今哥哥惨死,父亲却要他侍奉仇敌,昔日欢愉皆成泡影。
隐在暗处的霍延洲攥紧拳头,他发现自己魂体在月华下能短暂显形,却只能在人意识模糊时若隐若现,稍一触碰或对方清醒,便再不可见。
翌日苏丞哭得眼睛红肿,冰敷整日,至晚间,他的眼尾仍泛着淡淡红晕。
太子抚上那抹残红,指腹暧昧摩挲,“昨夜为何落泪?可是……想本宫了?”
近来太子对少年的占有欲愈发强烈,几乎到了食髓知味的地步。
可就在他以为少年已完全驯服时,却听闻昨夜少年梦中惊醒,竟唤着“哥哥”。
……竟是还没忘记那个早已化作枯骨的霍延洲。
太子眸色一暗,指尖抬起少年下颌,语气轻柔却透着危险,“昨夜……梦到本宫了?”
苏丞攥紧被角,低眉顺目地应道:“是……”
“那为何宫女说,你喊的是‘哥哥’?”太子轻笑一声,指腹缓缓摩挲着他的下巴,“原来丞儿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死人?”
少年浑身紧绷,太子却忽然兴致盎然地拍了拍手,“罢了,不提那扫兴的事,今夜本宫可是带了些有趣的玩意儿。”
两名太监抬进一只红木箱,太子亲自掀开箱盖,唇角微扬,“丞儿看看,可还喜欢?”
箱中物件甫一入眼,苏丞便猛地偏过头,面色煞白。
先前太子在床笫间用的那些手段已令他难以承受,而眼前这些……他几乎能预见自己会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第78章
霍延洲眸中寒意凛冽,他深知太子素来手段阴毒,可少年身子单薄,如何经得起这般摧残?
想到自己也曾逼迫少年用过那些不堪的器具,霍延洲只觉心如刀绞,悔恨蚀骨。
太子攥住少年纤细的脚踝,将人拖回床榻中央。
指尖抚过那方温润白玉制成的物件,他低笑道:“这可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的,专为丞儿准备……今晚定让丞儿尽兴。”
帷帐内很快响起细碎的呜咽,像受伤的小兽在哀鸣。
霍延洲死死攥紧拳头,魂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震颤。
他多希望能将少年拥入怀中,可如今连触碰都成了奢望,没有温度,没有实体,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
晨光熹微时,太子餍足离去,微风拂开纱帐,露出蜷缩在锦被中的少年。
原本莹白如玉的肌肤上布满淤痕,尤其是腕间那圈青紫,触目惊心。
霍延洲虚抚过少年紧蹙的眉间,指尖最终停在那道被咬破的唇痕上,却连为他拭去血渍都做不到。
日复一日,少年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霍延洲看着他在太子手中日渐枯萎,却只能做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直到某日,他察觉宫中气氛骤变,御医频繁出入帝王寝宫。
飘至龙榻前,只见曾经威震四海的父皇已形如枯槁。
自他死讯传来后,这位帝王便再未起身,如今连眼神都浑浊得映不出半点天光。
霍延洲凝视着病榻上的父皇,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
他们之间素来只有君臣之礼,鲜少父子温情。
可看着这位曾叱咤风云的帝王如今形销骨立,他不禁生出几分迟暮英雄的悲悯,更有一丝辜负期望的愧疚。
与此同时,太子对少年的这份“殊宠”终究招来祸患,就在皇帝病危之际,少年在用膳时突然呕血。
御医战战兢兢地诊断后,跪地颤声道:“公子所中之毒已入五脏,恐怕……”
霍延洲神情痛苦,他原以为终有一日能借月华凝实魂魄,带少年逃离这金丝牢笼,未料噩耗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整座宫殿瞬间陷入混乱,所有侍从皆被押入大牢严刑拷问。
霍延洲却对周遭喧嚣充耳不闻,只是虚抚着少年惨白的面容。
成为游魂后,他时常分不清虚实,若真有过重生,为何又回到这绝望的轮回?
霍延洲放弃了追寻重生的真相,无论那是否只是执念催生的幻梦,有一点始终未变。
少年从未负他,而他也终于看清了自己的真心。
权势?皇位?不过凡尘虚妄,即便坐拥天下,若没有少年相伴,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此刻他终于明悟,万里江山不及少年展颜一笑,唯愿生生世世执手不离。
宫中暗流涌动,太子最终竟查到了柳云儿头上,他心知一个烟花之地的男宠绝无这般能耐。
可未及深究,少年在御医们的全力救治下仍撒手人寰。
太子破例追封少年官职,不顾礼制厚葬,又厚赏苏家。
霍延洲日夜守候,却始终未见少年魂魄,或许因其纯善,早已转世轮回,不似自己杀孽深重,只能困守人间赎罪。
但霍延洲岂会放过真凶?经暗中查探,终发现幕后主使竟是太子妃之父。
这位朝中重臣不满太子冷落女儿,竟买通御膳房下此毒手。
就在霍延洲积蓄力量准备复仇时,天地忽陷混沌,再睁眼时,满目喜色,他怀中正拥着少年温软的身躯……
怀中少年呼吸均匀,温热的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让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梦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