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
  有人来了。
  来的是赵长安。
  看到屋内的芍药,他眼睛都没有侧一下,眼观鼻鼻观口地说是京兆尹府的请指挥过去一趟。
  京兆尹府?掌管盛京治安的京兆尹府?
  沈昭昭下意识地揪住了被子,内心有些慌张,“京兆尹府找我过去?”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种可能,但无论是什么理由找她过去,最后的结果都是她应对不上,身份被人揭穿。
  “对,不过刘副使已经说您没醒,让我将他们打发走了。”
  赵长安飞快地道,“刘副使说了,且不说指挥您这几日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养,他们崔侍郎府不就是死了一个人吗?区区一个管家,就算牵涉其中,又没有切实证据,就传您堂堂一个指挥使过去问话,他们京兆尹府做事这么没有章程的吗?!”
  具体需要什么章程沈昭昭也不知道。
  但听到可以不用去了,以及看赵长安所说的这个刘副使对京兆尹府的态度。
  她微微往后靠了靠,放心地冲着赵长安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眼神。
  赵长安接收到了上司的赞赏。
  内心有些小雀跃以及一些被肯定的小得意。
  因为方才躺着的缘故,早间“陆指挥”让他束的头发已经有些乱了。
  其实原本就没有多齐整,他自己给自己束发倒是没有问题,但是让他给别人束发,哪怕这个人是他上司,也觉得无从下手。
  然而陆指挥让他束,他不敢不束。
  但是转念一想,指挥似乎很是重视他。
  情绪崩溃也让他在场,今日更是束发这样的事情都交给他做。
  不会是要提拔他当心腹了吧?
  他又想到刚才。
  “陆指挥”在诏狱晕倒了。
  他和刘副使将他送回来的时候,发现了房内有个叫芍药的妩媚女子。
  那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一逼问便什么都说了,说自己出自哪里,说是上头的一位贵人让人把她送过来的,那个侍从好像叫他殿下。
  殿下?
  赵长安和刘建安悠悠地对视了一眼,都猜到了那位贵人的身份。
  也不知道那位殿下是得了谁的指点,想着投其所好,想出了这种用自己的好来投陆指挥的主意。
  他觉得陆指挥素来行事严谨,不近女色,北镇抚司连后厨里都是清一色的男厨子,醒来肯定是要生气的。
  得赶紧把这个叫什么芍的赶走。
  “这可是那位送过来的人,你敢让她走?”
  刘副使却是拦住了他,“再说了,指挥整日就知道查案,都克制自抑得不成样子了。”
  见赵长安面色微微松动,刘副使压低声音继续道,“你说他自己不近女色就算了,还不许我们去喝花酒找娘子,教训我们好好办案,不要满脑子都是些那种事情。”
  “哪种事情?”
  赵长安有些听不太懂了。
  刘副使觉得这孩子的关注点真是奇特,但是他也没藏着掖着,压低声音,“原话是看你们一个个的,满脑子都是些男盗女娼的事情,刀都拿不稳了。”
  想到这里,他瞥了眼芍药娇滴滴的模样,邪气一笑,又道,“小长安,你看这娘子好看吗?”
  赵长安看了芍药一眼。
  老老实实地点头。
  “好看就行了。”
  他一把挥开了赵长安诧异的脑袋,“你还小,过几年就懂了。”
  赵长安不知道他该懂些什么。
  他只知道,指挥醒了确实没有生气,还让他把芍药姑娘送回房间。
  她哪里有房间?
  最后还是刘副使点醒了他。
  没有房间?那就安排个房间。
  第7章
  沈昭昭看着恭恭敬敬地站在她面前的赵长安。
  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胖子还是挺靠谱的。
  赵长安其实并不胖。
  看上去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身形较同龄少年要微微胖一些,脸上还带着些尚未褪去的婴儿肥,低着头的时候还有双下巴,所以才显得胖。
  她刚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今日早间他还帮她束了头发,打了洗漱的热水。
  毕竟以前她自己的头发都是白露弄的,如今还是束男子的头发,她哪里会!
  现在更是靠谱。
  直接帮她将京兆尹府来的人给打发走了。
  想到这里,她看着赵长安也顺眼了许多,“你说我没醒,他们——京兆尹府的人说什么了吗?”
