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也就是说,付思麟说他心脏病发作,是有依据的。
可他的死亡证明……
简一翻到死亡证明的目录重新搜他的名字,这次很快就将他搜了出来,扫描的文件上面显示霍展鹏死于窒息。可以说就是这份死亡证明才最终将付思麟的罪名坐实。但由于这并不是法医开具的尸检报告,十年前医院的死亡证明是有可能出错的……
真相是不能证伪的,假设真相为伪命题,一旦成立,则真相为假。那么不妨先假设霍展鹏并非死于机械性窒息,他就是死于心脏停博猝死。那么在现场的究竟是付思麟,还是韩琳琳?如果是韩琳琳,她大可不必再叫付思麟顶罪了,付思麟也就不用堂而皇之出现在监控下方……
只能说明在场的是付思麟,也只有她真的在现场,才会无意间对她的哥哥说明了真实情况。而这种情况下,究竟是什么让付思麟一定要承认是自己杀了霍展鹏?她应该能料到她承认后所带来的结果,却依然要这样做,这说明这些结果一定使她免于失去什么……
时间推着厚重的云层滑过了窗前,阳光穿过树影漏了进来,树上的知了发出了今年夏季的第一声鸣叫,声音一下就穿透简一的思绪。
是手链!
他一下就想通了,蹭地从座位上坐了起来,他有些新的想法必须立马去找韩琳琳的母亲。
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忘记了电脑还打开着又倒回来将找到的东西拍下存好,关闭了面上的那一张死亡证明。文件夹中还密密麻麻阵列着许许多多那些年存下的死亡证明,他正要全部关闭,突然一个名字跳进了他的眼中——
盛放。
第36章
马王街死人了,听说还是个学生。消息传来的时候起初是没人相信的,这年头打架斗殴常有,但人命关天不常有。等到天幕被拉开的时候,马王街已经围了不少的人,其中不乏有送孩子上学的老人,拽着孩子的手往人堆里扎,不一会儿就急急退出去,抱着孩子就离开,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但其实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人群的中央早就已经拉起了警戒线,里面的地上盖着白布,只有血水还在混凝土马路上往外蔓延,地面的尘土也一并被它吸附,深红的液体遮住了水泥地的不堪。一旁不远处落了一簇栀子花,平白掉落在地上,栀子花沾上了红色,白得就更加刺目了。它的簇尾用的柳条扎紧,柳叶密密地裹在花下。浓重的血腥气味里似乎还保留着温度,只有那淡淡的花香,似有若无地开解着这个无望的清晨。
周围的人屡劝不散,民警只好叫来多的车辆,鸣着警笛驱散人群,又守在现场,那天的警笛从清晨响到了傍晚。
栀子花不知是否因为还沾着血水,已近黄昏还没有败色,夕阳已经从刺目变得温和,它还开金黄的光中。直到一双稚嫩的小手捡起了花簇……
简一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鼠标放在“盛放”的死亡证明上。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后背爬上来。简一自诩胆子一向很大,然而平时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恐怖片剧情开始争先恐后地朝他涌来。一瞬间脑袋里爆炸出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可能。
简一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僵硬地点开了文件。看到性别的时候又松了一口气。这位盛放的性别显示为男性,年龄也和盛放对不上,似乎只是一个同名同姓。虽然心生疑窦,但好在总算将频道拨回到刑侦上。为了预防万一,他同样将这一份有些奇怪的死亡证明拍了照片。城南中学这个片区并不大,盛放的名字也比较特别,不至于有许多个同名同姓才对,或许也有调查的必要。再者,以后跟别人再询问起时,也能及时的分辨出究竟是谁。
医院已经没有了韩琳琳母女的身影,一氧化碳中毒不深,恢复得就快,韩琳琳恐怕已经出院了。
这下倒是难办了。简一咬了咬嘴唇思考着,去医院还有看望的理由,若她们已经回了家,那自己再造访就有些奇怪,何况自己还有一些比较隐秘的故事想要问询。
他掏出手机又刷了刷消息栏,上面没有任何的消息提示。他去医院之前给盛放发了一条短信,没有明说自己的猜测,只是告诉了她自己打算再去找一下韩琳琳,询问她有没有时间,但盛放没有回复,这有些反常。他想着便又打了一个电话,出乎意料地是电话也没有人接。这下让简一有些意外了。以往自己联系盛放,对方总是回复得及时,像是非常想要参与这些事情一般,简一能感受到她的兴趣,虽然他不知道对方的兴趣来自哪里,但总归是各取所需吧。而如今对方冷不防不再回复,这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她今日也有些自己的事情要处理,简一在心里想着,对方也不是要一直围着自己转的,一次不回复就大惊小怪的自己好像才是有点不正常。
敲开韩琳琳的家门时,简一没有料到出现的会是韩琳琳的父亲,对方显然是刚刚才到家,穿着一件polo衫,摘下的手表还拿在手上。她的父亲看起来是个很严厉的人,眉间距很低,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或许在他在公司管理方面也是雷厉风行。
“哪位?”
