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昨天那个家暴案的伤情鉴定,汪瑞雪提供的病历和影响资料不全,还得补充检查,鉴定报告出来后已经过了两个多星期。
周六窝在家里,她陪孟阅川看完之前说的那个大猩猩喜剧片,晚上出门去吃饭。
宋响家前几个月新开了一家火锅店,装修得古朴有特色,很多人来打卡,生意火爆。取完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才进去。
服务员推车过来时,她正跟孟阅川讨论吃完去做什么。菜品摆上来,宋响道了声谢,抬头看见穿红色工服的汪瑞雪。
她头发剪短了,简洁干练地用一字夹别在耳后,还是习惯性地低着头,但脸上的疲惫褪去,状态好了不少。
“宋法医。”她抿了抿唇,有些腼腆地打了个招呼。
宋响朝她温和笑笑:“你好。”看了眼桌上的菜,开玩笑问道:“你们店里的味道怎么样?”
汪瑞雪怔了一下,很认真地说:“可以的,我们店的锅底都是真材实料熬的,顾客好评很多。”
“好哦,谢谢。”她还有工作,宋响没跟她多聊。
她走后,孟阅川问:“鉴定人?”一般只有找她做过鉴定的才会叫她法医。
“对。”宋响点了点头,往汪瑞雪那边看了一眼。鉴定人的隐私她不能聊,换了个话题:“记不记得临中对面也有一家火锅店,生意爆冷。”
“嗯,记得。”孟阅川知道她的职业性质,把菜下到锅里烫,跟她聊着。
他们点的菜多了,吃一半宋响就有些吃不下,放下筷子说要歇一会儿再吃,孟阅川被她晕碳的样子逗笑,说:“吃不下别吃了。”
“不行,不能浪费。”
孟阅川无奈:“我吃。”
宋响朝他抱了抱拳。
身后一阵骚动,像是店门口有人吵起来了,店里的客人也都忘那边看。他们坐的位置离门口不近,她转头,看见门口围了几个服务员,中间站着的人有些看不清。
“你怎么敢!”一道妇女的尖叫声,两个服务员过去拉她,空出点视野,宋响看清被围观的汪瑞雪。
她下意识站起来,孟阅川拉住她:“怎么了?”
“我的鉴定人。”宋响皱着眉往门口指了指。
“谁给你的胆子离婚!”妇女的声音又响起,她被拉住,嘴里骂骂咧咧。
汪瑞雪沉默地站着,身后的中年男人叉着腰,忽地过去往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地一声,旁边的人没拉住。
宋响瞳孔一缩,沉下眉眼,她挣开孟阅川的手:“我去看看。”怕她出事,孟阅川也赶紧起身跟了过去。
整理好的头发被打乱,从耳后散落下来,汪瑞雪的脸上刺痛。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很吵,她不敢抬头,眼泪怯懦地流下来。
“离了还会有人要你吗?”
“好好的日子不过。”
“我让你生个孩子…”
前面的骂声还在继续,有人往这边走,汪瑞雪的手臂被轻轻拉住。
“要帮忙吗?”宋响轻声问,把她掉落的头发固定好,拿了张纸巾放在她手里。
“宋法医。”汪瑞雪半边脸上有个鲜红的掌印,她抬头,朝宋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你谁啊?”那个打汪瑞雪的中年男人看她们说话,伸手要来动宋响,孟阅川上步挡在他前面,拽住他的手扭了一下。
“啊!”中年男捂住自己手腕,弯下腰大声嚷嚷:“你要干什么?”
“建业。”妇女看他受伤,使劲挣开被拖住的手臂,指着汪瑞雪鼻子骂:“你反了天了,要找人来打你爸,你不孝啊。”
店里的人大部分都聚了过来,街上路过的也停在门外,站成一圈看戏似的,脸上还带着笑,伸手往这边指,谈论的声音噪杂。
汪瑞雪眼眶发红,呼吸急促起来,她抓紧宋响的手,身体发颤,大吼出声:“我没有不孝,是你们不配做爹妈!”
“你要死啊。”现场有人过来拦住要打她的父母,他们骂声不断,狰狞地诅咒着汪瑞雪。
宋响给她擦着眼泪,被她抓着手腕。汪瑞雪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无力地说“报警吧。”
“好。”
警察一来,看热闹的人都散了,宋响陪着汪瑞雪去了警局,中年男人抱着手跟警察吵,口水飞溅,说孟阅川犯法打人,要他们把他抓了。
民警呵斥男人安静,看着孟阅川,后者冷静道:“我的律师待会儿会来。”
家里的私事警方管不了什么,做完笔录他们就走了。那对父母又要来“教育”汪瑞雪,宋响赶紧拉着她上车。
“谢谢。”汪瑞雪看着宋响,语气郑重。
“不用。”宋响安慰地冲她笑笑。今天刚好在他们店里吃饭,她还在她那里做过鉴定,碰上这样的事,能帮就帮了。
汪瑞雪侧头看向窗外,沉默一会儿,她问:“宋法医,我是不是真的不该离婚?”
