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现下好了,全京城都知道贾家把我的年礼都扣下了,被人看了笑话才转送过来。哼,赖大这回若是不挨几板子,只怕外祖母的脸都没地儿搁了!”
紫鹃听得心惊,咬牙骂道:“大过年的,这样给人添堵!也不怕自家走夜路掉坑里!”
林黛玉轻笑:“人家可是真不怕呢!”
紫鹃不信。
可是等到林之孝家的亲自擦着汗进来呈上誊抄的礼单时,紫鹃信了。
给黛玉送年礼的共六家:山阴侯岳家、左庶子杨家、定城侯谢家、齐国公陈家、北静王府水家,和承恩侯万家!。
正好孟姑姑耐不住,又回来等江永的消息,见状抽了单子去看,不由拧眉:
“山阴侯想回京,到处找门路,算是病急乱投医,这也罢了。
“左庶子是东宫官,承恩侯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这二位是来打贾妃的脸的,也能理解。
“可这定城侯、齐国公和北静王府,不是说是他们荣宁二府的世交么?这是凑的哪门子的热闹?”
林黛玉捏着那一叠单子,一项一项看过去,越看,眉间冰霜越盛,到了最后,深吸一口气,侧头问孟姑姑:
“姑姑,我若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你会不会被宫里下旨申斥,说你不教我礼仪规矩?”
孟姑姑看着那六家仔细想了想,摇头:“这几家都管不着我的事儿。反而是你。不过,你若各家都寄上一函致歉,把礼数周全上了。那帮人即便再气恼,明面上也是拿你没辙的。”
“致歉!?”林黛玉冷笑一声,伸手把那礼单撂在了炭盆里,“他们想拿捏我,看我的笑话,却还要我给他们致歉?这世上的美事儿可没那么多!别打量谁是傻子!”
眉眼间厉色大盛,抬头命林之孝家的:“辛苦你们两口儿了。
“东西都退回去。
“告诉赖管家,就说我的话:这些人我通不认识,我一个女孩子,怎么能随便收陌生人的东西?
“让他上禀两府长辈,按规矩处置了那些东西便是。”
林之孝家的听见这话,放松了下来,含笑答应:“这才是正理!我这就带着东西过去!”
林黛玉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去跟孟姑姑说话。
紫鹃见林之孝家的大步往外走,忙追了出来,小声叮嘱:“大娘说得和软些。姑娘虽然做的不错,却也不必非得把人都得罪了去!”
林之孝家的皮笑肉不笑:“姑娘就看得我连这都不知道?那我这十几年的管家岂不是白当了?”扬长而去。
紫鹃咬了咬嘴唇,低头回房。
林之孝家的走了好一会儿,黛玉的怒气方才渐平。看看午时,刚要传饭,忽见小红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
“姑娘!出事了!咱们家的酒楼被人砸了,江永也被打了,头破血流昏迷不醒,刚刚抬进门!”
林黛玉捂住了眼睛,心内哀叹:
这才刚初二!
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第78章
黛玉恼了:“谁干的!?”
小红急得带了一丝哭腔:“不知道啊!送来的人颠三倒四说不清楚,只知道江永是在送回来的路上昏迷过去的!
“如今人已经送到他的住处,能不能劳孟姑姑的大驾,去给瞧瞧有没有妨碍?”
“这不是应该的么?”孟姑姑二话不说,回房换衣裳拿药箱,小红匆匆跟去。
“走,咱们一起去瞧瞧。”黛玉站了起来,裹上大袄披上猩猩毡的斗篷,扶了紫鹃的手,一道出了门。
等晴雯和雪雁兴冲冲地跑来告诉黛玉午饭有“莼菜羹”,乃是有名的江南汤羹。哪知屋里竟一个人都没有,忙问小丫头,才知道外头出事了。
晴雯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不是冬天太冷,袖子都要挽起来了,对雪雁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出去也顶不上事儿,好好在家守着!。
“紫鹃一个老实头,吵个架先能把她自己憋死!林小红凡事都想讲理,天下哪儿有那么多道理?!
“还得我去瞧瞧,谁这么不长眼、不怕死!姑奶奶不把他的头发薅下来扎掸子,就对不起姑娘养我废的这些饭!”
