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所谓真传,便是只能传自家人,司辰欢反应过来,这大概率是琅玉仙君给儿媳妇准备的礼物,他和云栖鹤……至少现在他觉得不太合适。
  “这就是给你的,不会有其他人,你若不要,便丢了吧。”云栖鹤将宝匣塞在他怀里。
  司辰欢忙小心翼翼接过,瞪了他一眼:“这可是你爹留给你的,怎么能丢了。”
  然后,他捧着匣子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没能抵住“玄阴门真传”的诱惑,好奇地打开了宝匣。
  在看清里面东西的第一眼后,他猛地关上盒盖,表情诚恳道:“我觉得,其实丢了也不是不可以。”
  云栖鹤低低笑出了声,拨开他的手,打开了宝匣。
  只见匣中明黄色软布上,静静躺着一本不过巴掌大、却足足有三指厚实的秘籍。
  云栖鹤将秘籍拿出,放在司辰欢手上,然后将宝匣放入储物戒中。
  司辰欢捧着这本修真界趋之若鹜的真传,却露出苦大仇深的表情:“我刚说我也能躺着休息,你就拿这个出来,不会是打着叔叔的幌子,骗我修行吧?”
  司辰欢警惕地瞪向他。
  云唳道:“我若想让你修炼,还用骗吗?”
  司辰欢嘟嘴:“这是什么话,我也是有峥峥傲骨的,说不学就不学!”
  “你不是对魂印很感兴趣,这本秘籍,便是学习魂印的”,云栖鹤开口,目光落在他脸上。
  果然,听见“魂印”二字,司辰欢一愣,脸上的轻松消失了,刹那间划过的神色却是冷厉无比、甚至带着杀意。
  不过,这丝异样很快消失,剩下的便是司辰欢一贯的插科打诨,“既然是琅玉仙君的一片心意,我肯定学。”
  云栖鹤垂了垂眼,若有所思。
  司辰欢将秘籍放在手心中,装模作样地拜了拜,然后放到床头:“学是要学,不过也不急于一时。”
  他直起身来,床被滑落更多,露出他整个赤露的上半身,司辰欢抿了抿唇,表情严肃了些:“给我穿衣服,我有事要同你说。”
  司辰欢抓紧时间享受云栖鹤的服务,穿上雪白内锻,绛红衣袍,因是在房间内,便未曾佩戴束腕,一头长发也只是用白色发带虚虚一拢,垂在肩侧,难得显出几分柔和。
  “去外间吧”。
  两人来到外间坐下。
  方桌一边,靠窗放置的美人榻静静立着,那上面曾经躺过齐家主的遗体,司辰欢视线扫过,有些犹豫。
  云栖鹤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覆在他手背,发过来安慰道:“没事,我早已知道了,你把爹的遗体,放出来吧。”
  司辰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方才将这储物戒中云琅的尸体,小心放在了美人榻上。
  红黑交叠的华丽衣袍,空荡荡垂落在美人榻上,里面是一具薄薄的伶仃白骨,骷髅头上两只空洞漆黑的眼窝,朝向着他们的方向,如同是无声注视。
  飞舟窗外流云变幻,晚霞灿烂的光辉照进屋内,在白骨周身度上了一层光晕,晃神间,司辰欢似乎看到了那强大无匹却又温柔的琅玉仙君,对着他们露出笑容。
  “云唳……”司辰欢看着这具空荡白骨,自己都忍不住鼻头泛酸,他侧身去看云栖鹤,想着要安慰一二。
  出乎意料,云栖鹤的表情很是冷静,虽然他看向白骨的目光仍带着哀伤和痛苦的,但那情绪的波动很淡,像是藏在了他坚冰般的平静之下,总之,比起眼中泛起泪花的司辰欢,他似乎才更像局外人。
  “你、不会是伤心过度了?”他越是平静,司辰欢就越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之感,小心翼翼拉起他手,轻轻拍了拍。
  云栖谷鹤反手拉住他,十指相扣,他对司辰欢摇了摇头,”父亲去世多年,我早已接受,你来。”
  他拉着司辰欢上前,然后微微俯身,是个恭敬的动作,对着美人榻上无知无觉的白骨道:“父亲,这是司酒,我将他带到你身前了。”
  然后,他偏头看向司辰欢。
  司辰欢莫名生出几分紧张,暗暗攥住自己的衣袖,他看着白骨,无比认真道:“云叔叔,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云唳身边的。”
  两人一同弯腰下跪,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窗外的落日余晖中,忽地飞进来一只彩蝶,蝶翼色彩绚烂,在光线下扑闪出粼粼光彩。
  彩蝶先是落在白骨头颅上一只空洞的眼窝处,然后拍打着翅膀朝云栖鹤而来,尾翼撒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它绕着云栖鹤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额前,像是一只轻轻抚摸着他额头的手。
