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在战栗,似乎听见了什么招笑的事情,轻笑声不断从喉间逸出,秦怿恰时厉声道,“江恒,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口口声声说不会再做令我难过的事情……”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在风口浪尖期间接下作战指挥部部长的职位,行,这我没话说,你一直有你的追求,我不做过多的评价。那一声不吭答应注射结合分离剂呢?你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对精神力伤害有多大吗?!我们之间的精神链接太强,注射这东西隔断你我的精神链接会让你感觉跟死没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费了很大功夫才能让你清醒!”
  “江恒,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他威胁你为难你了吗?是因为之前我违规带队去支援你给你的惩罚吗?我做的事我自己去找他……如果是因为我……咳……”
  秦怿语无伦次地把满腔的不解、生气、苦楚都迸发而出,连个插话的气口都没给江恒留,一时气血攻心,左手腕上的检测手环霎时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猩红的警告标识不断闪烁,显示心率的数据已然飙升至150。
  秦怿霎时感觉一口气提不上来,脑袋像是误食了毒蘑菇般天旋地转的,耳畔恰时响起一声惊呼,“秦怿!!!”
  江恒一把揽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慌忙调节检测手环的模式,因呼吸不规律秦怿整个人都在痉挛,江恒将他搂在怀里,唇瓣焦急又轻柔地蹭过他的脸颊、后颈和锁骨,手忙脚乱地用属于彼此之间最隐秘而亲密的动作安抚他。
  来不及顾上他在闹别扭挣扎,江恒咬紧牙关将他横抱而起,径直走到沙发床上把他搂在怀里,一边为他安抚情绪,一边吩咐机械小狗去准备放入营养液的热水。
  半晌,检测手环的屏幕上显示出令人安心的“正常”字样,江恒终于长舒了口气,他的手却一刻不敢停地轻抚着秦怿的背,直到机械小狗递来热水,他才暂停片刻,接过玻璃杯,用嘴唇试了试温度,贴近秦怿唇边,“先喝点好吗?”
  方才同时经历了心悸、胸闷气短、晕眩,秦怿感觉像是被丢进大海,任由汹涌波涛席卷、拍打,巨浪一次又一次将他捆住,企图按进水中让他窒息。此时整个人还没彻底缓过神,他本能地半张开嘴,任由江恒把热水喂进嘴里。
  喉结几番上下滚动,玻璃杯终于见了底,秦怿有些脱力,歪歪斜斜倒靠在江恒身上小喘着粗气。
  营养液渐渐随着血液流淌至身体的每个角落,秦怿像是才找回意识,脖颈处落下一再而再的细密温热感,在此时变得愈发明显。
  “别碰我。”秦怿努力摆正身体,强撑着脑袋涌来源源不断的晕眩感,一把推开江恒的脸,手撑在沙发的软垫上作势要站起身,却是一时体力不支又跌回江恒怀里。
  对方稳稳当当将他搂住,两条手臂交叠,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小腹,顺势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讨好地蹭了又蹭。
  秦怿本想挣扎,可只要稍微一动,揽着他的手臂便会恰到好处地发力,将他牢牢困在怀中,无法动弹。
  刚刚又经历了回情绪的强烈波动,秦怿有些虚脱,身体累,心更累,明明明着暗着都跟江恒说了这么多遍要坦诚,可为什么总是卡在临门一脚,就要呼之欲出的话便又销声匿迹。
  他在心里悄然叹了口气,江恒有江恒的处事方式,而他也有自己的信条,是不是坚持用自己习惯的方式要求对方太过勉强了。
  这样想着,秦怿不再打算挣扎,他深吸了口气,像是乏力,像是无能为力的妥协,哑声开口道,“江恒,要不算了吧。”
  “怿,真的能听我说吗?”
  两人好巧不巧同步开口,声音交杂在一起,却都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话。
  秦怿顿时瞪大双眼,正想要偏过头,忽地感觉搂住他小腹的手猛然用力,勒得他霎时呼吸一紧,“什么算了?!”
