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重新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抓住和乃的胳膊,却被和乃闪身躲开,凌厉的刀刃抵住咒灵的心脏处,硬生生将他串在了太刀上。
  “喂,刚刚就想说了,你……一直想用那只手接近我吧?”和乃笑笑,干脆利落地拔出太刀,以极快的速度、甚至这只咒灵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反身弓腰,刀身一闪直接切下了咒灵的手掌。
  “这难道是……你的术式?被碰到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和乃从小被父亲过分严苛地教导长大,对于任何超出常规的行为举止都有敏锐的察觉,尤其是眼前这个怪异的家伙。明明是在战斗,却不保护任何一处薄弱的弱点,而是用那只手掌拼命地靠近自己。
  被砍下的手掌当然很快地就重新生长起来了,人形咒灵脸上却重新带上了疯狂的笑意,大声兴奋地嚎叫着,脸上的表情扭曲到了极点,那张秀美的脸也变得无比狰狞:“啊啊,美妙的人类,你居然能发现,哈哈哈哈哈,太有趣了太有趣了,那么就让你来当我新生的祭品吧!!”
  麻烦了啊,这家伙好像能无限再生的样子。
  和乃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道眼前的人形咒灵心中满是恐慌。
  刚刚苏醒的人形咒灵,以为捏到了软柿子,却没想到少女的感知力敏锐到了极点。以及那把锋利无匹的太刀,明明不是咒具,却能通过夺取他体内的咒力来对他造成伤害。而且他明显感知到,通过少女一次次对他造成斩击,身体内的咒力也在明显的减弱,就连咒力回复的速度也显而易见地慢了下来。
  失去咒力的咒灵只是死路一条罢了,这次绝对不要死!
  咒灵转变形态,不再维持手掌的原有状态,而是将全身上下所有器官都变成了攻击的道具,手掌拉长像是藤蔓一样尝试去捕捉少女的踪迹,却被少女过分敏捷的脚步躲闪。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少女以极快的速度在墙面上疾行,一边躲避那两只藤蔓一般的手臂一边握紧太刀在墙壁上穿刺,通过借力增大自己的摩擦力,类似攀岩一样上下闪避攻击。
  藤蔓般的手掌穿透少女的腰腹,崩裂出点点血光,少女眼中却无痛无感,像是变成了为战斗而生的机器一般,机械地计算着最佳的落脚点,在人形咒灵未曾察觉到的时候给它致命一击。
  将那股玄妙的力量调整到极致,情绪在手掌中不停剥离,胧水像是在回应她一样发出低声的振鸣声,少女脚下一蹬,鞋面与墙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声,飞身急速靠近中间那只已经变成异形的咒灵,龙形一闪,在千分之一秒内,直接将咒灵的脑袋砍下,毫不犹豫地踩在脑袋上,用力将太刀插进人形咒灵已经膨胀的脑部,横刀切碎头颅,扑面而来的污浊液体溅了她一身。
  “喂,我不喜欢你的攻击方式,很恶心。”少女冷淡、毫无感情地贬低道。
  “不过,这应该杀不掉你吧?”少女拔出刀来,看着地上那摊已经不成人形、甚至有点扭曲恶心的肉块,若有所思,“那就说好了,下次再见面,我依旧会杀你。见一次杀你一次,直到我把你消减为止。”
  少女朝着失去生息的肉块摆摆手,姿势随意:“那么,再见了咒灵先生,期待下次见面。”
  变成肉块的咒灵在她离去之后,像是液体油脂一样流走了,仔细看似乎能看到上面镶嵌着一颗小小的银蓝色瞳孔,微小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传来:“好可怕好可怕,差点就死掉了,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下次绝对杀了你,可恶的女人哈哈哈……”
  第5章
  一身黏糊又腥臭的液体,和乃回到道馆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洗个澡。
  她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个笔记本,上面写满了真希之前给她介绍的关于咒术的信息,以及她个人的猜测。
  情况很不妙啊。尽管她只是做了不到三个月的祓除工作,但是也逐渐意识到了,从三个月前随意一刀就能击杀的咒灵,到今晚这一只……
  她低头看看自己腹部上的伤口,一尺长的裂口,几乎穿透了腰腹,幸好没有碰到脆弱的肋骨,是被那只咒灵的异形手臂无意间碰到的,明明只是随意一碰而已,却留下了这么大一个创口。
  为什么遇到的咒灵会越来越强?而且最近危险的气息越来越严重了,总感觉即将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而且……在使用真希所说的咒力时,她明显感觉到了很异常的状态。前面几只弱小的咒灵暂且不谈,在面对今晚遇到的这只人形咒灵时,身体内的异样感十分明显。简直像是被硬生生抽走了什么东西一样,越紧张时咒力输出就越大,导致她完全丧失了当时战斗状态下的感知,现在再仔细思考时,当时的任何情绪都消失了。
  这是正常情况吗?是每个人使用咒力时都会产生的情况吗?
