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十七八岁的小男孩,整天装得老成。
裴永昭撇撇嘴,招呼荣盛继续往前走。
灯市街他们才逛到一半,越往前走,离着内城越远,越是热闹。
食好饭庄外,几人正在吵吵嚷嚷,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
老板娘是个泼辣的中年女人,与她对仗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只见她一手拽着少年的胳膊,另一只手的指尖几乎戳到那少年的鼻尖:“前几日我便瞧见你鬼鬼祟祟在周围转悠,今日让我抓到了,竟然敢偷到老娘头上!走,跟我去衙门”。说着,老板娘便要扭送那少年去衙门。
那少年一身补丁,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听到要被扭送官府,并没有害怕求饶。只是将偷的东西往怀里仔细揣了揣,脸上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看来是惯犯了。
周围的百姓也都是指指点点,没有上前拉劝的。
本来也只是看热闹的裴永昭,见着稀奇,便多看了几眼那倔强的少年。
“他拿的东西值多少银子,我帮他付了。”裴永昭看了眼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荣盛,荣盛赶忙掏出钱袋。
得了银子,那老板娘也不再纠缠。
少年摸着怀中还热乎的包子,抬头警惕的瞪了裴永昭一眼,“你不要以为帮了我,我便会感谢你。”说着便头也不回的往城外方向跑去。
“你这小子!”听见这话,裴永昭没有反应,一旁的荣盛反倒替自家主子不值。把那包子扔给狗,狗还摇摇尾巴呢。
看着那倔强的背影,裴永昭仿佛看到了前世小时候的自己。
在进入孤儿院之前,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也干过,若不是真的饿极,他不会选择偷。刚刚从那少年倔强但坦荡的眼神中便看得出来,他应该也是如此。
天色不早,再加上碰到这档子事,裴永昭也没有心情继续逛下去。
“泽州饧——卖泽州饧咧!”
隔着条巷子,便听见了老叟的叫卖声。
“爷,我去买两包?”看见裴永昭驻足,荣盛试探着问道。老爷说过,三爷喜欢甜食,尤其是钟爱这泽州饧。
就算灵魂变了,但这具身体的某些喜好还是保留了下来,想到那酥脆香甜的味道,裴永昭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看裴永昭点了头,荣盛进巷子去寻那老叟。
裴永昭站在巷子口等候。已经快到用午饭的时间,街市上弥漫着各种饭食的香气,还有嘈杂的人声。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听到那丫头的消息,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还是希望她暂时不要出事,毕竟自己的小命暂时还拿捏在人家手里。
一想到那解药的事,裴永昭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抬头望了望已经好久没有声响的巷子,荣盛还没出来。
回头看了眼人头攒动的街市,裴永昭往巷子深处走去。
若是可以重新选择,裴永昭绝对不会选择贸然的踏进那条巷子。
此时的他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一股霉味冲头的布团,身下的颠簸与周围的寂静时刻提醒他,现在已经离灯市街越来越远。
“这次的年纪有些太大了吧?”
“年纪大些是大些,但是这小子长了张俊脸,到时候好好调教调教送到……嘿嘿,想必那些夫人们肯定喜欢。”
外面猥琐的谈话声传入马车内,传到裴永昭的耳朵里,引得他一阵反胃。
此时他受制于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群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马车走走停停出了城,外面只剩下虫鸣鸟叫声,和马匹偶尔发出的响鼻声。
终于停下,裴永昭眼前的马车车帘被撩开,映入视线的是一张满是疙瘩的胖脸。那肥腻的脸上钉了两粒绿豆大小的眼睛,肥厚的嘴唇弯起满意的弧度。“小雷子果然说得没错,这小子应该能卖上个好价钱。”
裴永昭个子虽然高,但是身材瘦削,那胖子自己一个人便轻松将他抬起。
这是座荒废已久的破庙,屋顶已经被积雪压塌。昔日香火旺盛的大殿上,此时杂草丛生。
随手将裴永昭扔在一根殿柱旁,那胖子便出了大殿。
就在裴永昭想办法挣脱手中的绳索时,那胖子又回到了大殿,手里还拿着件衣裳。
给裴永昭解了绑,将衣裳塞到裴永昭手里,推搡着他往内殿走去。
这破庙外面看上去像是待要坍塌一般,里面原来另有乾坤。
打开一间密室门,那胖子恶狠狠地将裴永昭一把推了进去。“自己把衣服换好,不要妄想耍什么花招,若是不想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就给老子老老实实待着!”
