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理会裴禛寿,刘氏心中有自己的思量。她知道她家老爷在担忧什么,不就是担心裴永昭若是因为此次战功恢复了爵位,女方的身份相配不上。
不是她瞧不起裴永昭,当年他爹的案子若是真的能因为他这两年的战功就抹了,那他爹也不会畏罪自裁了。
当初舒郡王立下的功劳可不比这战功小。
裴永昭从宫中出来,裴家的人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
荣盛是家生子,他爹是裴府的管家,今日来迎的便是荣盛他爹。
熟悉的路,熟悉的巷子,只是此次归来,有些东西已经变了。裴永昭骑着马路过巷子口时,看见路旁的四合院大门紧闭,有些疑惑的向荣管家问道:“此处不是太仆寺少卿章天的府邸吗?”
“是的三公子,章天犯了事,两年前被判削去官职,全家被流徙三千里,不得归京,旁人嫌晦气,房牙卖不出去,此处院落也便暂时搁置了。”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裴永昭没有再说话,看来那年春蒐之事,章天做了替死鬼。
今日裴家花厅里热闹的很,裴家大公子,大少夫人,四姑娘都在,还有得胜归京的三公子。大家围坐在一起,若是不知道的,只当是和乐美满的一大家子。
从裴永昭坐下,裴禛寿脸上的笑便一直没下去过。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
“三哥,听说你在边关一箭射死三个敌将,快给我讲讲!”裴华姝还是原本欢脱的性子,从裴永昭一回来,一张小嘴便未停过。
“华姝,你都快议亲的年纪了,还整天跟个疯丫头似的。”裴永诚蓄了须,看着稳重了许多。他笑着奚落裴华姝,也冲着裴永昭善意一笑。
至于裴永常,并没有看见他的影子,如此行径倒是也符合他怪异内向的性格。
“娘,您听听大哥在说什么!”裴华姝听到议亲两字,脸刷地一下红了,扑向刘氏怀里撒娇道。
“行了,赶紧先上菜,你三哥奔波了一天,肯定是饿了。”刘氏这次倒是没有给裴永昭脸子看,还出奇的热情。
裴永昭猜测大抵刘氏是看在院中那几大箱赏赐的面子上。
桌上的菜也都是裴永昭喜欢的。
“娘,我三哥既然回来了,那什么时候迎娶三嫂进门啊?”裴华姝话一落,桌上其他人都噤了声。
‘啪’的一声,裴永昭停箸看向刘氏,裴华姝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脸上的笑瞬间凝固。刘氏的帕子绞的发皱:“你如今已经除服,年纪也不小了,婚事总不能一直……”
“糊涂!”见裴永昭黑着脸不出声,裴禛寿怒拍了下桌子瞪向刘氏,“之前便与你说过,这沈家如今情况复杂,沈家那位姑娘身份尴尬,与她结亲,你是怎么想的!”
“那如今已经过了大定,就等着商定婚期了,还能退亲不成!”刘氏也不甘示弱,将手中的帕子拍在桌上,呛声回去。
“沈家?”裴永昭脸色有些奇怪地望向刘氏“哪个沈家?”
第38章
“还能是哪个沈家,你大伯母我自然是给你相看的好人家的姑娘,是当朝左都御史沈家。”听裴永昭问起,刘氏瞬间气焰又涨了上来。“那位沈家姑娘虽然不是嫡女,但是从小也是被沈夫人按照大家闺秀的规矩教养长大的。容貌听说也是不差,如今你虽然有军功在身,毕竟爵位被夺……干什么?我难道说的不是实话?”
其他人一起看向裴禛寿,他干咳着转过脸。
刘氏见裴永昭不语,便继续自顾自的说起来。“你如今在京中无房产也无爵位的,这出身再高些的人家怕是看不上咱的。这嫁娶吗,自古以来讲究一个高门嫁女,低门娶妇,这沈家二姑娘我看着不错。”
刘氏说完,大家都等着裴永昭表态,倒是把他看得不自在了。“……那既然已经过了大定,我也不好拂了长辈的安排,这婚事……”喉结滚动,裴永昭咽下后半句,脸色有些不太自然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碗碟上的花纹,“就依大伯母所言。”余光瞥见大伯父和其他人有些错愕的表情,他忙拿起手旁的酒杯往嘴里一倒,辛辣的味道让他瞬间清醒,整张脸也瞬间变得通红。
“老爷,宫里来人了!”
