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听到“王吧(八)”这个音儿,旁边站着的婆子小丫头,都没忍住,噗嗤几声,都低下头耸了肩偷笑不已。
  钱槐顿时恼了:“晴雯姐姐不要欺人太甚。我虽是口误,却也是三爷的血亲,往日里那是不分你我的!
  “这个错儿您只要不在二太太跟前挑,走到哪儿我也不惧!”
  “哎哟,我玩笑一句,你就急了。哪儿就至于呢?”晴雯轻笑,“只是钱家小哥是怎么知道我名叫晴雯的?敢是打听过我们内宅?”
  “这哪里用得着打听?我也在贾府当差,林姑娘身边的姐姐们都是哪几位,早就如雷贯耳了。”
  钱槐哼笑一声,必要给自己争个脸回来,遂扳着手指数道,“晴雯姐姐原先在宝二爷处当差,乃是宝二爷房里最俏丽的一等大丫头;
  “紫鹃姐姐原名鹦哥,老太太调理出来的,自是心灵手巧、温厚周全;小红姐姐乃是林管家的独生女儿,一头秀发乌黑油亮,是最好看的;至于雪雁妹妹,则是姑娘从林家带来的……”
  竟是如数家珍!
  屏风后,林黛玉和四个丫头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的愤怒!
  “你先别说这些。我且问你,柳家的这几日总是念叨的一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你知道是什么意思么?”晴雯虽然强压着脾气,但口吻已经完全软不下来了。
  钱槐也大概猜到她不高兴了,一心只想哄她,张口便道:“那是前儿她去寻我时,我告诉她的!
  “我那准岳母甚是蠢钝。她躲着我,我没辙,就打断了她侄子的腿。她居然还跟我装傻,那我自然就再跟她说明白些!
  “天干物燥,让她小心火烛!
  “我年轻,不知事。然而我是贾家的家生子,又跟贾家正经的小爷是血亲,我便胡闹犯个错儿,那也绝不会是死罪!
  “可旁人,就未必了!”
  钱槐口沫横飞,得意洋洋。
  屏风后头的人,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出来。m..
  行,都说出来了。
  够了。
  黛玉早就不想再听他废话,冷冷地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瞬间变脸:“姑娘问完了。你走吧。”
  钱槐一愣:“问,问完了?”
  “来人,领他出去,交给林管家。”晴雯看了那几个婆子一眼。
  四个婆子齐齐应一声,齐齐走过来,往外一指:“请吧,钱家小爷!”
  “不是,晴雯姐姐!晴雯……”钱槐愣住。
  婆子上前,瞪了他一眼:“行了!再喊,姑娘恼了,你以后也别想再进这个府门!”
  钱槐闭上了嘴。
  也是。
  不过,等他进了府,要喊多少喊不得?罢了,今儿就先走吧!
  钱槐笑嘻嘻地再度打个千儿,告了辞,转身出来,摇摇摆摆地离开了清秋院。
  “请她们出来。”林黛玉示意紫鹃。
  紫鹃点头,轻轻走过去,把右侧房门的帘子掀开。
  满面灰败的侍书、翠墨、小婵和一众婆子丫头鱼贯走了出来。
  “这院子以后就给你们姑娘用。这个堂屋大,她帮我管家,必要人来人往地回事。她也能住得舒服些。”
  林黛玉泰然自若,“你们把自己的住处也看了,两边厢房、耳房,都打扫好了的。其他需要准备的,侍书回头使人跟林家的说一声便是。”
  侍书等人兴兴头头来挑拣“别人”的不周到,却被贾环的小厮这番操作把脸打得山响。
  如今一个个都垂着头,恭声答了“是”,然后被小丫头领着,逃跑也似的,赶紧走了。
  等她们都走了,林黛玉这才含笑起身,看了晴雯一眼。
  晴雯立刻笑嘻嘻地轻快走到左边门口,高高挑起门帘,口中笑道:“叔老爷可闷着了?快请出来散散!您老这好一阵子没来,我们姑娘天天念叨呢!”
  陶行简气得一脸铁青,额上青筋都暴起来,一边大步往外迈,一边咬着牙怒问:“你为什么不当场打断这王八崽子的腿!?”
  “那岂不是太便宜了他?”黛玉笑着走过来,扯一扯陶行简的袖子,娇气道,“我就是故意让他今儿来的!
  “我请您看戏!您等着瞧吧,我必要让他十辈子都后悔,生生世世都见了我姓林的就躲得远远的!”
  陶行简紧紧地盯着她,万般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儿家,不要冒风险。一则性命二则名声,做什么要跟这些下三滥牵扯?
