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虞栖梢又是一喜。
  等陆惊澜和虞影走了,虞栖梢昂首挺胸站在村子里的大树上,像是一个守城的兵,坚决执行任务。
  在他识海中的罗渊:“……”
  该说果然是只小鸟吗,两句话被哄得一愣一愣的。
  第58章
  有一条小河蜿蜒从临水村的中间穿行而过,村庄因而得名。
  比起木棉村,临水村人烟更盛,约有几十户人家,村路上时时能见到浣衣的女子和打草放牛的少年。
  陆惊澜并不清楚阿珠外祖家具体方位,只好一边走一边打听,没过多久就打听到了一户民居前。
  陆惊澜和虞影刚一靠近院子,看门狗便吠叫起来。
  不多时,一个中年男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与阿珠爹年纪相差不大,根据陆惊澜的了解,应当是阿珠的舅舅。
  “你是谁?”阿珠舅舅不认识陆惊澜,神情之中显得有些警惕。
  陆惊澜温和一笑,“我是木棉村的人,姓陆,从前我娘和阿珠娘关系很好。”
  阿珠舅舅还是有点将信将疑的模样。
  不怪他不相信,实在因为陆惊澜穿着打扮与通身气度根本不像是乡野之人,要说是富家少爷还有几分可信。
  这时,阿珠舅舅身后走出一名佝偻的老妪,“大勇,是谁啊?”
  “他说是木棉村的人,认识阿珠。”阿珠舅舅对老妪解释,“娘,你认识他吗?”
  老妪睁着浑浊的双眼仔细打量陆惊澜一番,表情从疑惑渐渐变得清明,“哦,是你,你很小的时候我见过你几回,长大了,变了太多,差点就认不出了,快进来吧。”
  老妪一边迎客,一边教训自家儿子,“叫客人站在院子里说话像什么,还不快去烧壶水泡茶?”
  阿珠舅舅没有怨言,赶紧烧水去。
  阿珠外婆把两人带到烧得正旺的火盆旁边请他们坐下,村里人在冬天都是靠火盆取暖的。
  坐下之后,阿珠外婆想起什么,长叹一口气,“你们过来是要找阿珠吗?可惜她和她娘都已经没了。”
  陆惊澜和虞影对视一眼,慢慢将木棉村最近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老妪,包括夜哭鬼,以及阿珠爹上吊身亡的事。
  阿珠外婆越听越心惊,眼睛瞪大,额头上的皱纹显得异常深陷。
  “什么!大成怎么这么想不开……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阿珠外婆不断摇头叹息。
  陆惊澜说:“阿珠一家的死颇为蹊跷,我们想过来问问您,是否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珠外婆眉头皱起,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道:“有些事,我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芬儿,就是阿珠她娘,生前最后一次回家探亲的时候,和我提过,说阿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是县城的富户陈老爷家。”
  “陈老爷都快六十的人了……比阿珠他爹都大了十几岁。”阿珠外婆现在提起还是不赞成,“虽说是富贵人家,嫁过去就不愁吃喝,却是给人做小,后半辈子就要关在宅院里边出不来,不是啥光彩的事。我能看出芬儿也不大愿意把女儿嫁给陈老爷。”
  “只是我们小老百姓无钱无势的,陈老爷却是咱们附近几个村子的大东家,咱们都是租的他家的地,为他家在干活儿。他看上了阿珠,非要把人娶回去,我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是后悔没有早点给阿珠定婚罢了……”
  “这与阿珠的死有什么关系?”
  老太太有点絮絮叨叨,虞影耐性不好,忍不住打断。
  阿珠外婆继续道:“坏就坏在阿珠长得太好,木棉村里不少小伙子喜欢她,还有个傻子从小就总爱缠着她。”
  “阿珠婚事已定的消息传出去,脑子清醒的人都晓得放弃,偏偏那傻子……!”