  和乃不知道。
  虽然在之前祓除比较弱小的咒灵时,偶尔也会有失去感知的情况,但远远没有今晚来的这么剧烈且明显。
  她咬着牙上药之后用绷带在伤口处缠绕了好几圈,这样的伤口是无法去医院的,只能先勉强将出血止住。
  想了半天都没有任何结果,她现在能获得的信息太少了,到底能从谁那里获得一点相关的信息呢?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她的脑海里全都是关于这件事情的猜测,以及……五条悟,是不是真的该拜访一下五条家看看呢?
  ……
  早晨被闹钟吵醒之后,和乃迷蒙着眼睛把闹钟关闭,门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柔如水的女声响起:“大小姐,主母已经在等您了。”
  是侍女。
  和乃常年居住在胧水道馆里。父亲奔波于家族事务,而母亲则是与和乃一起守在道馆里。这家看似不大的道馆后,菊川社大手笔地包下了整片冷杉林,改造成了一个相当阔气的府邸。这座菊川社位于仙台的本宅,自然是依旧保留着古老家族的气派,和式的装修风格以及严苛的家族教育,菊川和乃则是在这样的家族环境中长大的。
  她与父母的感情谈不上深厚,自然也是由于从小便很少与父母接触的原因。不管是剑道也好,学习也罢,她都是靠自己完成,即便自小就被家族中人称作天才一般的存在,但是在他们眼中,别说继承菊川社,恐怕她只是随时可以牺牲的工具罢了。
  她安静熟练地换上了一件淡蓝留白、尾端绣着繁复花色的振袖,随手挽了个小小的低马尾,由于头发过长,和乃摸了摸已经开始变差的发尾,决定过段时间把头发剪短。
  腰部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伤口愈合的速度变快了。仅仅只是过去一个晚上,疼痛感就消失得差不多了,虽然出血依旧止不住,但是创口明显粘合了起来,虽然只是物理意义上的粘合,这也算是……一种进化吗?
  和乃摇摇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除干净。
  她多数时间都不会在家中待着,时常出去和枝子吃饭或是祓除咒灵,但是今天不行。今天是家族中比较重要的祭祀日,身为菊川社社长的女儿,她必须要出席。
  但今日的母亲脸色有些严峻,似乎沉蕴着怒气。
  “发生什么事了母亲?”
  母亲回过神来,掩饰般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听到一些……奇怪的传闻。”
  说起这个,和乃试探性地问道:“母亲您,知道五条家吗?”
  她没想得到任何回应,却看到母亲的脸上浮现出了少有的厌恶,却很快消失不见:“啊,五条啊,那是个很有名的家族哦,和乃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和乃摇摇头:“没有哦,但是我有个朋友的老师叫五条悟,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所以我有点好奇而已。”
  母亲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五条悟,是五条家的家主,当然他现在的确在做老师,只是……”母亲的视线陡然敏锐起来,“和乃,不要和五条家扯上任何关系,那是个会为了利益吃人的家族。”
  和乃沉默片刻,乖顺地低下头去,“知道了,母亲。”
  菊川卉奈——也就是和乃的母亲,她的视线无声落在了少女洁白的脖颈上,少女犹如一只被保护在猛兽身下的柔弱小兽,但菊川卉奈知道,这个孩子的本性。
  和乃从小就是要强的孩子,如果这份要强放在她感兴趣的事物上,就会变得更加突出。她从出生起就开始修习剑道,短短十几年却已经比她和和乃父亲的能力还要出众,这明明是件好事。
  但是,身为母亲的她却比任何人都明白和乃的悲观。和乃的悲观并不完全体现在失败上,而是体现在了她的战斗风格上。只要能达成最终目的,那么受多少伤也无所谓、即便失去性命也无所谓,只要最终能胜利,就连自己都可以当做筹码。这样的性格,会吃多少亏是显而易见的。她不是没想过去纠正,但是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性格,生在菊川家,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自小便冷落这个孩子,放任她被家族中那些古板刻薄的老人挑剔,放任旁支的子弟对她挑战,为的就是有一天,这个孩子能如她愿望那般成为菊川社新的继承人,从她父亲手中接过这把沉重无比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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