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似乎跟妙玉的说辞不同……
黛玉立即命人叫了林之孝家的进来,跟妙玉当面对质:
“你是怎么知道北静王府有美人图的?”
林之孝家的莫名其妙:“什么美人图?”
黛玉和妙玉都是一惊!
怎么?她竟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听说妙玉的身世,然后去跟先二太太说了,接她入府的?”
林之孝家的一脸茫然:“就是听说的。我当家的跟赖大他们出去吃饭,听见有人如此这般说了妙姑的来龙去脉。
“我当家的回来当笑话儿说给我听,我觉得与大观园十分相衬,便禀报了太太。”
又看向妙玉,“那天我去牟尼院给你递帖子,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真人。。
“你还记不记得,我随身带了两个姑子,她们跟你请教过,我才把贾府的帖子给了你。”
妙玉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我的身世,是我确定了要进大观园,才渐渐流传开来。
“我来自姑苏,体弱多病,买替身不顶用,所以亲自入了空门。云云。这些都是我刚进牟尼院借住时,我师父编的。”
所以一直都有人盯着妙玉。
黛玉轻轻地拍一拍她的胳膊:“看来,即便没有那个成窑五彩小盖钟,你也早就被人盯上了。”
妙玉咬唇低头。
黛玉令林之孝家的下去,噤口。一边又劝了妙玉两句,让她回去休息,自己则倒在床上,宣布要睡个午觉。
——不然,还是找机会进宫问问贵妃娘娘吧。
毕竟她那个话,来得没头没尾,却显然是知道许多跟自己等人不一样的消息。
朦胧睡去。
这一觉便睡到日头偏西。
她起身漱口散步,外头江永求见。
这么快?
黛玉忙命叫进来。
江永站在堂屋里,朝着屏风后头的黛玉回禀:
“那孙绍祖乃是大同人,祖上做过军官,的确是希图荣府富贵才巴结成了门生。如今这个指挥之职,也是承袭得来。
“并没有什么实职,现在兵部候缺题升。
“他原跟理国公家走得近,后来勾搭人家的幼女。理国公家现在袭爵的一等子柳芳颇为疼爱幼妹。
“原想成全的,便打听了一下这人的后宅之事。谁想到竟是个家下人的媳妇丫头都不肯放过的畜生!
“柳芳便撵了他再不往来。可毕竟事关柳家姑娘的名声,所以便没声张。这孙绍祖钻了空子,又来骗荣府了。”
黛玉听了,哼一声。
江永下意识地抬头挠了挠脑门,然后续道:“这人应酬权变,很会察言观色。
“原本他并不知道荣府情形。可后来被他搭上了一个文官,是个什么通判,名叫傅试的穷酸。
“那傅试乃是贾府二老爷的门生,常来常往,与别个不同。这人常派人进内宅请安问好的,所以荣府内倒是极熟的。
“孙绍祖便哄了他信,以为是荣府世交,傅试反过来要巴结他。打探清楚了荣府内事,这才来求亲。”
黛玉眯了眼:“竟真是只为了婚事?”
江永一愣:“不然呢?”
“不然我要你做什么用?这背后细事,须得你去一一打探了,再来回我。”
黛玉瞪了他一眼,哼道,“大掌柜这样忙碌,不如我再挑个人来使唤吩咐,不劳烦您了!”
江永汗都下来了,陪笑着打了个千儿:“是我潦草了。我再去探听。”
顿一顿,又往前半步,轻声道,“只是这一回,小的进来得这样忙,却不全是为了这件事已经打探得七七八八。”
黛玉:“嗯?还有何事?”
江永轻声道:“午时不到,贾家大老爷来了一趟。那车夫一直戴着一顶大沿儿的草帽。
“原以为他是怕晒。后来车赶了进来,那人只晃了一下,守门的林叔眼尖,发现立即有人穿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衣裳,也进了府。”
有人要混进林府?
林黛玉坐直了身子,又嗯了一声。
江永接着说:“林叔虽然眼尖,腿却不好,便派了单家兄弟悄悄缀着那人。我原说回来吃些东西再走,林叔便告诉了我。
“那时,那人已经摸到了咱们家后头的小角门那边。寻了个空屋子,撬开了后窗,悄悄躲了进去。
“我想了一想,悄悄地拉了林管家,一起绕到那间空屋子处,故意说要进去看地步,让了个空子,放那人出来。
“林管家悄悄看了一眼,吓了一跳,这才告诉我:那人正是赵国基。”
赵国基。
就是那个,被赵姨娘指使,被来旺放走,打算要了自己性命的,探春的亲舅舅?!
