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是这样吗？”
他握着刀，腕部发力，将番茄切成小块。虽然动作生疏，但相较于之前，显得安阐续的教学确实管用。
“是、是的……”安阐续面上的余温未退，手背上仿佛才残留着青年那细腻指腹的温热触感。
他不自禁地感到脸热，却又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总是注意到那些稀疏平常、无意间的动作。
安阐续小心窥视着林西林的神情，青年似乎并未在意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他的举动，兴致盎然地把番茄切完后，还把之前切得乱七八糟的番茄块重新切了一遍——他不禁感到莫名的失落，为青年没有像他如此心慌意乱。
安阐续唾弃着自己这般敏感优柔、胡思乱想的性子。
或许自己昨天产生的想法是个错觉，林先生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性格如此：一个很好的邻居，无论隔壁住着谁，他都会关心——可安阐续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像被谁捏了一把，仿佛被攥紧的盐腌萝卜，从指缝间渗出发咸发酸的汁水。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那些翻涌的情绪。
直到林西林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
“安小姐，安小姐？……接下来是不是就准备下锅炒菜了？”
番茄切好了，林西林敲蛋还是会的，只是动作生疏了些，粗暴了些，连蛋带壳一起敲进了碗里。
安阐续不由一顿，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消失，下意识伸手去帮助。“可以稍微轻点，没事，蛋壳掉进去捡出来就好了……”带着那点说不清的情绪，他的手结结实实地覆在了青年的手背，比之半分钟前对方无意间触碰时，得到的感觉要更加清晰。
他们靠得极近，不知不觉便已经靠得只剩下半臂的距离，而安阐续又前进了一步，低头时鼻尖几乎能触碰到青年垂在后颈的发丝。
或者还有个原因是厨房太小了，让人没地方可以站。
安阐续的体温有些凉，能感受到年轻邻居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那相接触的皮肤上传来。
他不自觉微微收紧了手，但又很快松下力气，在抓着林西林的手敲完鸡蛋后，才装出后知后觉的模样，惊慌失措地松开。
“不、不好意思……”
他们之间的姿势过于亲密，安阐续虽然看着很纤瘦，实际上个头不算矮，手臂还长，抓着林西林的手敲蛋时，几乎像是在搂着对方的腰。
安阐续装作慌乱地退开了些距离，林西林则感觉有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姿势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他以为像厨房这种限定场景，应该是他抓着对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但林西林又想起自己不会做菜，而无论是教人打球，还是什么，一般都是教学者站在学生背后调整动作。
好吧，他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脑袋里的想法转了一圈，林西林开始了他的表演。
先是略显慌乱地转过身，然后稍稍憋一下气，薄薄的脸皮便泛起红来，再加上那闪躲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没、没事……”林西林表现得惊慌失措，像是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僭越，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身后正是棱角分明的橱柜。
后腰撞上木质边缘的瞬间，闷痛让他轻哼出声身体受惯性驱使向后倾倒，腰肢被迫折出弧度。
这个动作让他的衬衫绷紧，勾勒出腰腹的精致线条。那只漂亮的手掌撑在橱柜上，指节似紧张般发白。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已经离远了许多，但安阐续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青年喉结的无措滚动，还有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的轻颤阴影。
厨房的灯光从安阐续的背后照过来，将他细长身影拉长变形，黑色长发与颀瘦身形，投落下来的影子笼罩在林西林身上，像是要将人整个吞噬。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安阐续是个很传统的“妻子”。
