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们应该是不会再见了,我想和您说说心里话,世界那么大,相遇是缘,认识您是我幸运的事,您的教导我会记得。
  我回家就会努力放下对费先生的喜欢,只把您当长辈放在心里,我在遥远的地方祝福您。
  工作就是再忙,也不要忘记照顾好身体。
  祝您
  事业顺利,生活顺利,万事顺利。
  写信人李桑枝。
  2004年7月14号。]
  每个字都没有连笔,一笔一画认认真真,过程中全神贯注,没一个字有涂改过的痕迹。
  只不过划掉了一行,依稀能看出大概内容。
  ——您是我见过穿西装最好看的。
  **
  吴秘书端着咖啡进来,发现上司在看文件,信还在桌上,被打开过。他没私自看过信,猜不出写了哪些,一时也拿不准董事长是一目十行粗略看的,还是从头到尾一字没落下。
  李桑枝离开京市是他没料到的,他相信没预料到的不止他一个。
  吴秘书连夜调查了李桑枝和蒋立信儿子蒋复之间种种。
  李桑枝的衣食住行是完全被蒋复掌控,受他管束的,他们之间形成一种特定的相处模式,裂痕是蒋复那个邻姐俞萱。
  这也是李桑枝被带去俱乐部的导/火/索。
  从某种层面来说,俞萱是强有力的对手,也是个烦人的存在,李桑枝如果还想待在上流社会,钱多还大方的蒋复身边已经不再是长久之地,她可以趁俱乐部那场比赛,借刘竞之手离开蒋复去他那里。
  蒋复能给的,他都能给。
  当然,李桑枝还可以想办法依靠更大的靠山,享受更富裕的生活。
  只是没想到的是,从山林飞出来的小鸟没另找大树栖息,而是回归山林,她对这两个月见过体会过的纸醉金迷毫不留念。
  让人跌破眼镜,出其不意难以忘记。
  吴秘书没问李桑枝打听昨晚细节,她如何表白,董事长怎样拒绝,他们又聊了哪些之类,有的事不必搞那么明白。
  那小姑娘心思不多,缜密不起来,也没有城府,缺乏审时度势的能力,不过她昨晚的电话打的好,找他算是找对了人,换个秘书不敢赌上前程先斩后奏。
  说实话,吴秘书真以为她会求董事长把她留在身边,细想又觉得她就算求了,那也成不了。
  她真要求,肯定不会是情人身份。
  因为不管董事长的身体行不行,口中一定是不行的。
  那就是正经的,正当的关系,以工作为目的。
  李桑枝怎么进天泰,经验又是什么,凭她在“优纺”服装厂做了快一个月秘书?
  那个职位有他,而且还有六人为单位的助理团,专门负责董事长的工作和生活琐碎,哪还有空余事就给她做。
  从她老家查到的信息表明,她会养鸭养兔子。
  天泰目前没有那方面的产业。
  据说她还对养猪有一些了解,但天泰不曾投资生猪养殖业。
  即便天泰涉及她熟悉的产业,她能去的也只会是对应的公司,董事长身边不能带她这样的小孩,她跟在身边不像话。
  要是再有人认为他们关系不简单,董事长被动划入老牛吃嫩草行列,那对他个人跟集团的名声都不好。
  吴秘书猜测,李桑枝昨晚在她最有可能和董事长发生什么的时机,没有对他提出留在他身边做事的祈求。
  回想女孩去车站路上的恬静,吴秘书觉得……
  很快就会再见。
  第17章
  李桑枝在火车上给家里打了电话,她下火车时,编织袋被个男乘客拿着,看她脚下叫她慢点,她软软地说谢谢。
  “阿枝——”
  一个黑高个青年逆着人流跑来,身后跟着几个没他快的男孩子,他们从男乘客手里夺走编织袋,护珍宝一样护着村里的漂亮小花出车站。
  李桑枝坐他们借的面包车回村,路上听他们说她家养了猪,她用一句“我爸爸答应我不养的,怎么又……”引来他们争先恐后的安慰,心里却是平静,料到了的。
  有的人说话就是放屁。
  她爸爸是惯犯呢。
  血气方刚的小伙们身上一股汗味,热烘烘的熏人,他们七嘴八舌地问小花在京市怎样,眼睛全黏着她,脑中塞满想亲她摸她抱她的渴望,被她打也没关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们都冲动,都没对她用强,一直陪着她,和她一起长大。
  五月到六月是他们分开最久的,都得了相思病,都瘦了。
  真不知道她哪天嫁人了,他们怎么活。
  道道目光直白又炽热,耳边声音太吵,李桑枝恹恹地:“我有一点点晕车,不说了行不行呀?”