黛玉轻轻一笑。
第179章
空屋子里飘出了一股子桐油的味道。
江永和林之孝家的猫着腰躲在一丛芭蕉后面,对视一眼,又悄悄走开,留下单小山死死地盯着那屋子。
林府一切如常。
只是到了晚间,这几日一直分开吃晚饭的黛玉和探春一处吃了饭,又一起去了园子里散步。
再一起去妙玉那里喝了茶,最后竟一起宿在了正院。
黛玉和探春似是聊天聊高兴了,直到天将二更,才在丫头们的催促下,吹灯睡下。
将近三更时,四个巡夜的婆子打着呵欠聊着闲天儿,绕着整个内院走了一圈。
到那空屋子时,正好说道:“三姑娘和咱们主子是真好,昨儿得太后赏了教习姑姑,今儿就非要跟姑娘宿在一处。难道是被训累了,找咱们主子哭去不成?”
几个人都笑,顺口接着议论探春:..
“要说这三姑娘,也算是麻雀飞上枝头,变了真凤凰了!”
“不是咱们主子,她能进宫见得着太后?说到底还是借光儿!”
“也不能这么说,得三姑娘自己是个好的,咱主子才愿意伸把手帮个忙。”
“其实太后是可怜三姑娘。不然正经的太后义女封县主,咱主子这个看似捎带脚的,却封了郡主?”
“说的是呢!其实太后是为了替咱们主子讨封,顺便替三姑娘争个活路。”
“听说三姑娘的生身姨娘还活着呢?”
“活着有什么用?那是贾家的奴才!三姑娘如今跟贾家都没有干系了,难道还能跟她有关系?”
“太后可是发了话,县主只有她一个娘,她也只有县主一个女儿。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让贾家不要沾上来的意思么?”
婆子们一边碎嘴一边走远了。
空屋子里,赵国基的脸色难看得犹如吃了二斤黄连进去!
原本听见头一句话,他还生了些犹豫出来:若是这样,岂不是连三丫头都一起烧了?
待听到后头,不由咬牙暗骂:“这赔钱的死丫头!只顾替她自己挣前程,连她娘她兄弟都不管,何况是我这个外四路的舅舅?!
“姓林的起头儿,姓贾的下手,这两个死丫头正好在一处,不如一勺烩了她们!给我赵家、钱家报仇!”
咬紧了牙关,又耐着性子地再等了小半个时辰,便抱着两个小桶悄悄从窗户跳了出来。
这时候正是所有人都熟睡的时刻,整个林府万籁俱寂。赵国基大胆地顺着甬路,磕磕绊绊地往正院摸去。
他身后远处,单小山蹲麻了腿,一瘸一拐地遥遥缀着。
正院后墙,赵国基悄悄攀上来,四下看看黑灯瞎火、无人无声,轻轻跳了下来,顺着往后头再摸了几步,便是一个小门。拉开门栓,从外头拎了那两个小桶进来。
看着寂静的正房,月光之下,赵国基目露凶光。
“臭丫头们,去死吧!”
他伸手摸一摸怀里的火折子,拎着两个小桶,往正房走去。
正房廊下守夜的两个丫头两个婆子都正坐着打盹儿,头一点一点的,都深深低着头。
赵国基咽了口吐沫,轻手轻脚绕过她们,悄悄拧开一个小桶的盖子,往墙根儿底下开始慢慢倾倒里头的东西——桐油。
他倒的极慢,所以没有半点声息。
脚下也走得轻巧,还频频回头看向那几个丫头婆子。
油的味道开始渐渐加重,然而在夏末的夜风中,似乎被吹得片刻就不见了。
赵国基绕了一圈儿,看看那几个丫头婆子,悄悄地把油渐渐引向后门。
到了门口,轻轻地放下桶,站直了,看看那座宽敞的大房子,心里又浮现出姐姐赵姨娘在荣国府住了半辈子的那一个小小的西跨院。
“臭丫头们,去死吧!”赵国基轻轻咬牙,伸手入怀,去摸火折子。
忽然一具壮硕的身体贴在了他身后,还有两条铁棍一样的胳膊,狠狠地箍住了他还在怀里的手!
“赵国基?”
一个年青男子的声音轻轻地问。
赵国基浑身便是一激灵!
不好!
自己油已经倒了、火折子就在怀里,纵火伤人的意图已经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