  彩蝶停顿了一会儿,方才朝司辰欢飞来,绕着他们俩转了一圈,尾翼带出的光芒尚未消散,空中漂浮起一个淡淡的圆圈形状。
  最后,彩蝶再次拍打翅膀,飞出窗外,消失在渺茫天穹下。
  司辰欢收起指尖灵力,忙道:“一定是叔叔在天有灵,回来看你,他还同意我们俩在一起了。”
  云栖鹤自看见那只彩蝶后,整个人便格外沉静。
  他深邃俊美的半张脸拢在落日余晖的暖光中,另外半张脸却仍旧如苍冰般冷峻,冷暖的交织与分割让他整个人杂糅出奇异的特质。
  听见司辰欢的话后,他转过身来。
  于是,那原本如苍冰的侧脸也完全暴露在温暖的夕阳中,驱散了身上强行压抑的平静,多出了些难以言明的情绪起伏,让他整个人显出几分茫然甚至柔弱来。
  司辰欢轻轻叹了口气,收起了指尖灵力,内心柔软地一塌糊涂,展开双臂抱住了他。
  “莫怕,你还有我呢。”
  云栖鹤俯身在他脖颈,闷闷“嗯”了一声,抬手将人紧紧抱住。
  将要消散的最后一抹斜阳,随着光线的变化划过了白骨空洞的眼窝,于是那原本漆黑的眼窝处亮了一瞬,静静注视着它身前两道小小的身影。
  第83章
  月上中天,窗外星穹浩瀚悠远。
  房内点了枝灯,摇曳烛火映出两张沉静侧脸。
  云琅的尸骨已被收殓了起来,美人榻上空空荡荡。
  “我还有一事想不明”,司辰欢盯着美人榻,表情困惑。
  云栖鹤早有所料,问:“可是想问我爹的行尸为何毫无法力?”
  司辰欢讶然地看了他一眼,犹豫道:“我当时看见云宗主,还以为完了。”
  毕竟琅玉仙君生前可是修真第一人,他化作的行尸岂不得是鬼仙级别?
  谁料,离开了千丝藤的操控,那就是一具普普通通的白骨架子,并没有成为行尸。
  司辰欢继续道,“还有,你给小六的头颅,是当初在阴村棺椁发现的那个吧?它怎么会是……云宗主的头颅?还是出现在剑宗的领地?”
  司辰欢有太多疑问,思绪如一团乱麻打成死结,晕晕乎乎的。
  云栖鹤看向他,烛光下的眸子泛着些冷意:“还记得我是如何把齐家主的尸体带出来的吗?”
  司辰欢:“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吗?你不是转移了他的金丹……”
  声音猝然而止。
  “金丹,是金丹”,司辰欢瞳孔无声放大,后背掠上密密麻麻的寒意。
  他想到了云栖鹤曾说的,行尸体内的金丹不会立马被鬼气侵蚀,倘若以秘法炼制,还能保持金丹不化,拥有和生前相差无几的修为,甚至还可以嫁接到别的行尸上去……
  “云宗主的金丹,被人挖走了。”司辰欢喃喃出声。
  可是,会是谁呢?
  是在万剑冢埋葬头颅的剑宗,还是落镜陵镇压无头之尸的药宗,抑或是……
  司辰欢想到一个可能,不寒而栗,抑或是,当初的整个修真界?
  那个琅玉仙君在鬼蜮之战中拼死拯救下来的世界。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所谓的救世主,所谓的一门三宗,呵”,云栖鹤低低笑了一声,讽刺道,“哪有如今的三宗鼎立来得稳固?”
  云栖鹤的无疑肯定了他的猜想,司辰欢只觉满心荒诞,过了许久,他艰难问道:“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当时的云琅无疑是修真界第一人,玄阴门也是力压三宗的第一门派,那群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让金乌坠落?!
  云栖鹤这次沉默的时间很长,长得烛火哔剥,积了一堆猩红烛泪,当司辰欢以为他不想回答时,云栖鹤开口了。
  他的神情有些无奈:“司酒你可知道,凡行于世,任何人都有软肋,对于我爹来说,我娘便是那根软肋。”
  “二十年前,他忙于鬼蜮大战,我娘生下我后正是虚弱,许是邪魔,也许是人祸,总之,等我爹回来时,她已经被药宗以身患重病的理由,扣在了药宗寒池,这一扣就是十八年。十八年来,我爹投鼠忌器,纵然玄阴门势大,对药宗也多次忍让,甚至我的婚事,也是药宗借由我娘之口,和当时的低微门派洛家绑定在一起,避免了玄阴门和别的强大门派联合的可能。”
  “之后数十载,他们散播谣言,我爹手中当初号令万鬼救世的玄阴令,被仙门以威胁太大而封印,所以才会使用后来的莲姝剑,而我娘的化魔丹,你也知道后来的传言,说她是盗窃白芷的丹方……总之,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爹为了我娘一再忍让,发现药宗人为制造行尸也密而不发,只想着先接回我娘,谁曾想,当初我十八岁生日宴上回来的,早已不是他当初的妻子,而是将他推向走火入魔的一个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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