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虫蛊?”接过瓶子,裴永昭拔开塞子轻嗅了下,顿时,屋内弥漫着一股甜腻的香气,混杂着点若有似无的腥气。不算难闻,但是闻多了却让人莫名有些心慌难受。
  “是。”温岚曦眉头紧锁,“前朝时,南疆一带的蛊师在豢养蛊虫时,为了掩盖蛊虫身上独有的腥臭味道,会随身携带这种香料,但这香与平时用的香不同,里面的几味香草只有南疆才有,带有毒性,闻久了能乱人心神。可因为前朝时南疆蛊师聚众作乱被朝廷出兵镇压,到大齐开国时,蛊师几乎已经绝迹。而如今朝中*,最懂蛊术的只有……”
  “庆北侯府老夫人,苏云然。”裴永昭接话,声音也沉了下去。
  苏云然是他名义上的外祖母,却也是直接害死他母亲与亲外祖母的罪魁祸首。“可她已于两年前死于迁州。”裴永昭眉头皱起,人是他亲眼看着下葬的,绝对不可能有错。
  “那会不会是苏老夫人还有什么亲眷懂得蛊术?是我们不知道的。”温岚曦猜测道。
  “继续去查。”
  苏家,沈云芳,三王爷,他们到底筹谋了多少事?
  入夜,裴永昭小心搂着沈云漪,这几日她总是睡不好,他怕自己稍一动作再将她吵醒,便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手臂已经僵住。
  “你还没睡?”
  抬头看向裴永昭,沈云漪双手撑着半坐起身,“还在想那日的事?”
  月光下,裴永昭点了点头,“岚曦说沈云芳身上有股子特殊的味道,怀疑是蛊毒。”
  闻言,沈云漪顿时来了精神,“说起来,那日在沈家她靠近我时,我也闻到了那股子味道。当时我怕再对腹中孩子不好,便一直屏着气。”
  听见她的话,裴永昭坐直了身子又将她好好上下打量了一遍。
  “我没事。”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沈云漪笑着无奈道,“不过沈云芳怎么会跟蛊毒牵扯上?”
  她记得沈云芳以前并不懂得这些的。
  “行了,先不想了,太晚了,先睡吧。”既然想不通就明天再想,扶着沈云漪躺下,裴永昭闭上眼睛,若是他不睡,这丫头是不会睡的。
  第77章
  翌日清晨,裴永昭早早起来练完功,便准备回房去陪沈云漪用早膳。
  “郡王!”
  背后传来温岚曦的声音,裴永昭脚下的步子一顿。
  “何事?”一大早看见她,裴永昭倒是有些惊讶。平常这个时辰都见不到温岚曦的人影。
  “查到了!”
  院内的石凳上,裴永昭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卖身契,“什么意思?”
  上面的‘阿瑶’,裴永昭并不认识。
  “属下查到沈云芳刚出生便流落民间,从小在迁州长大,她的养父母早年间想要将她嫁给自己痴傻的儿子,被沈云芳识破。她重伤养父母的儿子后逃离。后化名‘阿瑶’,进了迁州城。不知怎的,她竟然将自己卖进了庆北侯府。当时她伺候的主子,正是庆北侯府老夫人苏氏。她八岁进府,到十一岁离府,在此期间,一直是跟在苏氏跟前贴身伺候。”
  查到的这些是温岚曦在迁州的人手连夜飞鸽传书送回来的消息,其实在查到蛊毒这条线索时,她便派人开始查苏氏与沈云芳之间的关系,没想到真让她查到了些什么。
  沈云芳与苏云然之间的联系,这是裴永昭之前没有想到过的。
  她既然是重生之人,每一步自然是小心思量再三之后的。她想方设法取得苏云然的信任,甚至可能已经被传授操纵蛊虫之法,她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你先下去吧。”若是她会用蛊,你操纵蛊虫杀人应该是轻而易举的。那裴世瞻突然在宗人府毫无任何症状的暴毙,也能解释地通了。
  可是,若是她会蛊术,为何沈云漪也不知晓。那只有一种可能,像裴永昭先前猜测的那样,沈云芳很有可能已经提前预知了一些事情,或者,她再次重生了。
  魏叔送来的消息,进一步确定了他的猜测。
  裴世瞻确实是中蛊而亡,虽然死状跟中毒很像,但对于见识过蛊术的魏叔来说,还是能够分辨出二者的不同。
  蛊术在大齐几乎已经绝迹,在京中又重新出现,那应该就是沈云芳的手笔。
  裴永昭现在万分后悔,在抓到沈云芳后应该立即狠心了结掉她。不然她在三王爷身边,对他和沈云漪来说将是个定时炸弹。
  沈云芳的案子还未提审完毕,册封太子的圣旨便下来了。三皇子当仁不让,在文武百官的恭贺声中正式入主东宫。
  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册封完太子第二日,便又下了道圣旨,因他旧疾复发,命太子监国。
  这圣旨一下,比起先前册封太子的圣旨,文武百官好似都嗅到了一丝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几十年来,除了前些日子被五王爷、张皇后下药卧床的那几日,其余时间无论寒冬酷暑,皇帝从未缺席过早朝。
  看来,皇帝的身子是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先前还在观望保持中立的一些官员纷纷明里暗里向太子示好,而先前与五王爷裴世瞻来往过密的,则是小心翼翼,生怕被寻了由头发落了。
  好在目前为止,太子为了保持他宽厚纯良的形象,并未有什么动作。
  但裴永昭清楚,如今只不过是风雨欲来前的宁静。
  裴世谦与裴世瞻都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他会隐藏,心机更深。
  是夜,身侧的沈云漪已经睡沉了,裴永昭起身换上夜行衣,并没有知会任何人,悄悄出了门。
  大理寺大牢,沈云芳被关押的牢房里干净整洁,还安置了张床。此时的她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突然,她睁开双目。“谁?”
