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知怎么的,这孩子,特别合她的眼缘。
想再陪陪这孩子,想……抱抱她。
但答应过院长,只能简单交流,不能多打扰的。
该走了。
颜千澄站起身。
小园意识到颜千澄要离开,嘴巴一扁,好像想哭。
哭泣未成形前,她已自行抑制住,怯怯微笑,举起短短的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
眼神依依不舍,嘴唇无声开合。
小园天生不会说话,只是笨拙地模仿别的孩子的口型,模仿得不太准确。
但想也知道,小园想说的是:
“抱抱。”
第35章
颜千澄差点就忍不住了,赶紧再掏出几颗糖,塞给小园。
然后尽力克制着,转身走开,继续给别的孩子派糖。
派完糖,再跟孩子们玩一会儿,就硬下心肠,跟他们告别。
出门时,颜千澄很想再看一眼小园。
没敢看。
怕看到她极度渴望又乖巧压抑的眼神,就无法离开了。
一行人去参观福利院各种设施。
路上,颜千澄问院长,为什么不能抱孩子。
福利院院长长叹一声:“因为可能会给他们带来二次伤害。”
她细细解释:“小孩子一般都喜欢被抱……不要说小孩子了,就算是蒙昧无知的幼猫小狗,也喜欢被抱,这是正常的需求没错。可是,孩子一旦尝过被大人拥抱的滋味,就会一直盼望被大人抱。越抱,就越渴求,越想被抱。然而福利院的孩子这么多,需要关爱的孩子这么多,我们的护工人数有限,工作繁忙,不可能一直抱他们,很多时候只能拒绝,孩子们就会特别失望,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别抱。”(1)
颜千澄沉默很久。
她能理解福利院的难处,就是……心里不好受。
参观完,颜千澄跟福利院签捐赠合同。
福利院院长很高兴,再三致谢,颜千澄微微苦笑,跟福利院工作人员一一握手道别,然后领着颜氏集团慰问团,走出福利院大门。
看着福利院大门铁闸缓缓关上,颜千澄让颜氏集团的员工先走,自己站在原地,望着孩子们住处的屋檐发呆。
她曾在网上看过一种说法。
这十几年来,随着经济发展,福利院的条件逐渐改善,基本能保证孩子们吃饱穿暖。
但,孩子们的心,是空的。
童年缺失的关爱,或许终其一生,也填补不上。
颜千澄突然想起自己。
想起自己的童年。
陈旧灰暗的记忆一帧帧闪过,最后,定格在小园充满渴望的小脸上。
关景墨以下属的身份,一直站在颜千澄身后,等着她。
孩子们可怜,他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在千澄和他自己的生死关头,实在无法分心想太多。
那个叫小园的小女孩,他是特意让千澄注意到的。
怨灵在福利院的前几年,福利院条件不好,连摄像头都没有,没留存任何影像。
后来是有零星几个摄像头了,可也没录下多少有价值的画面。
怨灵性情孤僻,常常一个人待着,就算喜欢孩子,也很少主动跟孩子们说话玩耍。
四年前,小园刚出生,就被父母放在福利院围栏外。
是怨灵先发现她的。
他喊来福利院的护工,看着医生给小园做检查,听到医生说她声带残缺,还有先天性心脏病时,叹了口气,小心地摸摸她的头。
两年前,怨灵离开福利院。
他曾回来一次。
没有进去,就站在福利院围栏外,小园当年被抛弃的地方,默默望着福利院的房屋、花草树木、还有出来晒太阳的孩子们。
小园刚巧在附近,发现怨灵,笑弯了眉眼,将手里的糖递给他。
小孩子模样变得快,怨灵一开始没认出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园指指自己的嘴巴,摇摇头。
怨灵赶紧说“抱歉”,记起小园的名字,问她最近好不好。
小园笑着点头,继续递糖给他。
怨灵接过小园的糖,从背包里掏出一整包糖送给小园,摸摸她的头,满眼怜惜。
小园,算是怨灵在福利院里接触得比较多的孩子。
关景墨并不确定,怨灵现在还记不记得小园,心里有多在乎她。
他只是不愿放过任何可能。
效果应该还不错吧?