花厅内略显尴尬的气氛被荣管家的通传声打破,众人慌忙起身往前院去。
“舒郡王一脉冤屈尽雪,特复其郡王爵位,由世子裴永昭承袭。另裴永昭屡立战功,特授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掌京城巡防——”宣旨的内侍话音一落,在场的众人皆噤声跪着,只有裴永昭上前接过圣旨,谢恩。
送走传旨的内侍,裴永昭双手捧着圣旨,盯着圣旨上的朱批,三年前父王与母妃相继离世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虽然那是曾经的裴永昭经历的,但对如今的他来说,那就是他的记忆。想起金殿内皇帝那句句试探的模样,高高在上的皇帝终究还是承认自己错了。
“陛下竟然加封昭儿为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裴禛寿捋须笑道,“看来陛下是看重咱们昭儿的。”
“只是个六品小官而已……”刘氏不屑地撇了撇嘴,她最看不惯裴禛寿的这副嘴脸。
“无知妇人!,这可是京畿要职。况且咱们大齐一直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爵禄不兼,就算是睿亲王与五王爷也没获封过实职!”想到什么,裴禛寿郑重地看向裴永昭嘱咐道:“陛下这是看重你,你不可再因你父王母妃之事与陛下心生龃龉。”
裴永昭怔怔的点头,其实若是裴禛寿不说,他与刘氏的想法是一样的。
“好了,昭儿,你随我来趟书房。”裴禛寿环视了下其他人,冲着裴永昭道。
前院书房内,裴永昭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鼻尖若有似无的,还是当初那股让他曾经心生疑窦的香气。
他眼前突然浮现起裴禛寿为他做的种种,倏地鼓起勇气抬头望向裴禛寿“大伯父,您书房里的香倒是特别。”
“哦,这香呐,”裴禛寿倒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香,“是你二哥给的,我在他房里闻过一次后,觉得味道不错,怎么,你也喜欢?”说着,裴禛寿便在一旁的博古架上翻找起来,他明明记得还有半盒的。
“二哥?”这香是裴永常的?
裴永昭相信裴禛寿没有说谎骗他。
从他来到裴府,再到他去迁州这三年,裴永昭因为那股奇怪的香气曾经怀疑过大伯父。两年前从迁州回来后,他手中握了壶天秘境的力量,也曾经派人暗中观察过大伯父一段时间。但他得到的结果都是大伯父并无异样。
这其实也是裴永昭想要得到的结果,毕竟大伯父对他如此好。这个世上真心实意待他好的人不多。
“呐,还有半盒,你若喜欢便拿回去。赶明儿我再问你二哥要上两盒。”裴禛寿将那精致的小盒递到裴永昭手上,裴永昭也没有跟他客气,这香,说不定是条线索。
“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裴禛寿也与裴永昭相对而坐,他突然开口,倒是把裴永昭问蒙了。
“不知大伯父说的是……”
“沈家的那桩婚事,你不必顾念我的面子。婚姻大事,不得马虎。你若是还有其他想法,便与大伯父说,大伯父自会帮你解决。”裴永昭只当他之前是不好拂长辈的面子,可是如今他身份已变,若是有其他想法也是无可厚非。
“咳咳……大伯父,沈家的婚事,侄儿没有意见”
原先舒郡王府的牌匾被重新描金挂上,仆从们进进出出的修缮打扫,裴永昭承袭郡王爵位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某些有心人的耳朵里。
沈家后院,秦氏房中,沈云芳正在帮秦氏按摩着腰背。
秦氏脸色恹恹地靠在松软的大迎枕上,虽然衣着宽松,但腹部的隆起已经非常明显。
年初的时候大夫请脉,竟然把出了喜脉。她今年三十有二,若是放在现代,这个年纪怀孕倒也正常,但是在大齐,便要被戏谑上一句老蚌生珠了。
“母亲,大夫上次把脉的时候不是说了,让您不要劳心神,您又忘了?”见秦氏面色凝重的不说话,沈云芳手里按摩的动作未停。
“唉,母亲这是……”秦氏欲言又止,刚刚钱氏临走时的话还在她耳边萦绕。
“母亲?”
“其实也无它事,原本是想给你二妹妹找个寻常人家嫁了,谁知那位竟然恢复了郡王爵位。你二妹妹身份略有些尴尬,虽然我与你父亲已经将她认作义女,可嫁作寻常宗室妇已经是她的造化,如今一跃成为郡王妃,不知对方会不会寻了由头悔婚。”秦氏是担心刘氏那边蓦然身份涨了,便悔亲。
“郡王?”
沈云芳按摩的手一顿,再继续时手里的力道突然变了,疼得秦氏哎吆一声。
“母亲,是我走神了。您无碍吧?”
“……没事”秦氏奇怪的看了沈云芳一眼,便没让她再继续按。
“若对方是郡王身份,倒是真有可能看不上二妹妹,毕竟如今二妹妹深居简出的,大小宴会也不喜欢露面……”沈云芳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忙住口。她平常可不会把自己心中所想说得如此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