尊重丈夫，照顾家庭，与外男保持距离……虽然他所期待的婚姻并不像他年少时所想的那样，但依旧像世俗观念里的“妻子”一样，进行着属于“妻子”的义务，只不过又因为某些原因，除去了那些与丈夫之间的身体接触。
只是很显然，现在的他正在逐渐偏离“轨道”。
“抱歉……安、夫人……”
隔壁林先生好听的嗓音里夹杂着无措与恓惶，他似乎意识到此刻萦绕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过于微妙，立刻改变了称呼，仿佛这样就能提醒自己和对方，这是一个有丈夫的已婚人士。
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尝试着躲闪与他对视的可能，眨眼的频率比平时要快速些。而安阐续能够看清青年此刻的神色，慌乱，紧张，不安，迷茫……还有那些令他感到高兴的情绪，羞愧与赧意。
林先生在羞愧什么？
是因为……林先生的心里和他一样，有着一丝僭越的情感吗？
在这意外的发生中，于外人眼中极易羞涩胆小的安阐续只在心里慌乱了一瞬，便很快将注意力放在捕抓身前人的无意识反应上。
瞥见青年耳尖的红，他无法自拔地想要去窥视剖析对方的内心，心中生出一丝得到答案的迫切。
安阐续想要知道，那天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不是一种错觉——
林先生是喜欢他的吧？否则也不会总是来接近自己，关心他，甚至还答应了他今天明显逾矩的询问。
这般迫切的幻想，也象征着说明他不再是个安分守己的妻子——早在某一时刻生出不该有的想法，于是从不拒绝对方的示好与接近，甚至将对方友好的邻居行为扭曲成同样的情感，迫切地想要知道对方是不是同他一样有着不可明示的冲动。
但如果是……他又该怎么做呢？
安阐续晃了晃神，将自己的眼睛从眼前人白皙的腰间挪开。
他的新邻居实在好看，性格也是那般温和美好，害羞时红起耳，亲切时勾起唇，那双漂亮眼睛就像漆黑石子倒映在水面的波影，只是眨眼间的轻轻颤动，便使得他的心也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完全无法拒绝。
如果、
如果林先生对他……不，哪怕只是单纯用那双眼睛望着他，无论是什么要求，他都能够接受！
第11章
安阐续混乱的思绪在面前人越来越近的绯红耳尖中清明——他在思考时情不自禁地向青年靠近，可怜的年轻邻居被他逼靠在橱柜上，手撑着边缘处朝右上方偏侧过脸，显露出线条美丽的下颌骨，和羞红的脸颊与耳尖——他只做出偏侧过脸的姿势，却没有拒绝的意味。
可是安阐续盯着那柔软的唇，几乎是在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却如梦初醒般，松开青年的手，惊慌地退后了一步。
拖鞋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突然声响，打破这狭小空间里的寂静。
安阐续站在离林西林半米的距离，发怔地睁着眼。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比如解释自己的行为，又或是其他什么。
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残存着微妙的暧昧，漂亮邻居似乎误解了他的行为，脸红红的，虽然依旧不太敢看他，但眼睛却亮晶晶，在厨房灯光下的虹膜显出一点蜜色。
安阐续被那样的眼睛飞快地瞄了一眼，就像猫不经意地经过，然后用细软的毛发蹭了他一下。
而只那一秒，他那乱糟糟的大脑就陷入了空白。
就像他上一刻所想的那样，只要林先生看着他，他就完全无法拒绝。
可安阐续却不知所措。
那触手可及的改变在他面前展现，区别于他过去的平稳无趣的生活，就像是眼前漂亮羞涩的林先生一样，外表透露着蜜一般的甜美与神秘，对他而言充满诱惑。
但正如他所言，他是个“传统”的妻子。
一时之间无法如此平和安稳地接受变化，更何况将要做的是各方面上都会令人唾弃与厌恶的出轨行为。
安阐续向来怯畏。
于是在面对即将开口说话的林先生时，他就像一分钟前那样，在即将贴近毫无反抗的青年的嘴唇时，选择了后退——
“对、对不起……”
安阐续慌乱地打断林西林，在对方的话还没说出口之前，故作镇定地做出什么都没发生的姿态，然后丢下一句话快速地转身离开。
“抱歉，刚刚是我没能站稳……对、对了，我忽然想起家里的水没关紧，我就先回去了……”
他离开了，走之前不小心撞了一下玄关处的装饰画，那伪装出来的冷静便立马破了样，手忙脚乱地把画框扶好，然后同手同脚地退出了403。
而屋内红着脸的青年站定在原地，盯着慌乱人妻的背影，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被对方靠近时的无措与羞涩，以及下一刻对方忽然远离的茫然与失落。
直到门被关上——
林西林往后一靠，脸上低落无措的神情到兴致盎然不过一瞬。
林西林语气困惑：“为什么又退回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