宋响一愣,她转头过去,视线落在她剪得整齐的头发上,“你自己觉得呢?”
第45章
“我觉得该。”汪瑞雪面向宋响,眼里有泪光,还是弯起唇来。
她在头发上摸索,把那几个一字夹取下来。
“帮我还给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个法医吧。”她递给宋响,“谢谢她。”
“好。”宋响接过,小心放进包里。
汪瑞雪的新家在西区,他们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她很诚恳地向宋响和孟阅川又道了次谢,抹着眼泪下车。
看着她走进小区,孟阅川打着方向盘转了个弯,问后座的宋响:“要去哪儿吗?”
宋响看了眼时间,已经有点晚了,之前约好要去的手作店可能去不了了,她往中间坐,离孟阅川近了点,抱歉道:“不好意思啊男朋友,占了你的假期时间。”
刚才在警局里,那对夫妻吵着要告他,好好的周末,他还得处理一个麻烦。
“道什么歉?”
孟阅川开着车不方便转头看她,说:“本来周末就是想和你待在一起,这点时间我们又没分开。”
男朋友就是会说话,宋响被他哄着笑了一下,又问:“那你伤了那个中年男人的手,没事吧?”
“没事,有人处理,不麻烦。”
宋响放下点心:“好哦。”
孟阅川:“回家还是去玩?”
宋响纠结一会儿说:“去散会步吧。”
今晚的气温刚好,风也清爽,正好适合散步。孟阅川应:“好。”
公园晚上热闹,闲逛的人多,聚在游戏小摊那一片,沿湖倒是安静一点。宋响挽着孟阅川在湖边走,累了就把身体重量压一半在他身上,让他带着走。
“你以前有没有偷看过我写在墙上的目标?”宋响把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脑后,看着孟阅川问。
她放假就不爱扎头发,吹乱的长发刚理好又贴在了脸上,她抬头笑着,一枚不太明显的小酒窝藏在发丝里,孟阅川忍不住抬手在“小坑”上戳了一下,说:“有。”
高中成人礼,临中整了几面心愿墙,让学生把自己的目标写在墙上。每个班划分了写字的区域,宋响还在自己的目标下划了一个破折号,写上了名字,孟阅川去找很容易就看到了她写的。
“你说要当一名很酷的法医。”他停下步子,走到宋响身后,用手指梳顺她的头发。手腕上戴着一个出门前在宋响枕头下找到的皮筋,正好给她扎住。
等他扎好,宋响牵住他的手,问:“那你觉得我现在实现了吗?”
以前有些话她只跟舒汶依说,现在有了男朋友,多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孟阅川没立刻回答,脑海里出现她看到汪瑞雪出事时没有犹豫就走过去的背影,于是直视她的眼睛,道:“嗯,很酷。”
宋响笑了笑:“我高中写下这个目标的时候,想着的是要当一个冷酷理智的病理学法医。”
“做尸检的那种?”孟阅川问。
“对。”她说,“我从小就爱看恐怖片和刑侦剧,觉得法医尸检侦破案件很酷。”
“后来学了法医专业,发现不只是要侦破案件,还有司法审判,保险理赔之类。法医也不只有病理,还有临床鉴定、物证鉴定、毒物鉴定、精神病鉴定。”
“我当时学的头都要炸了,怎么要学这么多啊。”
她长叹一声,孟阅川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宋响昨天才洗的头,怕他把自己的头发摸油,把他的手拿了下来,继续说:
“不过我最感兴趣的还是病理鉴定,后来读研我也想选这个方向,但是我妈妈不同意。”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大概觉得不吉利,大部分人也忌讳这个,她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对象。我跟她大吵了一架,最后还是妥协了。”
“选岗也是我妈盯着我选的,那时候我想着,过两年我一定转病理,不告诉她。”
她停住声,拉着孟阅川的手上下荡。孟阅川轻声主动问:“之后呢?”
“之后…”宋响回忆起工作的这几年,莞尔道:“我发现临床和病理,以及其他的岗位,职责和意义都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揭露事实真相,为公平提供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