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程之颂转过身,说:“列好了。”
程之颂坐在床头列时间表,隋丛桉在床尾,一旦程之颂进入某种状态就会与世隔绝,因此过去十分钟里,他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发现隋丛桉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睡着的,隋丛桉一只手弯曲着搭在了手臂上,没什么安全感地只露出半个侧脸,程之颂轻手轻脚地走到他旁边,听到了他的滞塞的呼吸声,睡梦中也似乎深受折磨,眉头紧锁。
程之颂愣了愣,听着他的呼吸,是心肺功能的问题还是病还没有好?还是又梦魇了?程之颂发现他对此一无所知。
他站在旁边,盯着他入神,无意识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没想到这么轻的一个动作也会把隋丛桉吵醒,他收回手,提醒他:“去床上睡吧。”
隋丛桉却抬手抓住了他想要收回的手,眼神还犯懵,无焦点地扫过程之颂的脸颊、身体,停留在掌心上。
程之颂的手指被他沿着骨节细细地捏了一圈,也在他手心里翻过来翻过去。
牵住他的手往前拉了拉,程之颂并没有抵抗他的意识,轻得像根线被他缠绕在掌心。隋丛桉还趴在桌子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程之颂没有动,也在盯着他。隋丛桉估计是因为刚刚被喊醒,还处于很懵的状态,程之颂不打算催促他。
他很安静地站在一旁,低头丧失脾气地任由隋丛桉把玩着他的手指。
隋丛桉缓慢地眨了几次眼,扣住了程之颂的手一同放在桌面上,脸颊贴着蹭了蹭程之颂弯曲指节,突然轻声说:“宝宝。”
喷出的气音打热了程之颂的手指,水汽慢慢爬过他的指尖,程之颂才确定隋丛桉刚刚有在发出声音。
“什么?”程之颂没听清楚,俯身时,隋丛桉又闭上了眼,仿佛再次陷入睡眠。
程之颂站在他旁边几分钟,又或者十几分钟,隋丛桉身体抖了一下,短暂地清醒过来,看向程之颂,又看他们相扣的手。
“你做噩梦了?”程之颂问。
“没有。”隋丛桉抬起头看他,很慢地回答他。
见他不愿意说,程之颂闭嘴,沉默了一会,提醒他:“去床上睡。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睡着的。”
牵着的手也没有松开,两个人都累得有点晕头转向,在隋丛桉在床边坐下,程之颂随着他们牵手的动作低下身时,才意识到他们还在牵手。
在想要不要松手时,隋丛桉扯了扯他。
“一起睡吧。”他抬起眼看他,眼里是沉沉的未褪去的疲倦,“因为我可能撑不到三十分钟,陪你等观察结果了。”
陌生的眼神让程之颂接触不良,心脏很重地抽搐一下,又酸又痛。
“我又不需要你一定要清醒地陪着我。”程之颂问,“隋丛桉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坏?”
需要想吗?程之颂的脾气坏似乎是人尽皆知,为数不多的朋友和唯一的爱人都因此受到过伤害,他低了低头,不再说什么,也坐到床边。
不再寻求答案,他的声音难得听起来多了些丧气:“那睡吧。”
隋丛桉将枕头换了个位置,程之颂喜欢睡的枕头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在程之颂走神时,隋丛桉耐着精神提醒他:“之颂,把计时器打开。”
程之颂打开计时器,隋丛桉拉着他躺下,打开前置摄像功能,将他们面对面牵着手的画面录入屏幕内,做完一切,他才闭起眼,“睡吧。”
没过一会隋丛桉就睡着了,程之颂的眼神在隋丛桉的脸、手臂与记录着他们牵手的手机之间游走,他没忍住往前凑了一点,将脸颊贴紧手臂。
录制的视频里多了半颗毛绒脑袋与一句很轻的:“晚安,好梦。”
第16章 置顶位置
程之颂醒过来的时候隋丛桉已经起床,正坐在床边侧对着他打电话,没有松开牵着他的手。
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手臂上的红线已经消失,计时器还在继续,才过去不到三个小时。
程之颂有点懵,掀开被子坐在床上走神,他以为隋丛桉上完夜班后起码会睡够八个小时才起床,不过他一直都觉得隋丛桉的睡眠质量堪忧,睡得晚起得早,却好像一直精力充沛,很少有表现出疲惫的时候。
今天早上的一幕仍让他耿耿于怀,隋丛桉表现出的呼吸窒塞以及欠佳的精神状态,都让他放不下心。
他无意识地捏了捏隋丛桉的手,对方终于察觉到他醒来,向他递来一个眼神,随后讲电话的声音大了一点。
“嗯。没什么事就好。”
“我等会给舅妈打个电话就好,让她放心过来。”
隋丛桉挂了电话,低头看程之颂,问:“要不要看视频?不过我醒的时候拉了一遍视频,没录到。”
“为什么?”程之颂下意识地问,“怎么会没录到?”