随着他的话落,裴永昭才看清楚,昏暗的灯光下,这小小的密室里竟然有十几名身着同样衣服的少年,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在密室最里面,还有一处水牢,几人半死不活的被吊绑在水里。水牢里散发的阵阵恶臭,弥漫在这狭小的密室中。
第7章
密室的门被重重的关上,外面传来落锁声。
环视一圈,这被关的人里面并没有荣盛。裴永昭只寄希望于他是没有被绑来,亦或是在别处关着,只要性命无碍就好。
若是他们不回去,伯父应该会派人出来寻他。
裴禛寿对他,纵使是亲生父亲也不过如此了。可因为那股奇怪的香味,裴永昭心中的疑窦始终无法消除。
若是伯父与那黑衣人有牵扯,恐怕接下来的一切都会变的难测。
密室只有一扇门与外界相连,并没有其他透气的门窗。墙壁上的凹槽里放着一盏油灯,光线昏暗,裴永昭就近拍了拍一名少年的肩膀,“哎,这位兄弟,你也是被绑来的吗?”
少年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并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
裴永昭又换了个人询问,依旧是没有人接他的话。
裴永昭索性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到里面的水牢旁。
水牢里的油灯放的足,足有三盏。这样做怕是有杀鸡儆猴的意思。
水里站着三人,那三人与其说站在水里,不如说是吊在水里。
双手俱都用绳索绑着,绳索的另一头固定在两边的墙上。
那水不知多久没有更换过,走近了,那水里的恶臭味道直冲眼睛。
是他……
正是灯市街上那个偷包子的少年。
此时他正被吊在水中,那脏水没过他的胸口。他脑袋无力的垂在一旁的肩膀上,脸上又多了几处伤痕,应该是已经陷入昏迷。
“喂——”
裴永昭试图唤了几声,那人并没有反应。
还欲开口的裴永昭感觉自己衣袖被轻轻拽了下,扭头一看是刚刚没有搭理他的少年。
“你快小声些,是想把那些人都引来,害死大家吗?还有,你快听他们的把衣服换了吧,过会儿他们过来若是见你没有照办——呐……他们就是下场。”那少年哆哆嗦嗦地指着水牢里的几人,眼中的恐惧像是要溢出来。
“为什么要换衣服?”裴永昭拿起那身衣服,摸了摸,滑溜溜的,是好料子。
“哎,你别问了。”言尽于此,那少年见裴永昭不听劝,也不再多言,再次缩回墙角抱膝蹲着。
密室内再次安静下来,静的只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这密室里暗无天日,时间流逝也不知过了多久。
裴永昭只感觉肚里已经饿得叫了又叫,那极度饥饿,乃至肠胃抽筋的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那扇门被重新打开,外面的天应该是已经完全黑透了,并没有刺目的光照进来。
进来的人里打头的还是先前的胖子,他手里提着灯笼,身后又跟进几名身形壮硕的汉子。
他提着灯笼凑到几名少年跟前,那胖子捏住其中一名少年的下巴,脸色不虞道:“这个脸上怎么回事?”
借着那灯笼昏黄的光,裴永昭看清了那名少年的脸,少年清秀,但右侧脸颊靠近耳朵的地方划了一道三寸左右的血痕。少年脸色白皙,血痕在脸上尤为显眼。
“这头废了,重新选一头。”胖子不悦的将那眼神呆滞的少年随手往前一推,人撞在墙上,直接昏了过去。
身后的人见胖子如此嚣张,也不敢多声言语,指着那昏迷的少年问道:“那这……”
“年纪大,姿色一般。直接四肢敲断,割去舌头,弄瞎弄聋,跟之前的那几个一起送出京去,记地把容貌毁的彻底一点,身上的胎记也都清除了,别留下痕迹!”
“是”都是做惯了这档子事的,其中一人直接上前提起那已经不省人事的少年,将其拖了出去。“呸,真是晦气,又失禁了……”随着那人拖着少年出去,密室内弥漫起一股难闻的腥臊味。
“求求你放过我!”
又一名少年被选中,他直接跪在胖子跟前,嘴里求饶的话一刻也不敢停。
“放过你?你也想跟他一样?”虽然没有指明,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胖子说的那个他,就是刚刚被拖出去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