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大概三日前,有一只翅膀受伤的乌鸦撞进了小女子的厢房里。”
  虞影暗暗叹气,又问:“它现在何处?”
  白衣女子摇了摇头:“小女子不知。那日我给它喂了点肉和水,第二日醒来,窗户未关,它已飞走了。”
  “不过小女子捡到了这个。”
  白衣女子起身去妆台,拿出了一根乌黑泛着光的羽毛,递给虞影。
  放在眼下细看,果真是那笨鸟的羽毛。
  审判那日,虞影万万没想到会遇见那只傻里傻气的乌鸦,更没想到它会冒充神霄宗弟子,孤身潜入。
  两百年前,虞影在魔域瞎逛时,捡到一颗绿油油的蛋,想着闲来无事,烤个蛋吃,便捡回魔宫,随手扔进了锻造炉里。
  谁知后来事多,这枚蛋就被遗忘在了炉子里。
  直到虞影某次闭关出来,蛋刚好破壳,从炉子里钻出来一只光秃秃、灰扑扑的丑鸟。
  虞影这才想起那枚蛋。
  可怜的小鸟差点一出生就成了烤鸡。
  虞影瞧它瘦小,可怜兮兮的,就将它留了下来。
  养着养着,便过去了几十年,小乌鸦竟修炼化形。
  张嘴对虞影说了第一句话:“妈妈。”
  虞影差点把乌鸦宰了炖汤。
  但还好,小乌鸦很有眼力见,发现虞影不喜欢这个称呼后,就再也没叫过,而是和别人一样,叫他“魔尊大人”。
  总算保住了小命,没有变成老鸭汤。
  听到自己陨落的消息,小乌鸦估计伤心了好几天吧。
  虞影转动着手中的羽毛,垂眼,神思飘远。
  半晌,虞影再度开口:“这羽毛,可否给我?”
  白衣女子眸光闪动,一个念头划过她心间,原本脱口就要答应的话到了嘴边,变成了:
  “仙君也知晓这里是欢场青楼。”她抿紧红唇抬眼,“无论什么,都需要付出代价才可得到。”
  虞影并不意外,直问:“你想要什么?”
  白衣女子抚上自己的小腹,而后道:“小女子想拜托仙君替我找一个人,那人也在神霄宗内。”
  ……
  谈话结束,虞影本想尽早离开醉红尘酒楼,可身体实在坚持不住,刚站起便觉摇摇欲坠。
  他必须要睡一觉才可稍微恢复些体力。
  白衣女子见状,贴心地提出:“仙君就在厢房里留宿吧,小女子可去和姐妹同住。”
  说罢,她娴熟地伺候虞影脱了鞋。
  虞影困倦难挡,沾了枕头,直接睡着。
  白衣女子忍不住掩唇轻笑,放下床幔后,轻手轻脚离开厢房。
  ---
  翌日,辰初时分。
  陆惊澜与江岭准时来到学堂。两人不约而同一起看向了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
  空空如也。
  江岭低声说了句:“虞兄怎么还未到,还有一刻钟夫子便要来了。”
  陆惊澜不发一言,走到了虞影前方的位置坐下,翻开书本,与平日一样,提前温习起来。
  午时,上午的课结束,弟子们纷纷去往膳房用饭。
  江岭过来找陆惊澜去吃饭,瞥了眼依旧无人的空位,又看了看眉头紧蹙的陆惊澜。
  “虞……虞兄一上午都没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陆惊澜冷冷道:“想来不会有什么事,走吧。”
  第15章
  睁开眼,香气熏人,秋香色床幔深深。
  虞影扶额坐起,发现自己衣裳俨然,这才想起来自己昨晚累到连外袍都忘记脱,直接睡死了过去。
  【咳咳……你醒了?】系统的声音响起,【抱歉我昨日错怪了你。】
  “不用抱歉。”虞影开始穿鞋,“你想办法把我这破破烂烂的身子修好,就算你将功抵过了。”
  系统:【没办法修的,这身体出厂设置就这样。你愈发嗜睡,是因为生命值在降低,去和陆惊澜亲嘴吧,亲了就好了。你的生命值已经掉下了百分之五十,坚持不了几天……】
  说的全是屁话,虞影直接用识海屏蔽了它。
  “叩叩。”
  敲门声响起。
  “仙君,你起身了吗?”
