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石青璇心惊之下,视线不经意间转向丑男人,她此刻才发现对方的特征不止是长相丑,他还特别高,目光特别阴森,肩上的包袱特别老破旧。
她不禁想起了温柔和林诗音的描述,她们曾经对她描述过觊觎她们的死色鬼天下第七的外形:“此人就是那个文……文什么来着?文是岸?”
冷血提过一嘴天下第七的事迹,石青璇没多用心去记,只记得天下第七是个贪官之子兼平南王的走狗。
他爹因贪污落马,可能产生过悔意,希望儿子替自己回头是岸,也可能与平南王勾结的文家是岭南一带人氏,她听宋甜儿说起‘岸’这个字在岭南读起来有疯癫的意义,他爹看透了他的癫公本质而起了这么个名。
总之,他应该是叫文是岸,也就应该叫文是岸。
本名文雪岸的天下第七:“……”
方应看并不知道他身边这个男人的真实姓名背景,但对方周身暴涨的杀意令他误以为石青璇说对了,当即打圆场道:“多亏昭侯在三合楼带走迷天五圣六圣的同时还抓了白愁飞,我才会结识文先生,进而搭上平南王的线。”
石青璇恍然大悟:“难怪元十三限攻打神侯府只带了六个徒弟,敢情是剩了一个来对付我。”
不得了,她这次的仇家竟然懂得联合在一起对付她。
方应看语气缱绻,像是在对情人说话:“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重视你,元老袭击诸葛神侯不过是我伏击你的引子,一来牵制神侯无暇顾及京城中的其余异动,二来你每回进宫那位冷捕头都会作陪,调走他也就使你少了个帮手……”
石青璇明白他详细的解释是一种炫耀,她却不生气,并且诚恳评价道:“一石二鸟,你确实用心。”
方应看笑得更灿烂了:“不止,为了使你彻底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还用假消息调走了金风细雨楼的大批人手,你的好朋友苏、王、飞三位楼主恐怕正在应付八大刀王呢。”
石青璇之前与他对话主要是想拖延时间,此刻才真正生出些好奇心,苏梦枕、王小石和阿飞没一个是好糊弄的,什么假消息能骗过他们?
她知道方应看会坦白告诉她答案,所以她毫不犹豫发问:“这又是如何办到的?”
方应看将目光投给了近旁的美丽女人:“对了,我忘了向你介绍,她就是前任六分半堂三堂主、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雷媚……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石青璇懂了,也震惊了:“雷媚,那个背叛了雷损投靠苏楼主的人,现在又背叛苏楼主投靠了你?”
先为金风细雨楼在六分半堂卧底,接着为有桥集团在金风细雨楼卧底……这背叛履历丰富得都快赶上吕布了。
石青璇认真打量站在天下第七身边,被衬托得格外纤瘦的女人。
雷媚的美丽像她的立场一样,很复杂很矛盾,她长相神清骨秀恍若出世修行的小道士,气质却比方应看更英飒。
她笑起来则如她的名字般妩媚:“昭侯在心里暗骂我是三姓家奴吗?”
石青璇竟很难对雷媚产生恶感,更别提骂她:“我只不过有点惊讶,二十一个字敢信任你,他真的信任你吗?昔日吕布为曹操所擒,提出投降效忠,曹操因其反复无常拒绝并杀之,你觉得轮到你们二人又如何?”
方应看一把将雷媚搂过来,揽着她肩膀,含笑回道:“阿蚊还没当上六分半堂三堂主和金风细雨楼的郭东神之前,就已经是我的小夫人,你想在我们之间使离间计,可是用错了地方。”
石青璇像看到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本能地皱眉抿唇。
方应看将之理解为失望:“你就别指望事情能有什么转机了,神侯府和金风细雨楼被牵制住,至于皇宫那边……”
石青璇接过他的话头,望着白发红脸的老太监道:“皇宫那边自是你身旁有桥集团的招牌米有桥米公公打点好,不让事情传到陛下耳边,对吗?”
米公公跟在方应看身后出来时,她就看出了他的身份,也想通了为什么假传圣旨的那几个人是真内侍。
米公公不笑便显得外貌威严,他利用这点,摆着无表情的脸施压:“地上的五人是我精心挑选培养的手下,听说你不好杀人,我才派他们来,没想到你第一时间就除掉了他们。”
石青璇不慌也不怕,她心想有种在知道石之轩才是凶手后找他算帐——这一脸精明相的老公公怕是一个字都不敢说的。
这时,方应看下了最后通牒:“如今仅剩你昭侯府里的人可以救你,但她们初来乍到,情报不灵通,你我就算把整条街打烂,她们都无法知道,你再拖延时间也没用……”
石青璇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既然胜券在握,何必管我拖不拖延时间,还是说你其实没什么信心,所以急着要杀我以绝后患?”
