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片刻后,她舔了舔唇,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当看到依旧满满当当的水缸时,才相信了这不是梦也不是什么幻觉。
然而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等思索了片刻后,将之归功于自己的见识太少,大姐真厉害之类的。
“大姐。”她乖乖巧巧,抱着空了的水桶站在一边,无措又依赖地盯着于桑之瞧。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做什么。
水缸里的水已经灌满了,娘让她牢牢跟牢大姐。
跟着大姐就有饭吃,跟着大姐就有人可以依靠。
无措的小雀扑哧煽动翅膀,无助可怜站在原地,两只乌黑又发亮的大眼睛澄澈又可怜,正小心翼翼盯着于桑之瞧。
也许是昨晚吃到了包子,壮了胆子。
小雀试探着伸出自己的翅膀,小心翼翼地搭在让她感到依赖者的袖子上。
冻红皲裂的细小手指几近紧张地攥着衣袖,袖子微凉,冷冷的,像层冰,于二妞杵在原地,像只不安无措的雏雀。
于桑之落下自己浓重的睫毛,凉凉的目光泠泠落在抓牢了她袖子的那双小手上,眼波微动,霎时如似水流光,漆黑的眸都活过来,泛着莹莹的春水。
一头黑发披肩,一身白衣落领,于桑之在晨光最熹微之时,站在破败腐朽的木门门口,垂下眼睑,用和外表截然不符的内心冷漠衡量了下于二妞的麻烦。
牵住衣袖的细小手指颤颤的,不敢动。
良久之后。
于桑之视线落在于二妞的脖颈处,那处最为娇嫩细弱的脖子正随着于二妞紧张的呼吸悄悄抖动着。
咚咚咚。
于二妞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感觉锋利又暴虐的视线正毫无波澜地停留在自己最脆弱的命脉处。
在于二妞感到胆怯而懦弱退缩之前,一把力道扣住于二妞的后脑勺。
于桑之清凌凌的声音似乎含着无尽魅惑:“跟紧了。”
后脑勺被人提起,于二妞猝不及防想惊呼,在反应过来后又紧紧闭紧了嘴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颤啊颤,比初生的麋鹿还要紧张与不安。
一手拎着那筐衣服,一手拎着一只小孩。
于桑之进了小城。
左手提着的那筐衣服堆叠如泰山,与其说那是一小筐衣服,不如说那是一大桶衣服。
小小个的于二妞站在衣服筐身边也没有衣服这么高。
衣服一层堆着一层,一叠垒着一叠,若真要让于桑之亲自去洗,去搓,去过水,怕是一整天下来也完全洗不完。
好在在进入城里之前,早就有有眼色之人过来解决这些麻烦。
“于小姐,这些给我吧,我带去洗,哪能让您亲自动手洗呢?”早早得了风声的老鸨与龟奴站在门口,一把拎过了于桑之手里抱着的衣服,谄媚夸张得像是修行了百年千年的狗腿子。
巨大的一筐衣服被龟奴挂着笑带走。
“咚”一下,落在龟奴的手腕上。
“嘶。”手腕上传来千钧的重量。
龟奴呲牙咧嘴,在于桑之看过来时又条件反射挂上笑容。
老鸨注意到了这里,扯着龟奴的手臂问:“怎么了?”
有没有眼力见?居然在于小姐面前掉链子?