  江恒的语气急促,一时太过紧张连倒抽的那口气都忘记呼出,喉咙发紧得连说出口的话都变得语无伦次,“怿,邓肯,还记得邓肯吗?安全理论课上文老师讲过的,那个借助向导力量假死脱逃的s级哨兵邓肯。”
  秦怿眉头紧蹙,思索半晌,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对这人的印象。
  初到圣所学习时,关于哨兵向导的一切秦怿都觉得新鲜,其中邓肯的故事是枯燥的理论课中蛮有意思的一则案例,他印象很深——在中央塔准备对那群异心者实施死刑的前一夜,一名叫邓肯的s级哨兵突然出现神游并被判定死亡,后来中央塔才发觉其利用了向导的力量,制造意识入井的死亡假象迷惑众人借此脱逃,直至七年后,中央塔最终在太平洋某岛屿上将其抓获。
  当时讲完这个案例,秦怿记得文欣苦口婆心地教导讲台下满座的哨兵向导,说大家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能力,但务必要让天赋能力应用在合理合规的地方,绝不能乱用滥用天赋,这不仅害人更是害己。
  害己。秦怿霎时一激灵,神游导致意识入井是极度危险的事情,虽然从□□上来说没有死亡,但几乎不可能再被唤醒,是一场拿命在赌的选择。
  邓肯当时横竖都是死,出此下策博得一次逃生机会,放在当时当景站在那人的角度,倒是能理解他临死前本能趋势的求生欲。
  可是江恒呢。秦怿猛地心脏一抽,他和江恒之间的默契无需多言,此时把对方提及的几个关键词串联到一起,江恒的计划雏形便立刻浮现眼前。
  在风口浪尖答应担任作战指挥部部长,且愿意配合注射结合分离剂,便是要借此机会获得周秉正的信任,此时再寻得恰当时机,制造与邓肯“假死”逻辑相通的惨案,以身试险把这一切嫁祸给周秉正,直接一招制敌。
  理智上这是目前能想到最好的、且能付诸实践的完美计划,但在情感上,意识入井极度危险,虽然以他和江恒的能力及默契度不至于无法实现,可稍有差错便会产生不可逆的意识消失,几乎不能再被唤醒,与死亡并无二异。
  倒不是说不信任江恒的能力,或是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只是这种胜算不过五成的事情,秦怿实在没有办法欣然接受,他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不行!”
  过激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缓了些许,又受到了刺激,秦怿强撑虚脱的身体拔高音量说话,一时间没忍住干咳起来,再说出口的话都变得断断续续,“这样太、太冒险了,稍有差池你就会……咳……”
  身后的拥抱恰时收紧了些许,江恒轻拍着他,一个又一个带着安抚的吻落在他的脸颊、脖颈和肩膀,待到秦怿终于气顺了,才开口道,“我都没说是什么呢。”
  秦怿霎时身体一僵,像是自知失言,分明还在气头上,就被三言两语说得心疼了。一时脸上挂不住,秦怿梗着脖子嚷嚷道,“我管你是什么,反正这个不行,我、我也不会这样做的。”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江恒顺势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刺刺的发梢扎得脖颈处的皮肤有些发痒,江恒的声音闷闷的,却又夹杂着掩盖不住的庆幸和得意,“你心疼了。”
  江恒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此时秦怿不许江恒用共鸣打探他的思绪,但掩饰不住的急促语气、因太过焦急地说话而涨红的脸颊和脖颈,都在反映着他藏不住的在意和心疼。
  越解释越像在掩饰,秦怿不想再跟江恒多言,但又觉得冷不丁的被揭底一时难堪,他压着声音啐了口,“有病。”
  可身后又传来了一声轻笑,江恒呼出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脖颈,烫得他没忍住一抖。秦怿气不打一处来,他偏过头用力推了把江恒的脸,落得一声脆响。
  恰时,手腕被江恒眼疾手快地捏住,作势贴近脸颊,“再打一下,做错事该打的。”
  秦怿一时怒极反笑,重重地喘了口气后骂道,“你特么真有病是不是!”
  见他没有动作,江恒便举起他的手往自己脸上甩了一巴掌,力道不小,力量反作用到秦怿的手心,接触面一时火辣辣的发疼。
  秦怿顿时呼吸一滞,下意识就想转身看看江恒被甩巴掌的地方,手心却被牢牢捏住,江恒用嘴唇贴近他的手心,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秦怿叹了口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直接没脾气了,只得任由江恒牵着他的手将他搂在怀里,不在挣扎。
  见势,江恒的声音徐徐在耳畔响起,“怿对不起,我一直不敢跟你说实话就是怕你担心,我知道这个想法太激进也太冒险了,但只要能成功实施,就能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爸的事情,还有你的,还有频发的变种生物体,都能被一并被揭发。只要能成功,我受点伤什么的,都没……”
  “你把这个叫做会受点伤?!”秦怿没忍住厉声打断他,从江恒嘴里说出的“受伤”,似乎只是手指被划破了个口子,贴上创可贴便能万事大吉。可真正的受伤,近乎是以命偿命,在这过程中出现任何差池直接就是死,要是没能成功,最终落到周秉正手里,更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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