  牢门上的锁链被打开,一名狱卒打扮的男人提着昏暗的灯笼推开牢房的门。
  “殿下让我来接你。”那男人声音嘶哑。
  沈云芳眼中闪过警惕,拒绝道:“你回去告诉殿下,他答应过我,会让我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仿佛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那人不由分说便要上前拉扯。
  “殿下的命令不容违抗。”
  沈云芳不会武功,力气也抵不过那个男人。再加上这几日一直被囚禁着,身子虚弱,那人一拖拽,便将她拉到了地上。
  “沈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话,那人挥着手刀便要冲她脖颈砍下来。
  沈云芳将手中早就握紧的簪子狠狠往下扎去,将那人的脚掌直接钉在了地上。那人疼得当场便将手里的东西都扔了,去解救自己的脚。
  借着这个机会,沈云芳直接站起身,往外面走去。
  若是她所猜不错,外面的人应该都已经被解决了,就算她此时堂而皇之地走出去也不会被人发现。
  回头望了眼满脸痛苦,手上沾染了献血的那男人,沈云芳嘴角扬起不屑的笑。
  裴世谦,真以为现在用不到她了,便可以将她灭口永绝后患。
  她早就说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站在牢门外,她伸出手打了个呼哨,一黑衣人赶着马车从远处奔来。
  “主公,请上马车。”
  沈云芳最后回头望了眼黑洞洞的大牢,毫不犹豫地迈上马车。
  半个时辰后,东宫偏殿。
  裴世瞻穿着簇新的太子蟒袍,正在案前批阅奏折。太监来报:“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沈云芳跑了。”
  “跑了?”手中的笔一顿,在奏折上落下一个墨点。他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好了,你下去吧。”
  那名太监闻声退了下去。
  食指轻扣桌案,殿内立时出现了两道黑影。
  “去追,记得别让她死得太痛快。”眯起双眼,裴世谦嘴角弯起危险的弧度。
  裴永昭潜入皇宫时,正赶上换岗的禁军交接。他身着一身低等侍卫的甲胄,贴着宫墙的暗影快速移动着。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皇帝的寝殿,福宁殿。
  先前在裴世瞻之事后,他在面圣时明确听到过皇帝提及过,要过几年再立储,而且停了张皇后下的那些药后,皇帝的身子已经渐渐开始恢复。
  怎么会又如此突然复发?他心有疑窦,有心想要面圣,却也知道若是他正大光明的进宫必然会遭拒。所以只能行此法。
  福宁殿外的守卫比往日多了三倍,裴永昭绕到殿后角落的一处窗户下,小心的用匕首撬开窗棂。警惕地左右查看了一番,他才翻了进去。
  寝殿内,烛光昏暗。伺候的宫人垂首立在内殿门外,裴永昭靠在拐角处的阴影里,隐住身形,确定内殿外只有两名宫人后,他直接轻声上前,捂住其中一人的口鼻,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人身子便软了下去。另一人发现不对时,也已经被捂住口鼻。解决掉两人,裴永昭推门进了内殿,内殿里烟雾缭绕,昏黄的灯光映射下,他看见一个枯瘦的身影躺在龙床上,脸色蜡黄如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颜色。此时的皇帝双目紧闭,胸口的起伏微弱的几乎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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