  “虽然是崔侍郎亲自去的京兆尹府,说是死了人,但是京兆尹府隔三差五往我们这里送没有头绪的案子,让我们协助审审,所以还是要给我们面子的,当即就客客气气地回去复命去了。”
  赵长安颇有些自豪,想了想又道,“哦,他们还按照崔侍郎的控诉传了沈家的娘子去。”
  崔侍郎?
  陆绝去了?
  沈昭昭听到“侍郎府死了人”的时候就隐隐感觉不对。
  越到后面面色越是凝重,最后掀开被子起了身。
  “诶,指挥您去哪?”
  “京兆尹府。”
  *
  京兆尹府。
  陆绝站在堂中,看不清神色。
  只是背部挺得极直,远远望去,一身白色衣裙,是个冷傲的美人儿。
  因为涉及到北镇抚司的指挥使。
  这个案子也就没有开堂审理。
  但此刻高府尹坐在上首,书吏等一应俱全,和开堂审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然后没问几句。
  便有人匆匆进来,在高府尹的耳旁说了几句什么。
  他便让他们稍候片刻,就不见了人影。
  也因此。
  沈昭昭刚准备进门,就撞上了步履匆匆回来,面色奇怪的高府尹。
  “陆指挥来了,身体可好些了?”
  高府尹一边客气地询问,一边娴熟地请“陆绝”进屋。
  虽然这个北镇抚司指挥使陆绝向来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有什么关系呢,许多棘手苦累的案子也只有他们北镇抚司乐意办。
  看到这位京兆尹府的高府尹对她这样讨好客气。
  沈昭昭慌张的情绪缓和了些,她稍稍挺直了些自己的背,“好些了,现在已经不吐了。”
  不吐了?
  高府尹忙跟上她的步子。
  沈昭昭一边回话,一边望向屋内。
  京兆尹府的后堂内,绕过站立着的几个人,她正好对上陆绝轻轻扫过来的目光。
  沈昭昭知道自己的眼睛生得很好看,眼尾的弧度长而圆。
  在一次撒娇卖乖之后,阿娘曾笑骂说她这是典型的圆眼睛,看上去就感觉单纯无辜的。
  但是没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有机会看见自己的这双圆眼睛里,露出了这种漫不经心而带着冷感的眼神,与单纯无辜完全不搭边。
  京兆尹府的人确实对“陆绝”很是客气。
  她刚到,就有人直接搬来了一把椅子,恭敬地放在了她的身后。
  沈昭昭冲他笑了笑。
  接着指了指正中站着的陆绝,“给陆——这位娘子也搬一把椅子吧,站着怪累的。”
  因为这一句话。
  沈昭昭收到了几道齐刷刷投过来的目光。
  像是诧异素来铁面无情的陆绝什么时候学会怜香惜玉了。
  应答的是高府尹身侧的侍从。
  “是,是,陆指挥说得对,快去给沈娘子搬个椅子,眼下既没有立案又没有开堂的,沈娘子也就谈不上是疑犯,当然可以坐着。”
  还没等椅子搬过来。
  门口就传来了一声怒喝,“陆绝,我不过因为陈荣之事在圣上面前参了你几句,你就心存报复之心,竟敢登堂入室杀人行凶?!我要在圣上面前告你?!”
  沈昭昭看向门口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里挂着汹涌的怒意,恨不得将她杀之而后快。
  沈昭昭微微缩了缩脖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那日是他府中设宴,虽然府中的主君并没有露面,但是此时此刻,这般愤怒的,也就只有崔侍郎了。
  但是杀人行凶的人哪里是她?!
  沈昭昭看了一眼崔侍郎,又看向陆绝,这位大人你往中间看!
  高府尹已经飞快地打起了圆场。
  “崔大人,有人看见的时候,贵府管家已经断气了,沈娘子和陆指挥都在湖里漂着,眼下无凭无据的,你还是听听他们怎么说罢。”
  京兆尹府的面子要给。
  崔侍郎气咻咻地坐下,愤怒地瞪着沈昭昭。
  大有一副我看你们能说出什么花儿来的架势。
  见他坐了下来。
  高府尹便道,“沈娘子,你继续说那日的情况。”
  与此同时,一旁的书吏也唰唰唰地拿起笔开始记录。
  “前日,我去崔侍郎府中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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