  昨日那白衣女子的声音传来,虞影已经知晓她名为杜月。
  “进来吧。”虞影道。
  杜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端着粥和小菜进来。
  “仙君离开前用些饭吧。”杜月挥挥手,小丫头退下。
  虞影没与她客气,来到桌前,三两下吃光了粥和菜。
  碗一推,虞影拿出朱砂黄纸和毛笔,当场画起符。
  杜月不敢打扰,静静等他画完。
  最后一笔往内收束,符咒完成。
  “这段时日把这张符咒随身带着。”虞影交代,“若是遇到了合适的时机,符咒便会发光,到时,你只需撕碎符咒就好。”
  杜月起身,向虞影郑重行礼:“多谢仙君愿意襄助。”
  她的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
  醉红尘往来许多神霄宗的修士,她不是没有试着向熟悉的客人求助过,可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眼前这位仙君这般帮她。
  他们或是搪塞,或是敷衍答应下来,等走出醉红尘便将诺言忘得一干二净。
  再过一个月,杜月的身孕就要瞒不住了。
  在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之前,她想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态度。
  “无妨。”虞影摆手,“全当我是为了报答你给那乌鸦的一水一饭之恩吧。”
  ---
  回到宗门已是申时。
  此时去学堂,没多久便要散学,虞影本不想多跑一趟,可忽然记起今日要上交欠下的功课,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前去。
  虞影来到学堂的时候,陈夫子正在授课。
  他不愿打扰夫子,打算偷偷从后方溜进去。
  授课的地点在一方亭台之上,仅有一圈栏杆阻隔,四周竹林掩映,若动作快些,借由几块石头掩护,悄无声息溜到最后一排不是没可能。
  虞影抓住每次夫子低头看书的机会,几下窜到了自己的位置旁边。
  结果刚要坐下,便被抓住。
  “虞追曜弟子,对于这个问题,你可有自己的见解?”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虞影。
  虞影僵住。
  呃,问题是什么来着?
  他下意识看向前排的陆惊澜,然而对方像是根本没看懂他眼中的求助,只是盯着他,一言不发。
  “哼。”陈夫子的胡子动了动,“既答不上来,那你便站着听课吧。”
  虞影垂头丧气走到学堂后方站定,一直站到了散学。
  其他弟子陆陆续续准备离去,虞影被陈夫子叫过去训话。
  夫子脸色严肃。
  对于这位学习态度不端正、功课不按时完成并且还迟到旷课的弟子,陈夫子已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耐性。
  但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伸手。”陈夫子冷冷道。
  虞影若有所感,将手背在身后,苦笑道:“夫子……这不好吧?”
  “你无故缺席、不做功课的时候,怎么想不到今日?”
  陈夫子铁面无私,掏出了冰冷的戒尺。
  学堂里还有尚未离去的弟子,甚至有几个本要走的,一听到夫子要动戒尺,又假装有事,掉头回来看热闹。
  虞影一个五百岁的大魔头,怎么能当着众多小辈的面,被一个实际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夫子打手板呢!
  他面子还要不要了?
  虞影挣扎着,迟迟不愿意伸出手。
  陈夫子催促:“还不伸手吗?”
  大魔头摊开双手递出去,脑袋埋着,小声说:“您轻点儿。”
  陈夫子:“……你先把手里的功课放下。”
  虞影:“这是我要交给您检查的,不能放下,万一被风吹跑了怎么办?”
  陈夫子额角突突跳:“你拿着这么厚一沓纸,老夫如何动戒尺?”
  虞影抬头,笑起来:“那要不就算了?”
  怎么可能算了!
  陈夫子瞪眼,不管那么多,重重一戒尺拍了下来。
  有手中功课垫着,戒尺的威力被卸去不少。
  其实本身也没有多疼,虞影非要夸张:“啊!弟子知错了!”
  “啪!”又一下。
  “弟子再也不敢了!”
  “啪!”再一下。
  “真的不敢了!”
  戒尺扬起,最后一下还未落下,陆惊澜忽然出声:
  “夫子,虞师弟他只是凡人。”
  虞影和陈夫子同时看向他。
  陆惊澜走过来,隐隐站在了虞影的身前,对夫子说:“三戒尺已经够了,他凡俗之躯,再来两下怕是要好几日不能握笔了。夫子不如换作其他惩罚。”
  陈夫子恍然,收起戒尺:“罢了。”
  紧接着,他语重心长,对虞影道:“老夫不管你是凡人还是修士,既进入了成蹊堂,就要遵守成蹊堂的规矩,与其他弟子一同考核。你天资不佳,便该更为努力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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