  说到这儿,阿珠外婆气得咬牙捶腿,“拿杀千刀的傻子竟然、竟然趁一个傍晚……把阿珠……拖走,关在自己的屋里,整整一夜……”
  阿珠外婆说着说着眼含热泪,“一个姑娘家,经此一遭,名声全毁了。事情很快就叫陈老爷知道了,陈老爷生了大气,不愿再要阿珠。”
  “后来我再听说阿珠和芬儿的消息的时候,她们俩已经、已经没了……”
  阿珠舅舅过来的时候,阿珠外婆已经伤心到抹起了眼泪,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到老年,突然失去了女儿和外孙女,老太太的悲痛难以言喻。
  阿珠舅舅不想让母亲太过伤怀,便委婉提出送客,虞影和陆惊澜起身告辞。
  离开前,他们问到了阿珠母女的生辰与死期。
  看着手中清楚记载着四个时间的纸,虞影却陷入了沉默。
  “要现在招魂吗?”陆惊澜问他。
  虞影摇摇头,把纸收回了怀中,“事到如今,只是招魂根本解决不了问题。事实未清,依我看,木棉村发生的一切未必就是厉鬼作恶。”
  拿到了招魂所需的信息,虞影本可把阿珠母女的魂魄招回,直接问清夜里在木棉村中哭泣的是不是她们就好。
  但现在虞影却不觉得木棉村的问题能这般轻易就解决了。
  就算夜哭鬼真是阿珠母女,依照她俩生前所受的委屈,不过是在晚上哭两声,虽说吓得人不敢出门,可毕竟没真正害人,根本不必着急把她们收了,这都是木棉村村民应当承受的嘛。
  “那你打算如何?”陆惊澜问。
  “嗯……”虞影想了想,“阿珠爹还在那老道手里,他们一家三口既然想见面,我们就让他们团圆一场好了。”
  陆惊澜微微一笑,也赞同虞影的想法,不过他还有一点不解,“可如果事实真如阿珠外婆所说,为何木棉村的所有人全都对阿珠的事讳莫如深?这件事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虞影抱着手,哼笑,“孺子可教也,所以啊,阿珠外婆知道的并不是全部真相,咱们还是得想办法从木棉村里下手。”
  两人在临水村的村道上走着,日落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几乎要交缠在一起。
  不远处的林中惊飞几只肥斑鸠。
  陆惊澜忽然停下脚步,看向路边的一间民居。
  察觉到他没有跟上来,虞影停下脚步,“怎么了?”
  顺着陆惊澜的视线看过去,虞影看见那户人家的院子里站着一名妇人正在喂鸡。
  妇人穿着干净的长裙,与村里大多数已经出嫁的妇人不同,她头上簪花,身着粉裙,颇有些小姑娘的情态。
  陆惊澜说:“那是我的养母。”
  陈是临水村的大姓,陈氏和阿珠娘都来自临水村,两人在出嫁之前就是好友,一同嫁到木棉村,自然关系更为亲密。
  陆泰然死后,陈氏卖掉了木棉村的房子和地,拿着钱回到了娘家。
  虞影不知说什么好,他无父无母,没办法理解陆惊澜的心情。
  两人在路边站得太久,陈氏偶然一抬头,就看见了陆惊澜。
  她脸上闪过即便隔得很远也能看清的慌乱和惊讶,随后想也没想,转身回到了屋里,关上了门。
  她并不想见陆惊澜。
  虞影心头一沉,转眼去看陆惊澜,发现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意识到虞影在看自己,陆惊澜笑了起来,“你是在害怕我伤心吗?”
  虞影别开脸,“我不是,我没有。”
  “放心吧,我不会伤心的。”陆惊澜自顾自说下去,“对她,我只觉得亏欠,我和陆泰然耽误了她一辈子,她不想见我也很正常。”
  说完,两人不再停留,抬步离开。
  走着走着,虞影问:“你有想过找你的亲生爹娘吗?”
  陆惊澜像是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我从出生就没见过他们,也没有一定要和他们相认的想法。”
  顿了顿,陆惊澜笑着,语气轻快地说:“其实我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陆泰然在逃命的时候还会带上我这么个拖油瓶,他实在不像是会大发善心救助婴孩的性子。或许我真是他的亲生儿子。”
  虞影盯着陆惊澜的脸,少年俊朗的面容轮廓被橙黄色的夕阳光辉融化成了温暖的一片。
  虞影鬼使神差地开口,“你倒是长得很像他……”
  如果他还活着,有了子孙后代,应该就是陆惊澜的模样吧。
  差点就要将那个名字说出口,好险虞影在最后关头反应过来,闭上了嘴。
  陆惊澜不解,“更像谁?我的确与陆泰然不相像,可你不曾见过他,怎么会知道?”
  虞影不知道,他只是觉得这世上除了陆惊澜不可能会有其他人长得和那人相像。
  甚至连陆惊澜也不是十分像,只是眉眼神情之间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罢了。
  “没有,我胡说的。”虞影加快脚步往前冲,留给陆惊澜一个背影。
  陆惊澜站在原地,恍然片刻,一个没来由的念头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必须想办法弄清楚虞影刚才说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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