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雪雁张了半天嘴也插不上话,最后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句:“你可想得美吧……”
在林府,江永是个最特立独行的人,即便是陶监一起送过来的人里头,也并没有他交好的。
偌大的府邸,除了林之孝林之节兄弟,他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小红。
知道他各色,且身上担着林家所有产业的经营,这么大的干系,林之孝也不敢怠慢。看看府里如今地大人少,索性就在群房一带给他挑了一个小小的院子,让他一个人住。
这院子有一条最好,出了院门,走不了几步就是府里的角门。
当下林黛玉等便从角门出来,拐个弯便进了江永的院子。
只见院子正面是一明两暗三间屋子,左右两边竟还有两间小小的厢房。
林黛玉心中暗暗点头,见林之孝竟也在此地,且已经清空了现场,只留了一个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掌柜打扮的人,便知他已控制了场面。
“如何了?”黛玉走到门前,站住了脚。
林之孝忙再往她这边跨了一步,站到侧面,低声道:“孟姑姑正在看,刚才先传了话出来:没什么大碍,过一时就能醒。”
又指着那急得满头是汗的人道:“这是林记总号酒楼的掌柜,叫竺寿,就是他送江管事回来的。小的想着姑娘怕是要亲自问他,就没让他走。”
林黛玉颔首:“做得好。”
然后看向那掌柜:“你就是我第一大酒楼的掌柜?”
“是!小的见过东家!”竺寿忙跪倒给林黛玉行礼,“江管事原说等年节这项钱挣下来,到正月十六,带着我们所有的掌柜来拜东家。
“谁知今天竟出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事儿,小的倒比其他兄弟先见着东家了!
“给东家贺正,祝东家佳节长春、青春永驻!”
“好。先起来,说说今儿这是怎么回事。”黛玉伸了伸手,看了林之孝一眼,林之孝会意,忙上前把竺寿搀起来。
竺寿不再磨蹭,叉手禀报:“咱们酒楼在京里也经营了三年了,黑白两道早就打点妥当。按说不该有人来闹才是。
“可是从半个月前开始,便有人断断续续来挑拣店里的菜品装饰之类。我告知了江管事,他也去查了。
“似乎是南城的泼皮,恰好来北城办事儿,看咱们店规矩,想来讹些银子,头一遭就被伙计给挡回去了。
“因此怀了恨,时不常的来闹一闹。我也就没当回事。
“今天那些人又来了,我想着,不能让他们毁了年节间的生意,我都打算好了今儿不然就先给点儿银子哄走他们。
“接着江管事便来了,我跟他说了这事儿,他却发了脾气,说什么都不让给钱。说有了初一就有十五,大不了闹一场,正好把这些人送去衙门。
“这些事儿,自然是他说了算,我便只得撑着。
“江管事便查后厨,我跟着一起去了。可我们俩刚看完菜蔬调料,连灶台都没走到呢;小伙计来说,外头刚来了一帮人,咋咋呼呼的,跟南城那群人起了冲突了。
“我当时就知道坏了!这些人便没事还要找事打一架呢,何况是真有事。等我和江管事出去,果然两边已经打起来了,一楼的客人跑了大半,都是没付过钱的!”
说到这里,竺寿心疼得伸手掩住了心口,眼圈儿都红了,哽咽道,“江管事和我上去拉架,我只是挨了两脚踹。
“可后来的那拨人,不知怎么的,似乎推搡了几下子,就都把矛头对准了江管事。南城的泼皮竟慢慢地抱着胳膊在旁边看,有一个眼亮的还朝我喊了一声:
“你们家是得罪谁了?这是要废了你家总柜的架势嘛!那些人听见这话,拳头下去的越发快了,那个打头儿的心狠手黑,一条凳拍在了江管事背后,差点儿就砸着脑袋了!
“江管事晃一晃倒下,那群人这才一哄而散。我早报了官,可不知是不是今儿年下的缘故,来得极慢。我都把江管事送回来了,官差还没来。”
黛玉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立即追问:“后头去的那群人,是自己去的,还是跟着江管事后头不久便进了门?
“你有没有问那南城的泼皮们,认不认得后来的这些人?
“那个打头儿的人,长什么样?穿着打扮怎样?有没有什么明显特征?
“还有,他是什么口音?打架的时候可有呼喝什么话壮胆,露出来是为了什么要动手没有?”
竺寿努力回想,半晌才道:“听小伙计那意思,江管事来了一阵子那些人才来。
“南城泼皮跟他们并不认识,也没有梁子,我问过起因,就是后来的这些人寻衅。
“那打头的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子,满脸傲气,衣衫鞋袜的料子都不错,看样子,家底跟我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