  “我只怕你脏了手。不然我给你处置了他吧?一条闷棍的差事,容易得很!”
  “世叔,你是从宫里直接过来的不是?回府了吗?”林黛玉表示不想再谈那个事儿了。
  陶行简无奈地摸她的头,都由她:“是。没回府。”
  “那您给我送的那三样年礼……”林黛玉试探着看他。
  陶行简脸色一变:“三样!?”
  两个人一路进了黛玉正房,黛玉指给他:“珊瑚、玉雕、屏风,三样。”
  陶行简呆住,半晌,喃喃:“怎么是这珊瑚和玉雕……神天菩萨……这可,怎么办……”
  第88章
  好容易请陶行简落了座,林黛玉挥手令四大丫头都去外间站着。孟姑姑一看似有隐情,好奇地凑过来听。..
  陶行简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怔怔地思索。
  黛玉也不打扰他,安静等待。
  孟姑姑却不耐烦,手伸到他眼前一挥:“这三样东西到底有什么来历讲究,说啊!”
  陶行简这才恍然回神,长叹了一声,摇头道:“都不是什么好来的!”
  回手指一指:“这屏风你们都知道了吧?前年贾家进献的,陛下当时只是扔进了库里没当回事。可后来知道了这东西的价值,便不高兴。
  “然而毕竟是贾家的孝心,也不能说什么。那几天倒是走了两趟凤藻宫,对着贾妃却没什么好脸色。最后一回,临走没忍住,还问了一句:你们家到底有多少钱?
  “我估摸着,这一句话,能让贾妃半个月睡不着觉。这事儿后来还让皇后知道了,宣扬得满宫都笑。原本还有人打这屏风的主意,这件事儿一出,它便只剩了接灰。”
  停一停,看向黛玉,“前儿你给我的年礼里头,不是有你给我绣的一个荷包吗?虽然心思精巧,说实话,针线真不如晴雯。”
  黛玉脸色一僵。
  晴雯在外头捂着嘴偷偷乐。
  黛玉却一眼瞧见了,哼了一声:“扣晴雯半个月月钱!”
  晴雯吐着舌头晃荡脑袋,越发得意。
  陶监哭笑不得:“你们这胆儿是真肥!这会子还有心思玩笑呢!?”
  “不敢不敢,没有没有。您请说。”黛玉忙乖巧起来。
  陶监无奈地看着她,连瞪一眼都舍不得,缓声道:“我那荷包被陛下瞧见了。他自然要问,我不能不说。他听说还有年礼,便要去我家里挑。
  “大年下的,又是祭祀又是尽孝,还有各宫死死盯着,他怎么能出宫?让人知道了,那还了得?因此我劝,东西放在那儿又跑不了,回头再去也不迟。
  “他本来就一肚子气,想来这是更不高兴了,便捉弄我出气。偏我无欲无求的,所疼的唯有你一个;所以他才让人冒了我的名义把这些东西送了你这里来。
  “他是冲我,不是冲你,别着急啊!”
  黛玉立即点头:“我没着急。”
  孟姑姑却嗤笑一声:“得了吧!蒙谁呢?要捉弄你,送什么不行,非要送这个?你们俩就对着假吧!”
  又敲桌子,“快说,那两件又怎么了?能把你吓成那样儿?”
  提到这个,陶行简又叹了口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才指着那珊瑚道:“先说这个简单的。”
  众人一惊。
  这还分简单复杂呢!?
  “这个是年前,王家——对,就是贾家二太太的那个王——进献给太后的年礼。”
  黛玉脸色一变!
  “原本这年礼也没什么,可是王家跟了太上和太后这么多年,却一直不知道:太后乃是妃位扶正,扶正后没几天就成了太后。
  “皇上登基,皇后正位……唉,也不知皇后怎么想的,每次去觐见太后时,都要穿正红!她穿,太后就不好也穿……
  “所以太后心里最讨厌红色。这珊瑚的红色又浓重又艳丽,太后看着就烦。一刻都没摆,转眼就扔进了库里。隔天越想越生气,便让人抬去大库,不要搁在她的私库里点眼。
  “皇上听说,乐了好几天,让人搁在了自己库里。可谁知,这回竟送了你这里来……”
  孟姑姑情不自禁地问:“陛下不是早就知道王家混账了么?这是想让姑娘一起乐一乐?”
  众人心说:怕不正是如此呢!
  便都微笑。
  唯有陶行简和黛玉没有笑,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孟姑姑瞧着不对,便问:“那这第三样呢?”
  “这是,北静王进献给太上皇的年礼。”陶行简双手拄在了膝盖上,腰背塌下去,慢慢说道,“一个多月前便献上去了。太上很是喜爱,就摆在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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