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秦怿猛灌了几口饮料才缓过神来,“你这话说的,换作别人也会帮你的。诶,真搞不明白公会这什么安排,不考量难度系数就安排训练。”
  路易斯忽感说错话了,轻咳了声掩饰尴尬,“确实哈,今天这训练我真有些吃不消。话说那个……你帮我做精神疏导,江恒不会介意吧?我刚刚见他那样,你俩可别因此吵架了……”
  忽然听见这个名字,秦怿险些呛到,“……我们没吵架。”
  “那就好那就好,要是有误会了,也要及时解开。”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秦怿心里一咯噔,有误会是要及时解开,可江恒那不痛不痒的态度,秦怿叹了口气,是真没辙了。
  不过,人跟人的打开方式也不一样,对付江恒没法靠说,可能就得像之前的结合热那样,一言不合就开干。这一想着,秦怿倒是把自己给逗乐了。
  路易斯见着秦怿眉眼舒展开来,悬着的心也落下了来,便识相地先走一步。
  跟路易斯告别后,秦怿一时感觉饿得发慌,打开手机发现居然快下午三点了,餐厅都收摊准备做晚餐了。
  刚点开外卖平台,就接到通送餐电话,留言说您点的双层鳕鱼堡配柠檬茶放快递柜了,请及时取餐。
  秦怿刚想回电说没下过单,手机恰时一响,江恒的消息弹了出来。
  【给你点了汉堡,让放快递柜了,趁热吃。】
  汉堡还是热乎的,柠檬茶的冰块都没化。吃得秦怿心口一热。放空脑袋咀嚼时,任由脑海天马行空,会跑出些出其不意的思路。
  或许江恒也和自己一样在纠结呢。总是自以为是且急切地揣度江恒的想法,可似乎从未耐心询问过他这三年过得还好吗。
  明明自己才是罪魁祸首,重逢时也该担任讨好者的角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反过来。
  三年前事发突然,秦怿一度陷入严重混沌,多次回中央塔医院做精神康复不说,家人更是对他百般关照,秦熙甚至有半个学期申请线上网课,专门在家陪了他半年。
  可江恒呢。余生永远活在父母双亡的潮湿里,甚至因为太痛苦,选择离开家乡远走高飞,逃离这痛苦回忆。
  心脏像被人攥在手里蹂躏,疼得发酸。秦怿起身将吃完的汉堡包装袋揉成球丢进垃圾桶,随即拿出手机,在跟江恒的对话框上敲下两句话。
  【汉堡很好吃,谢谢。】
  【刚刚我不该那样说话的,跟你道歉。】
  第28章 左右为难
  “中央塔调查部:哨兵江雄之死的调查结果”
  江恒的指腹滑动屏幕,正逐字逐句读着江雄之死的报道新闻。
  看得正投入,手机忽然叮铃一声,打断了江恒的思绪。屏幕上跳出个弹窗,秦怿的消息冒了出来。一位信息栏上的稀客。
  江恒的眼睛顿时一亮,刚想点开消息,周秉正突如其来的私密通讯打断了江恒的动作。
  “小恒,来我办公室一趟,该注射安神剂了。”
  江恒应声,秦怿的消息恰巧被刷了上去,屏幕只剩下新闻页面,明晃晃的几行字刺入眼帘。
  “调查组最终确认,江雄逝世的直接责任指向秦怿……”
  文章末尾附了条链接,是秦怿终审的公开视频,浏览完毕会自动播放。
  快门声在偌大的审讯厅内此起彼伏。
  镜头倏然拉近,秦怿独坐在环形审讯台中央,囚徒似的被西装革履的审讯员围困。画面停顿数秒后逐渐放大,高清特写下他的神情木然。
  镜头从秦怿的方向推及至审判长,王善轻扣桌面的指尖停顿,他突然倾身掷声道,“秦向导,你是否因精神状态不佳而导致飞行失误?”
  价值不菲的摄像机将秦怿的一举一动捕捉在内,绵长的深呼吸后,秦怿张了张嘴,急促地叹了口气后应道,“是。”
  “你、你再好好想想!”王善置于桌上的手,激动得情不自禁捏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秦怿神色恹恹,有气无力朝王善摆了摆手,像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王部长,我确实是因为精神状态不佳导致了飞行失误。”
  秦怿一字一句说得缓慢,眼神里透着事已至此的妥协和无奈。
  王善看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周秉正忽然出声,“王部长,证据确凿,当事人也亲口承认,这么多天,我看差不多了。”
  脑袋里一团乱麻。在王善即将与周秉正争执的下一秒,江恒直接关掉了手机屏幕。
  秦怿从一开始十分钟开一次手机,到后来五分钟开一次手机,更甚重启手机后给陈一鸣一口气弹了十几条消息,问他能收得到吗。
  陈一鸣正睡着午觉,半梦半醒间听见消息叮叮叮响个不停,睡眼婆娑眯着眼瞥了瞥备注,深吸了口气后发语音破口大骂,“秦怿你特么抽风呢?!”
