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若是之前裴永昭说会帮他,他对其还只有六七分的信服,如今已经是十分了。
  苏氏的事,蒋敬安还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府里其他人也只当是苏氏信佛,自己求着老侯爷去淇水家庙带发修行。
  “听说你在京中时是在白鹭书院念书?”老侯爷靠在椅背上,柔软的靠垫让他能够稍稍舒服些,他面容也和缓了许多。
  “是的,祖父。”蒋敬安有些惶恐的躬身回答。
  “咱们自家爷们儿说话,不用如此拘束。”老侯爷随意一摆手,指着下首的椅子道:“你们兄弟俩都站着作甚,自己找地方坐下。”
  裴永昭看了眼不敢动弹的蒋敬安,先坐了下去。看他坐下,蒋敬安才敢坐下,但屁股也只敢挨着座椅前端。
  “你既然能考上白鹭书院,说明是个聪慧的,你父亲与母亲去淇水给你祖母尽孝,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侯府上上下下的事务,我一个老头子也操不了多少心,你就跟着福伯多学学,争取早日为你父亲分忧。”
  老侯爷缓缓说出这番话,话毕,裴永昭有些惊讶的看向他,但是碍于蒋敬安在此,有些话他不好明着问。
  “……祖父,您……多谢祖父信任,孙儿定不辱命!”到底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就算再聪慧,心机再深沉,目的得逞之后的喜悦是掩饰不住的。
  “我先前已经吩咐过福伯,他在前院书房等着你,你直接去找他即可。”说完,老侯爷挥挥手,示意蒋敬安可以去了,蒋敬安也识趣,知道他们还有话要单独说,便有眼色地起身退下。
  “祖父,您是想培养蒋敬安接手侯府?”裴永昭看得明白,因为之前他也动过这样的念头,但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苏氏的事。
  如今知道了,还让苏氏的子孙留在侯府掌权,这不是在外祖父心上扎刺吗?
  “嗯”老侯爷点了点头,“只要他是个秉性端正的好孩子,别像他父亲、祖母一样,将侯府交给他也未尝不可。”老侯爷话说的风轻云淡,其实自从明华郡主不告而别,独留下他与女儿,他对权力爵位已经没了执念。
  若不是苏氏步步紧逼,设计害死裴永昭父母,老侯爷也不会起了要夺蒋彦铮庆北侯爵位的想法,被他俩下药控制折磨。
  还有一点,如今他的外孙在京中未能立稳脚跟,此番回京为父母平反,想必还会多有阻挠。他已经是轻弩之末,没有多少时日可活,更无法给裴永昭提供什么有用的助力。为今之计,便是帮他寻找新的助力。
  蒋敬安无依无靠,他相依为命的母亲是在蒋彦铮与苏氏的默许下被陆氏毒害而死,这已经是解不开的仇怨。
  如今他能够回到庆北侯府,又是因为受裴永昭多番相助。如此一来,若是他能够继承侯府爵位,对裴永昭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裴永昭如今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只有靠他这个外祖父来为他筹谋。
  不过就算是蒋敬安可信,但不得不防,有些人权力只要到手,什么仁义礼信都可抛弃。老侯爷不敢赌,因为他已经赌输过一次。所以他还留了后手,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如今第一等重要的事,便是进京将迁州的事尽快禀明圣上,不然迟则生变。不知苏氏母子狗急跳墙会做出什么事。
  “咳咳咳……”老侯爷急咳了几声,本来灰白的脸涨得紫红。趁着裴永昭转身倒茶的功夫,他将捂着嘴的帕子折好塞进了袖中,那帕子隐隐约约洇出星星点点的红色。“之前你说是魏风来带你来的迁州?”
  裴永昭将茶水递给老侯爷,待看他饮下,不再咳了,才回道:“是的,当初孙儿被困,多亏魏叔相救。”
  对于魏叔,裴永昭是真心实意的感激。
  “他有大才,只是时运不济,你若有事便多寻求他的指点。他与你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必会帮你。”老侯爷说到此,不知想起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顿了顿,继续道::“此次去京城,有他沿路陪着,我也放心。”
  “外祖父,孙儿此行前去,您在迁州一定要听绛珠姑娘的,好好吃药,待孙儿带好消息回来。”裴永昭穿越过来之后也是家破人亡孑然一身。如今有了外祖父,他也明白了书中所说的孺慕之情是何意思。
  “你放心,军中旧部皆是随我征战沙场的老人,当初蒋彦铮为稳军心,还不敢将所有将领全部换成他的人。至于府里的,这几日已经换的换,遣散的遣散。我这老头子的身子,想必还能撑上几日。”
  老侯爷笑着安慰,裴永昭虽然满是担忧,却为了让其不挂心,也点了点头应下。
  迁州城外,裴永昭骑在马上,背着箭囊。如今他趁手的兵器是弓箭,他便习惯性的随身背着,重些便重些,只当是锻炼身体。
  “魏叔,您说此次能成功吗?”骑在马上,裴永昭忧心忡忡地看向京城的方向。
  魏叔的马与裴永昭的马并行而立,看裴永昭眼角微微下垂,满腹心事的模样,他佯装举起手中的马鞭便要打他:“成与不成,如今都还未定,你便开始担忧,大丈夫行事无愧于天、无愧于地,若是尽力未成,也非遗憾。”
  “尽力未成,也非遗憾……”裴永昭细细揣摩魏叔这句话,突然心中豁然开朗。待他抬头,魏叔已经骑马走远,裴永昭赶紧夹紧马腹追去。“叔,等等我!”