简一依靠对方嘴唇的启合猜到了内容。
“我是韩琳琳的朋友,之前将她送到医院的。”
韩琳琳的父亲轻点了一下头:“谢谢你,她妈妈会把谢金准备好给你的。”
韩父讲完之后见对方站着不动,还以为是来当场要钱的,眉头压得更低了,他扶着门框,并没有打算让简一进去。而简一仅仅只是在费力去听对方的话,可对方声音小,连嘴唇的动作也小,他实在听不见,正愁得不知道怎么办。
“我……”
简一刚出声,韩琳琳的母亲就出现在了视线里。
“是聋子,我来跟他说。”
简一垂下眼去,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对方的话。
韩母捏着一个牛皮的信封,取代了韩父刚才站立的位置。
她将信封递出去,拍了拍简一的手臂,指了指屋内,似乎是在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简一看着韩母的脸,又看到她递出来的信封,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在做什么。而韩母脸上的表情值得深思,简一觉得她并不是真的感谢自己,她的脸上有一点感激,但更多的好像是同情。
自己应该是被对方可怜了。对方拿着一个厚的信封,邀请自己进去坐坐,但身型却没有让开的趋势,她在等自己识趣地离开。
简一这才发现,自己从刑警往下这一路,感受过别人的轻慢,感受过别人的体贴却独独没有感受到这种,被俯视的同情与可怜。他发现这比同事的冷言冷语更叫人无法接受一些。后者至少大家还能假模假样地合作,而韩母的怜悯是将自己与简一拉出了距离,她俯视简一,像俯视一只猫。她可以给猫喂点吃食,但不会去想猫有怎样的心情。
他抬眼,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韩母如何对待自己,是她的选择,而简一还有要做的事情。
他没有接过那个信封,并且不打算拐弯抹角了:“韩琳琳,她以前有没有被霍展鹏骚扰过?”
韩母闻声后眸色闪了一瞬,似乎非常惊讶。她穿着拖鞋走出房门来,将门马上在身后关上,似乎这些内容她不想让里面的人听见。
简一同她走到了疏散通道的附近,这里比较静谧,简一靠近一些能够听到。
韩母在手机上打了字,同时说道:“没有,她和霍展鹏一点关系也没有。”
简一并不惊讶,韩母是一个看起来就要强的女人,她应当不会接受女儿有这样的过往,至于是否真实,她不在乎。她说罢就打算往回走,似乎是不想再跟简一纠缠。
“她有没有尝试自杀过?在高三的时候。”
韩母身型停顿了一下但却没有转身还是往房门走去。
“她以后还会自杀,”简一高声道,“我知道怎么解决。”
简一现在不是刑警,他没有让任何人配合自己的权利,而要韩母这样的人说出一些信息,他只能先发现对方的要害以做交换。好在,他知道韩母虽然严厉又强势,但她爱自己的女儿。
果然对方停住了脚步:“你到底想说什么?”
见她转身了,简一就直接走上前:“她第一次自杀,是因为霍展鹏,对不对?”
韩母这次似乎是默认了下来:“那现在呢?霍展鹏已经死了。”
她有些情绪激动地在手机上打字,简一将她拦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助听器,示意他听到了。同时她的承认也让简一总算将心里关于韩琳琳与付思麟的故事拼凑完全。
这个故事似乎有些疯狂,简一没有将他的猜想全部告诉韩母,离开的时候他让韩母多陪陪韩琳琳,这一切快要结束了,自己不会再来找她。
简一这天来到临江的高级法院门前,他再一次尝试拨打了盛放的电话,直到机械提示音重复了三次,他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已经关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