千澄跟小园互动时,怨灵一直注视着她们。
现在,已经要离开福利院了,怨灵周身气息依旧平和。
平和得……跟关景墨偶尔在路上碰到的普通灵魂差不多。
今天的行动,成功加重了千澄在怨灵心里的份量。
千澄……果然很优秀,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特别好。
只可惜,怨灵忍住了,没有动手杀他。
错失一个彻底灭掉怨灵,以绝后患的机会。
关景墨一边暗中关注怨灵,一边盘算今天的得失。
见颜千澄似是发完呆了,赶紧快步走到防弹车旁,打开车门,垂手肃立。
颜千澄坐上车子。
关景墨跟着上车,坐好,等着颜千澄吩咐,开车回颜氏祖宅。
颜千澄却一直没开口。
关景墨疑惑,见她定定的望着车窗外,神色复杂,像在苦苦思索什么难题。
关景墨不敢打扰,继续安静等候。
等了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
关景墨看见颜千澄用力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什么决心。
然后,颜千澄转过头,一脸严肃,问道:“之前,若安要你去复诊,你跟她预约时间了吗?”
关景墨不明白,颜千澄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之前他是被溺死鬼上身,并不是双重人格,黄若安已经评估过,说他问题不大,不会再伤人,允许他出院了啊。
复诊什么的,不是医生常用的套词吗?
他没放在心上。
他要对付怨灵,要打理颜氏和关氏两大集团,每天的日程表都满满当当,完全不想抽出大段时间做什么心理咨询。
可千澄特地问起,他得回答。
考虑到黄若安是千澄的挚友,关景墨没直接拒绝:“这几天比较忙……”
颜千澄蹙眉。
关景墨立时察觉,怕惹她不满,立刻将“稍后我会跟她联系”咽下,改为:“……我……回去就跟她预约时间……”
颜千澄顿了顿,将语气放柔:“景墨,你是咱们集团的ceo,保证自己身心健康,照顾好自己,是你工作的一部分。”
现代社会,绝大部分人,有或轻或重的心理问题。
身体生病了,人们会坦然地去医院找医生治病。
心灵受伤了,很多人却耻于向心理咨询师求助。
颜千澄这话,是将“找心理医生解决心理问题”转化为一项工作,尽量减少关景墨的羞耻感和抵触情绪。
关景墨领会到颜千澄的关怀体贴,心里一阵温暖,一阵悸动,小声应了句“是”。
颜千澄细看关景墨,确认他把话听进去了。
她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又拿出一瓶,拧松盖子递给关景墨:“景墨,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关景墨赶紧道谢,双手接过,“你问。”
颜千澄的神情,无比郑重:“我提的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回答,可以直白点跟我说‘不想答’或‘不能答’,我会试着谅解你,但你不能说谎骗我,一句谎话都不能说。如果我发现,你再对我说谎,可能这辈子,我都无法再相信你。你明白吗?”
关景墨一震。
婚前,他三番四次祸害千澄,错上加错,千澄不是已经……不再相信他了吗?
现在,千澄是……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愿意重建对他的信任?
为什么?
一阵阵酸痛热意涌上眼眶鼻头,关景墨不敢让颜千澄久等,咬牙压下疑惑与酸楚,颤声答:“我明白了,你问。”
颜千澄注视着关景墨的眼睛:“第一个问题,关景塘下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是他们两人关系恶化,她对他失去信任的起始。
关景塘,是关景墨的堂弟。
关家这一代中,关景墨和关景塘同为omega,关景墨年少时就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分,迅速成为关氏集团的实际掌控人,关景塘则和传统的omega一样养在深闺,籍籍无名。
人们提起关景塘时,时常用“关景墨的堂弟”来指代。
“关景墨的堂弟被颜千澄拒绝很多遍了,还死皮赖脸地纠缠她。”
“关景墨的堂弟下药,想颜千澄睡他。”
“关景墨的堂弟犯罪啦,被关进少管所了。”
……
人们说着说着,好像堂弟做的所有坏事,都算在关景墨头上一般。
就连权威媒体的记者,提问时都是问“请问关先生,关氏集团庆典时,您堂弟下药,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