  第30章
  离开京城时,还是春寒料峭,如今已是草长莺飞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两人的马在距离城门口还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如今时辰尚早,进城的多是些周围村庄的农户,进城卖些自家种的小菜,养的鸡鸭等。
  “叔,您真不欲与我一同进城?”裴永昭转头看向一旁的魏叔,再次确认。
  “我不便在京中露脸,进城之后我会在暗处助你,你自己行事要多加小心。”魏叔看着不远处城门口的门卒,嘱咐一旁的裴永昭道。
  “好。”既然魏叔没有明说,裴永昭也不便多问。魏叔既然答应在暗处助他,那他就做好他该做的。
  京畿重地,进城出城都要接受查验。
  裴永昭牵着马,身后背着弓箭,吸引了门卒的注意。便多翻看了他的行李一会儿,并没有翻出什么来,便放裴永昭进了城。
  待裴永昭进城后,那名刚刚检验过他的门卒突然向一旁的另一名门卒说了些什么,脚步急促的也进了城。
  再次走在灯市街上,裴永昭看着周围来往热闹的人群,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慢慢适应了这个世界。
  进城之后,来不及做其他,他便疾步往通政司去。外祖父在他临行之前嘱咐过,所有要呈给皇上的奏折,都需要先交到通政司。通政司对奏折进行初步审查和分类后,再将奏折转交给相关的衙门进行进一步核验,才能呈到皇上的御案前。
  通政司有名曹姓小吏与外祖父相识多年,若是能将奏折直接递到他手里,想必后续之事会简单许多。
  好在门口的守卫通传后,裴永昭在通政司内见到了外祖父口中之人。
  时间紧迫,裴永昭向其说明大致情况。“这是老庆北侯蒋崇岳的奏本,劳烦大人了。”
  那名小吏态度倒是极好,接过奏本后答应尽快核验上报。这件大事办完,裴永昭也总算暂时松了口气。已经过了晌午,他在路边的小摊上吃了碗面。
  吃完面,他牵着马,想起自己当初被掳走,想必大伯父一直挂心,如今回京了,该去大伯父那里报个平安。
  此时伯父家门口的地上,还散落着鞭炮的碎屑,门口显眼的地方悬着红布条。
  今日是好日子,裴府双喜临门,一喜是贺裴禛寿长子喜添一子,二喜是贺裴禛寿在猎场上获圣上赏识,被提拔为二等侍卫。已经过了晌午,宴席也已经散了,门房在门口招呼着送客。
  裴永昭往里张望了几眼,被门房注意到,待看清楚来人是裴永昭后,门房欣喜地上前给裴永昭拱手行礼“您是三公子?您可回来了!”
  “哎——等等!”不待裴永昭反应,他已经转身往府内跑去。
  “老爷,夫人,三公子回来了!”门房是个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他谨遵裴禛寿吩咐,知道男主子这些日子为了三公子失踪之事忧心,如今人回来了,门房也跟着高兴起来。
  之前因为裴永昭失踪,裴禛寿动用了手上为数不多的人脉关系,找也找了,查也查了,却依旧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裴永昭今日竟自己回来了,裴禛寿听到门房通报的消息先是楞了一下,随即疾步像大门处走去。今日他高兴便多饮了几杯,走快了脚下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昭儿!”看见裴永昭略显局促的牵着马站在门口,裴禛寿几步上前扶住其肩膀,或许是饮酒了的缘故,他竟呜咽一声,红了眼眶。“你这小子,这么多天,一点消息也没有,可急死大伯父了!”
  看到裴禛寿真情流露不似作假,裴永昭也感觉心中一股暖流淌过,面容舒展开。“让大伯父挂心了。”这些日子的事情,还不能都跟裴禛寿说,裴永昭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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