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于二妞脸颊没肉,被摸也就乖乖地仰起头。
瘦骨嶙峋的感觉残留在春花的手里,很打眼。
说实话,春花还没见过这样皮包骨头的小女孩。
她娘家那个少了个爹的小表侄都没这么瘦。
等到于二妞牵着大姐的袖子走出几步,春花又追上来,把手里拿油纸包着的馍也一起塞给了于二妞:“送给你们。”
她把油纸塞进于二妞的怀里:“一起带上吧。”
春花擦着汗,虽然有点不好意思,脸颊都有点红了,但还是坚持说完了自己的话:“她这么瘦是不行的,得多吃点。”
春花自己就很健康丰腴,也就见不得别人浑身一摸全是骨头。
她还总是很想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于桑之塞点东西进嘴巴,毕竟人看起来是真的风一吹就能倒,但没敢。
最后,春花忍着自己的冲动,挥了挥手。
等到回到小城里的时候,于二妞还抱着自己的那包馍。
玉米饼不知道被她塞到哪里了,袖子里面鼓起一块。
馍被她当宝贝一样抱着,吃饭的时候还不敢放下。
坐在餐桌上,还鼓鼓囔囔地揣着。
一桌子客来福的人正在吃饭,看了一眼于二妞的袖子,又看一眼。
终于,小二和学徒看不下去了。
他们客栈的伙食也不难吃啊,怎么把一包馍看的这么紧?
两个人自诩是于二妞的大哥哥,一起接连劝这明明看起来很乖,但实际上却很执拗的小妞儿:“放下吧,没人跟你抢。”
两个人苦口婆心。
但于二妞不听,能管得住于二妞的于桑之又不在这里,两个苦口婆心的人只能放弃了说服于二妞的打算,转而端起自己的饭碗。
眼睛却还时不时瞄上一眼。
那馍看起来也很普通,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让于姑娘的妹妹这么宝贝。
于桑之不在这里,她去了衙门门口的那条街。
傍晚清风阵阵,远处的梨花香骤然飘过来。
陈成是县丞家的小公子,很受县丞的喜爱。
作为县丞大人的老来子,在他十八岁这天,他爹已经把处理文书的部分权柄交给他了。
这些天他可是春风得意,不少人为了那书面上的屁大点章求到他面前来,送礼宴请,缕缕不绝。
换做从前,他还有点受宠若惊,但现在经过了一番吹捧,他看不太上这些为了他手头上的章就在他面前虚溜拍马,低声下气的人。
不着痕迹地握紧袖子里的章,他靠在舒服华贵的小轿子上,听门外的管家和他说些闲话。
这时候,一个身型纤瘦,身姿曼妙的女子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陈成眼一花,视线网膜中只记得刚刚的印象。
白皙小巧的脸蛋一晃而过,俏生生的下巴豆腐做的一样,能捏出水来,眼底眸光点点,唇瓣娇嫩鲜艳,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是勾人的钩子,拉长的眼尾无声无息地引诱着人。
陈成吞了吞口水,男人骨子里的好色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
他感觉自己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管家。”他喊了一声。
“是。”管家匆忙应声。
陈成的喉结动了动,他想描述刚刚那个女子的长相,又描述不出来。
是真的很惊艳很柔美脆弱的一个人。
陈成想,看她那单薄脆弱的影子,要是放她一个人在城里走,一定会遇上坏人的。
他试图描述:“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特别漂亮特别……”
陈成难以形容那股让人看到就想怜惜的情绪。
他顿了下:“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子。”
“啊?”老管家一脸茫然。
刚刚他还在和自家公子讨论那个宴请他家公子并有求于他们家的白员外,说他低声下气又弯下脊梁的样子很难看。
现在他家少爷就突兀问他有没有看到一个漂亮娇俏的小美人,他哪能知道啊?
老管家含含糊糊,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老管家无用,陈成急了,他作为陈府的小公子,虽然也算的上是有钱有势,能在这个小城胡作非为,但他从来对美色不上心。
今日忽然找到了让他心动的女子,他迫不及待想要认识。
他心想,他只是对人家女子一见钟情了而已,去认识一下也不算是没面子。
打着这个主意,他推开管家,从马车上下来,沿着女子消失的地方跑。
留下老管家一个人在马车边上诚惶诚恐:“少爷……”
撇去陈成不谈,于桑之算是被人追到了个小巷子里。
她原本的目光完全没有为这些人所停留,在寻找县丞公子的路上被人给堵到了巷子口也是意外。
她漂亮妩媚的眉眼甚至都没动一下。
“是谁派你们来的?”