方应看不介意她话语中的小刺,他摇了摇头,诚恳道:“我何时说过要杀你?米公公误会你了,你一看就不喜杀人,那五名内侍应是阴后下的手,你也误会我了,我跟你一样不喜杀人。”
这心机男真的很会演戏,说得他自己都信了吧?
石青璇一针见血地拆台:“你留活口是因为有价值,譬如你想获取我所习的慈航剑典和不死印法,你不杀人是因为有狗腿子替你杀,譬如你指使八大刀王袭击我府上的护卫,别把自己说成一朵纯洁白莲花行吗?”
见她软硬不吃,方应看卸下温和耐心的假面,也不再扮得意率真的小侯爷。
他直勾勾地盯着石青璇的俏脸,意味深长道:“你不肯交代武学心法也没关系,我总能得到别的东西,尤其在你这样的女子身上……”
天下第七似乎不料这个金尊玉贵的小侯爷和他是一路货色,森冷的表情有一瞬发愣,但很快变为赞同,米公公显然早知道方应看本性,没什么特别表现,雷媚则在观察另一人的反应。
石青璇当然愤怒,她本来就想打方应看,此刻这种想法格外强烈。
可她没有实施,她意识到对方是故意激怒她的,还是那个道理,武道最重心境,她被愤怒支配着出手,一开始就会落入下风。
不过她也不想忍不能忍,否则即便敌人先发招,她压抑着情绪,同样无法进入状态,于是她开了口,朝着米公公:“听闻公公本是先帝的近侍,数十年侍奉先帝而极得宠信,何以弃你看着长大的陛下而转投平南王?”
米公公哼了一声:“若非先帝的‘青眼’,我不会变成阉人,何况陛下防着我,平南王却许以重权厚利,他们又都是先帝的亲眷,我投效谁没区别,你挑拨我属实是无用功……”
石青璇感觉到对方说的是实话,但她提问根本不是想听他的答案,她自顾自道:“在御前当差的哪个不是人精,你肯定不会为了利益冒死谋逆,你一定是为了感情,二十一个字用感情迷惑了你!”
方应看的笑容终于僵住了。
他和米公公同时呵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们只是盟友,没你想得那种龌龊关系!”
石青璇脸上绽开笑容,一旦他们开始自证,就注定解释不清了,因为她还能提出更多质问,他们证明不过来的,只会越来越显得做贼心虚。
她做作地虚掩嘴巴,口吻浮夸:“真是默契,没想到你们居然有龌龊关系,不然你们怎么这样猜测呢?”
方应看不复先前的淡定,他眉宇间尽是躁色,几乎急切地反驳道:“是你故意暗示的,你……”
石青璇一副‘我都懂’的模样:“我说的感情是父子情、师生情,你们却不打自招……早就听过一些太监喜欢美少年,强迫的我是不赞同,但你们各取所需,卖沟子又有什么丢脸呢?”
方应看第一次遇上这种‘用低俗打败低俗’的情况,他气得脸红脖子粗。
石青璇趁势又来了一句:“怎么还害羞了,你是风月老手,不应该有羞涩情绪……难道你和米公公是真爱?”
天下第七和雷媚已经控制不住的在身边二人间来回扫视。
方应看忍无可忍,他拔出了腰间的剑,剑身红得好似还未伤人就已沾满鲜血,那就是血河神剑。
‘血河红袖,不应挽留’,石青璇终有机会领教四大奇兵——王小石绝不会将挽留剑指向她,苏梦枕的红袖刀向来不砍朋友,雷损的不应魔刀则随着他死去而蒙尘。
她也刺出青龙剑,一青一红的剑锋在空中交错,又快又凌厉,即便是米公公、天下第七与雷媚这等高手都有些看不清。
他们只能看到缠斗中的两人分开时,石青璇平稳落地,方应看却喘息急促,显出几分狼狈。
这是因为他想激怒敌人不成反被敌人激怒,他一出手就落入下风。
米公公也是一样,他恼于石青璇胡扯的谣言,手中黑糊糊的长棍横指向她,棍长一丈有余,很快就挥到她秀挺的鼻尖前。
石青璇身体后倾,仿佛要运起幻魔身法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