  秦怿刚想怼都快四点半了你还睡,转念一想今日噪声海豚全息实战训练难度系数高,参训的哨向们都累得够呛,硬生生把差点脱口而出的欠话咽了下去。但气势上又不想输,丢了个表示愤怒的表情包过去,就往床上一摊。
  撂在旁边的手机恰巧叮铃一声,秦怿顿时眼睛一亮,条件反射划开屏幕。看清来者备注,秦怿瘪了瘪嘴,只是陈一鸣回了他条语音消息。
  睡梦间的嗓音像被砂纸打磨,卡痰似的磕磕绊绊,“江恒他,舍不得晾着你的。”
  “借你吉言啊。”秦怿弹了条语音回去。
  人一有期待的事情,便无意识地出现强迫症。十几分钟内,秦怿点进跟江恒的对话框又推出,心不在焉地切屏刷了些帖子,又重复刚才的动作。几十个回合下来,手机屏幕上都按出大拇指印了,可再没听见手机的响铃。
  江恒一向作息规律,这个点总该醒了。看来手机没什么问题,是江恒不想回消息。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秦怿走一步,江恒却往后退一步,可秦怿退一步,江恒又往前迈一步。
  拉拉扯扯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跳交际舞呢。秦怿自嘲。
  干脆把手机一丢,被子闷过头,睡了。
  -
  电梯在中央塔顶层停稳,江恒走进挂着领袖办公室的房间。
  “听劳拉说,这回变种生物体实战训练,好些个哨兵精神力受损严重?你怎么样?”
  “挺好的,秦怿帮我做了精神疏导,还有个哨兵叫路易斯,秦怿也……”
  周秉正端起手边的茶杯,杯底与瓷碟碰撞出清脆一声当啷。
  江恒识相地把在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周秉正刮开茶沫,小抿一口,等茶液在嘴里打了几转,咽下后开口时显得不悦,“那是安神剂的功劳,关那个小向导什么事。”
  “老师……”江恒鲜有的想立即反驳周秉正。
  江恒记得秦怿帮忙做精神疏导的每一次。
  他总会因全神贯注而微微蹙眉,嘴唇用力抿在一起,蓝瞳色被眼白处若隐若现的银光包围,像在晴空偶遇的星子,不经意间泄露行踪,将天光云影都凝作流转眼波。
  秦怿从不会直视自己,目光会落在鼻尖,耳垂或是左脸颊上的小痣上。可江恒会不由自主被他如宝石般的眼睛吸引,追逐那颗湛蓝天边的明星。
  做正事起来,秦怿总是不留余力的。连精神图景里不起眼的杂念,也要一扫而尽,即使几次精神力消耗过度,脸色像是剧烈运动后虚脱得惨白,秦怿仍坚持这么做。江恒瞧着于心不忍,多次说着我没事的你别累着。
  总得来秦怿气哼哼一顿怼,看不起谁呢,哨兵脑袋里有杂念残留,久而久之会对精神力造成影响,到时候我可不帮你了。江恒这时便识趣地不再说话。
  安神剂固然有用,但副作用也强。服用后情绪像死了一样,喜怒哀乐的界限都变得模糊。
  很长一段时间里,江恒常感觉自己不是自己,变成个没有感情的伪人,每日重复地完成组织的任务,就连完美解决棘手的变种生物体也平静得毫无波澜。从前这种时候,江恒都会和朋友们凑一块好好吃顿大餐,庆祝任务圆满完成。
  倒是发生结合热后,江恒的本能在那时那刻迸发,冲出囚禁他情绪的牢笼,终于摆脱束缚找回自我。
  江恒的心思浅,藏不住事,周秉正一见着他那紧锁的眉头,赶忙堆起笑容,说出口的话都软了几分,“好了,小恒啊,老师知道你心善,像雄哥一样。可别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你把秦怿想得那么好,不怕哪天被向导操控情绪呢?”
  江恒跟他爸一样,板正得有些轴了,认定的事很难改。周秉正也是软硬皆施,才终将他驯服。拴着江恒的铁链,周秉正用的是哨兵大义和江雄的牺牲,牵制住江恒的软肋,可秦怿像是歪打正发现密码锁的位置,正排列组合试探正确答案。
  可不能被他得逞。
  “哨向结合,得利的是向导。哨兵把软肋都暴露给他们了。哪天你精神失控他不帮你了呢?”周秉正娓娓道来如同鬼魅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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