  车里马上就没声了,他们坐到腿麻了都没乱动。
  **
  李桑枝天黑到家,喝粥的时候听她爸爸说养猪的事,中年人耷拉脑袋搓着手,有几分做错事的孩子模样。
  “两年都不能等,非要急着养猪,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都还有禽流感。”李桑枝把垂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看不出一丝被亲人隐瞒欺骗的气愤,“爸爸,你就不担心猪跟鸡鸭一样,哪天也被上面来的人全部拖走杀掉?”
  李山马上说:“现在没禽流感了。”
  李桑枝心平气和:“万一那只是第一波,后面还有第二波第三波呢。”
  “不会的,我有看新闻联播,也有买报纸。”李山别提多自信,“病毒全都杀掉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李桑枝静了会,夹一根腌黄瓜条吃下来:“一开始是试手的,养十头就好了啊,为什么要养八十头。”
  李山腰杆一硬:“试什么手,要不着,你爸又不是新手。”
  李桑枝忽然就笑一下:“爸爸,你想没想过,你买猪崽是4块八一斤,年底猪出栏的时候,一斤没那个价。”
  李山毫不迟疑:“怎么可能,过年什么不涨价。”
  房里有老人的咳嗽,李桑枝看一眼他:“爸爸,爷爷在咳,想喝水了,你怎么还坐着,不送水进去啊。”
  “那我去一下。”
  李山倒了一瓷杯水端进去,回客厅就听闺女问他在哪买的猪崽。
  他还没说话,闺女就把碗筷放桌上,“不要再骗我说是你哪个投缘信得过的新朋友买的猪崽,你负责提供技术,你们合作办猪场这种鬼话。”
  中年人老脸一红:“爸爸也是不想你问钱是从涛涛那儿……”
  李桑枝打断:“是在猪贩子那儿买的?”
  李山忙摇头:“不是不是,是正宗的猪场。”
  李桑枝轻笑一声:“多正宗啊爸爸。”
  李山去客厅的门槛上坐下来,拍拍裤腿灰土,沧桑的背影固执:“反正绝对是正宗的。”
  李桑枝又问:“那猪场给猪打疫苗了没?”
  “打了。”李山被问的有些恼火,“都说是正宗的了。”
  李桑枝看看几天没扫的地:“你怎么知道打了,猪场给你看过疫苗证明啊?”
  李山扭头瞪眼:“阿枝,你为什么总是要怀疑爸爸的话,你这样爸爸多伤心。”
  “我不就只是问问。”李桑枝轻声,“猪是一窝生的吗?”
  李山纳闷:“这是不是一窝的不都没差。”
  李桑枝说:“有差的,一窝的猪崽,身体就会差不多。”
  李山哪有留心这个,他搪塞道:“爸瞅着每个猪崽子都蛮好,胖乎乎吃得还多。”
  李桑枝:“哦。”
  客厅里没了话声,小院蛐蛐叫得响亮。
  李山抹了把脸,闺女没再问东问西了,他放下心来坐回桌前,屁股刚碰到板凳,就听见闺女嘟囔了一句话。
  “爸爸,你还真是本性难改,又没用又要折腾诶。”她的语气随意极了,头都没有抬。
  他没怎么听清。
  “怎么不吃呀。”李桑枝起身给自己盛了第二碗粥,“不烫了,吃吧,吃完早些睡,养猪不轻松的。”
  李山胡乱说:“吃,吃,你也多吃,粥煮得多。”
  **
  农村的夏夜没城市那样燥热,洗了澡就有凉意。
  李桑枝穿着碎花的绵绸睡衣睡裤给房里点上蚊香,她站在书桌前拿着手机翻翻,没有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蒋复的情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的手机被家里没收用不了,另一种是他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碰手机。
  比如……玩赛车死掉了。
  李桑枝把手机的电池抠出来,连同机壳一起放进抽屉,锁上,她躺到擦过的草席上面,吹着风扇睡去。
  凌晨三点多,李桑枝起床去猪场转了转,她背上一个包,悄无声息地离开村子,独自一人走夜路去镇上,在路口搭上到市里的第一趟大巴车。
  李桑枝从市里回来已经要到中午,她去王振涛家里,被他带去房间,把包里的两叠钱拿出来,放到他桌上:“你借我爸的钱,我还你。”
  王振涛粗喘:“你在京市待两月,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有那天你家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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