“没什么,是我没接稳。”龟奴不敢多说,只能一笔带过,只是心里却不由自主想着,明明眼里只是一筐衣服,怎么就这么重。
而且于小姐柔柔弱弱的一个人,居然能一手提着这筐衣服,一手提着一个小孩走得稳稳当当。
真是人不可相貌。
第22章 又蠢又萌
这筐衣服里不仅有褥子,脱下来的衣物,还有被于家小儿子弄湿弄脏挂满污渍的小兜和小挎布乃至需要被清洗的粗瓷碗和小床垫子,应有尽有。
也难怪龟奴会觉得重了。
于二妞从未出过家门,一朝出了贫瘠匮乏的村子,来到陌生繁华的小镇上,连眼睛都不会眨,一瞪一瞪地盯着眼前的画面。
她紧张,害怕,抓紧了于桑之的衣服,只要于桑之一动,她就一抖,整个人和关了多年的鹌鹑差不多。
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惊惧。
老鸨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她还职业病犯了,一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会下意识停留,想能不能赚钱。
“呀,好漂亮的小妞子。”老鸨伸出手,语气赞美,那挂了绿宝石的戒指差点戳到于二妞的脸蛋上。
于二妞很害怕,抓着于桑之的袖子不放,眼角余光中都是老鸨戴着绿鸽子蛋的手,小眼睛上的眼睫一颤一颤,险些闭上。
抖啊抖,抖啊抖。
在老鸨的手摸上于二妞脸蛋之前,于二妞躲过了。
……绿色的鸽子蛋划过于二妞颤抖的眼睫,差一毫厘就触到于二妞湿润害怕的脸蛋。
本该毫无意外地接触到于二妞颤抖的小脸蛋。
是于桑之轻轻一提,于是于二妞避开了老鸨的手。
成功躲开了奇奇怪怪的人,于二妞心脏砰砰乱跳。
就很像埋头的鸵鸟,不敢露头,被拎在手里缩成一团,又怕又自闭。
老鸨的手没能碰到人,险险擦过于二妞的脸蛋,尴尬地落在空中。
一时间有些尴尬。
若换做其他人,老鸨还能发发脾气,扯扯嘴皮子,但遇到于桑之,她只能忍气吞声。
被嫌弃了也不敢大声说话,反而自己讪讪收回手,看一眼无动于衷的于桑之,弱弱道:“这孩子……”
她也没想做什么。
于桑之在这里,她又敢做什么呢?
她讪讪地道了歉,收回了手,整个人规矩了点,只一双刻画着细纹的眼睛还在于二妞身上流连。
这小妮子人小小的,性子也胆怯,那双眼睛却是灵气又有神。
要是能好好养养,把这排骨架子一样的身体给养……
发散的思维不得不被老鸨自己打住。
她怕她再想下去,就控不住自己的眼神,被于桑之这个疯子给发觉。
不过不得不说。
老鸨在心中暗暗嘀咕……有这么一个美人胚子姐姐,恐怕这小妮子长大了也不会丑到哪去。
老鸨的眼神火辣又炽热,也亏她知道要遮掩,不然就她那如狼似虎的眼神,也该给于二妞吓到了。
于二妞是小孩,还不知道老鸨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老鸨在想什么,她只是单纯有些惊恐,和路上遇到不怀好意要背后说她坏话的村里人差不太多。
都用那等灼热的眼神看着她,让她不知所措,又让她感觉到大人的可怕和复杂。
害怕归害怕,于二妞没有挣扎。
后颈被一只冰凉又柔软的手握住,偏偏坚硬又有力,就像是表面看起来再柔软的船只,实际上航行到大海里的时候,底部的船底云帆也该是坚固又结实的。
脑袋后仰,于二妞睁着一双懵懂的眼睛,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颈后那只让她感到安全的手上。
和来时一样,她由着于桑之像是拎个猫猫狗狗一样把她提起来。
给她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很难描述,论力道和天上的云很像,论味道和昨晚的包子一样美味。
于二妞没有高大如山岳的父亲,也没有温柔如大海的母亲。
但小孩子的心思很好懂。
她记得一直陪伴她的大姐,还有美味到能把手指一起吃下去的包子。
于二妞眨眨眼,哪怕于桑之提她的姿势很不好看,让她整个人都悬空在了外面,她也依旧依赖。
甚至于她很乖地努力把自己的后颈凑到于桑之的手掌里。
像是一只瘦小被抛弃的猫,在可怜巴巴地蹭着过路人的裤脚,寻求着庇护。
老鸨总觉得于桑之带过来的妹妹一定也是个金贵的摇钱树,但她不敢兴风作浪,何况是在于桑之面前兴风作浪。
她老实了:“早膳早就准备好了,衣服也有人带下去洗……”
嘀嘀咕咕,她犹豫了一会儿,绿色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胭脂遮不住细纹:“您可要进去?”
耀眼的绿色在阳光下反着光,于桑之视线落在老鸨的手指上,洇湿的睫毛有些长,但又乌黑,就很像长长的摇曳的扇,垂在赛雪的肌肤上,触感明显。
老鸨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有个绿戒指,连忙扯着笑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哪怕是这样,华贵的绿宝石还是折射了一小弧线的绿光。
她脸都笑僵了:“不是……这是个意外……”
老鸨真的要欲哭无泪。
她这几天躲于桑之躲得厉害,她知道碰见这个女人准没好事。
前些日子于桑之在青楼里查看账本的时候,她就惴惴不安,就提心吊胆,整日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做多余的事。
好不容易人昨天一整天没来,她富贵病犯了,可不得翻出自己的手饰,又趁着于桑之不在打扮自己。
胭脂是今早抹的,绿宝石戒指却是昨日戴了,今日一个紧张,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