他完全忘了自己的主动靠近,低头看着视频里长达一个多小时一直紧贴着隋丛桉手臂的脑袋,难得沉默了几秒。
“是我的错。”程之颂说,“我忘了,不能靠你太近。”
其实他睡着之前确认过,画面里的构图并不是这样的,自己的脑袋只占据很少的部份,也许是睡着之后的某些坏习惯让他这样。
不过比起什么时候消失,程之颂现在更关心:“你不睡了?你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隋丛桉摇头,“不困。我晚上再睡。”
似乎是有事要忙,程之颂坐在床上看着隋丛桉不断地拨电话。
在他打下一个电话的间隙,程之颂通过上一通电话猜测:“叔叔的身体怎么样了?”
去年冬天隋丛桉的父亲隋建军不小心在楼梯上摔下,弄伤了腰,住院后全身检查又发现肝脏有问题,家里顶天立地的劳动力下来不地干不了活,更重要的是隋母思虑多,看见老伴住院整天以泪洗面。
隋丛桉那段时间回了安县,一个月后程之颂才重新和他见面,看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程之颂问他发生了什么,隋丛桉摇头说没发生什么事。
等他们一起吃完饭,牵着手在宜大校园的情侣湖散步消食时,隋丛桉突然抱紧他,将脸颊埋在他的颈肩,闷热的气息好像把程之颂的身体也打湿了。
宜大情侣湖很大,绕着成群院楼而建,少有人踏足的区域路灯年久失修,只有淡淡的月光萦绕,把他们交叠的影子变得灰扑扑的,压根无法辨别隋丛桉的情绪与表情,程之颂抬手抱他,问:“你到底怎么了?”
“刚刚又不说。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隋丛桉很轻地吐了口气,和他说:“之颂,我发现我爸妈都老了。”
程之颂说:“那很正常,是人都会老的。”
随后他们中断约会,返回图书馆,程之颂亲自翻看隋丛桉存的片子、病历,仔细研究过后谨慎表示:“人老后这些病都是很正常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心?”程之颂说,“能养好的病,你应该开心才对。”
他又看着上面的病人年龄,“你要经常带他们去体检,过了五十岁,身体各项机能下降,小毛病很容易引发其他疾病。”
隋丛桉坐在椅子上,仍牵着他的手,没有说话,像在走神,过于可怜的表情让程之颂没忍住往前站了站,隋丛桉的脸颊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体,他伸手碰碰他的脸,“好了,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没什么好伤心的。”
回忆至此,程之颂突然怀疑自己那天的安慰里或许也用了反驳性的词语,以前觉得很正常的对话,套上某些猜测之后变得别扭。
隋丛桉反应没什么异常,“腰还是会痛,现在到收成的季节了,干不了多少活。稻子得请人来收。”
程之颂知道隋丛桉从小在安县长大,隋母在果园干活,隋父早期在工地辗转,身体不好之后在家种地养牲畜补贴家用,隋丛桉刚入大学时连轴转地接了很多兼职,后来备考就暂停了一些。
不过除此之外,更多的程之颂也不知道了。
所以他一直听着隋丛桉打电话,称呼从陌生的“六叔”“麦姨”到最后已听过一次的“舅妈”。
舅妈要来宜州找隋丛桉,估计是希望找个地方落脚,程之颂看了看隋丛桉独居的一室一厅,其实很小,如果程之颂搬进来住,也显得有点捉襟见肘,不过这套房子是他们当初一起挑的,虽然是隋丛桉的宿舍,喜好却将就了程之颂。
因为程之颂表示自己作为隋丛桉的男朋友当然要过来留宿。
隋丛桉挂了电话,程之颂问:“她要来这住吗?”
这有点小,不合适,而且如果隋丛桉需要,程之颂可以把手头上空着的一些房子腾出来给隋丛桉的舅妈借住。
不过他没说出口,隋丛桉说:“不会。”
“她带小孩来看病,我妈打个电话让我照应一下,是让我到时候带她们一起去医院。”隋丛桉解释,“她们第一次来宜州看病,会不适应。”
“什么病?”程之颂自告奋勇,“我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