有些时候,于桑之不喜欢追究,但并不意味着她会放过那些不停蹦跳的跳梁小丑。
几个拿着刀的大汉互相对视两眼。
眼里有些犹豫还有点惋惜。
犹豫是在思考要不要让人死个明白,惋惜是在叹息这样美的美人今天就要死在他们的刀下。
终于,其中一个领头的汉子还是说话了:“这些你不用管,只知道你今天要死在我们刀下就对了。”
汉子粗声粗气,目光狠辣地落在于桑之的身上。
光是这样堵着,就已经很有压力感。
要是换做一个正常的柔弱女子,有很大几率会被吓得当场哭出来。
可惜于桑之不是一个正常的女子。
甚至她都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正常的人。
她柔美白皙的脸上眉眼都没动一下,嘴角弧度与刚刚别无二致。
她目光下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大汉们,从他们的衣着和身份猜出了背后人的身份:“是福来客的老板?”
几个拿刀的大汉心里一惊。
为首的大汉甚至拿刀的手一紧。
从他们的神态和动静,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于桑之感觉到了一丝无趣,那双雾气朦胧的眼睛隔着短短一段距离望着这些手持大刀的汉子。
她的声音缥缈朦胧:“我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
几个汉子心里紧张又急促。
互相对视两眼。
为首的汉子拔刀,最后喊了一句:“别猜了,反正你今天也走不出这个巷子。”
寒光凌冽。
光芒掩盖住巷口。
隔着这样短的时间,于桑之甚至还有空轻轻数了几下,今天即将会有十三个尸体堆在这个巷子里。
大汉们正要动作。
就连于桑之脚下纠缠不清的黑雾都要蓬勃地喷射而出。
这个时候,一个误入的花臂大汉从巷子外跑了进来。
突兀得像是误入了科举考场的臭皮匠。
这位肌肉虬结的花臂大汉是喝多了两碗黄尿,来放水的,别看他一身肌肉,实际上却是很怂很胆小的一个汉子。
他乍一眼看到两方对峙,或者说大汉们单面碾压的情形,瞬间就酒醒了。
醒了的第一秒,他就埋怨自己没看路,居然头昏脑涨地冲进了凶杀现场。
这位花臂大汉几乎要吓得腿软,甚至觉得自己的水还没放就要顺着他裤腿流下来。
因为害怕,他几乎没敢管这看起来就不正常的事儿,连忙摆手:“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兄弟们你们继续。”
花臂大汉说完就想转身,却马上被人拉住。
几个本就穷凶恶极的大汉们必然不会放虎归山,把这位看见他们杀人的汉子给放回去。
拿刀的大汉们步步紧逼,寸寸逼近,长满胡子的脸上,胡茬几乎都要戳到他面上。
几个大汉拉着个脸,却提起了笑:“跑什么?既然看到了,就一起留在这。”
什么一起留在这?
花臂大汉一点也不想留在这。
他只想回家找娘哭。
他再也不到处乱跑了。
寒光闪烁。
几寸长的大刀被人高高抬起。
锋利的刀口面朝下,直直往花臂大汉的脖子上落。
淦。
花臂大汉在心里骂了一声。
他闭上眼睛,下意识提起胳膊要挡。
肉体凡胎的胳膊哪能和削铁如泥的大刀相抗衡?
这就是以卵击石。
挥刀的大汉带着笑容,居高临下挥着刀。
就在大汉的刀即将割下他的胳膊和脑袋的那一瞬间,浓重的黑雾从地面上蔓延开来,小巷子里遮天蔽日,整个巷子几乎都被黑沉沉的雾所笼盖。
花臂大汉的眼前也笼上了一层黑雾。
他闭着眼睛,害怕让他的睫毛不停地颤。
抖啊抖,抖啊抖,花臂大汉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都在下降。
血腥味不断变浓。
本就腿软,如今腿更软了。
终于,在一阵狠辣的风吹过花臂大汉的时候,他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