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她说,“我又不缺钱。”
季正谦点头,“算我的弥补。”
舒可童哼哼两声。
这边的住院区很安静,楼下没几个人,唯有婆裟树影在晃动。
舒可童看得很仔细,有种生怕自己吃亏的感觉。
季正谦很想告诉她不用看了,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自愿留给她。
他说过,在物质上绝对不会亏待她。
但是即便如此,即便他有这样的决心,即便他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季正谦还是忍不住,在所有手段用了个遍以后,再为自己争取一次。
“可可。我不想离婚。”
她笑了,“怎么了,舍不得钱?”
“不是。”
“那是?”
他颓然地蹲下来,和她平视。
“我爱你。”
舒可童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变得好陌生,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这个男人原本应该是成熟的、知性的、即便是到极致了也保持沉默,不愿意泄露情绪的。
可是现在他变得幼稚了,变成了她讨厌的那种麻烦,变成了一个为了求爱可以什么也不要包括钱的毛头小子。
“你说你爱我,是无论怎么样都爱我吗?”
“是的。”
“即便我霸道、蛮横、不讲理?”
“即便你霸道、蛮横、不讲理。”
她抬着下巴,“即便我不爱你?”
他沉默了。
似乎是说服自己。
舒可童却知道,他不是在是与否之间做选择,他是在判断这个可能性所持续的周期。
她又问,“假如我无法爱上你呢,三年、五年、十年,你还耗得起吗?”
她的筹码显然比他的多。
季正谦却依旧选择了豪赌一场。
“再不济也只是一生。”他说,“我给你就是了。”
第30章
姜时夏有写日记的习惯。
从小到大,她所有的日记本都保存完好,并且标注着年龄和使用周期。
有一天她和舒可童吵起来了。
舒可童说今年是他们认识第十四年。
可姜时夏明明记得是第十五年。
不欢而散的晚上她回到家,连夜爬上阁楼去翻自己的日记,想要找出证据。
舒可童这个人贯穿了姜时夏人生百分之八十的时间,因此她的名字也频繁出现在自己的日常和心事里。
不过她们的初遇,对姜时夏来说,却不是那么美好。
她虽然在京都这个城市长大,并且落户,但是祖籍终归是在别处。
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说就是“新京都人”。
而她的父母,一个暴发户一个女强人,也都是白手起家的新贵。
不同于舒可童他们这种土生土长的老钱,姜时夏初来乍到的时候,对这里的一切都抱有防备。
在富裕家庭里长大的孩子连幼儿园都会攀比,升入小学以后自动根据学籍划分阵营,而以舒可童为首的小团体在学校里总是备受瞩目。
在虚荣心还没觉醒的年纪里,她已经因为家人的提前打点而得到校方的特殊照顾。
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从那时候开始就已经很多。
姜时夏听过不少。
所以每次见到她,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她们出身背景和性格爱好完全不同,此前一直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因为机缘巧合分到了一个班。
在此之前,舒可童在班上就已经有了相熟的朋友,且姜时夏完全没想过和她套近乎,所以一直到下一次分班,她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唯有的几次相处全靠缘分。
例如小组合作、体育课配对、双人表演……通过这些不远不近接触,姜时夏敏感判断,看起来总是笑嘻嘻、很好说话的舒可童,其实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她的边界划分得很清晰,一般人无法进入她的世界。
就连班上那几个本来和她就认识的女生,和她如影随形了一个学期以后,也还是无法取代她的发小,薛涵玉和徐雨琦的位置。
和她玩得好很简单,和她玩熟却很难。
姜时夏得出这样的结论。
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不过是个普通同学。
她对她未免投入太多注意力了。
姜时夏为自己找理由——要怪只能怪舒可童太耀眼了。
见过她就会过目不忘,更遑论能够在她周围。
如果说舒可童是太阳,那她和其他人则像恒星。
就算不明所以,也会下意识地靠近她。
即使想逃离,却摆脱不了引力。
-
姜时夏的父母总是很忙,因为没有祖传的财产,所以对钱的渴望达到了顶峰。
那种逐步积累资本的快.感让他们头脑发热,以至于从小就把女儿丢给保姆,年年满世界乱飞。
姜时夏一年都见不到他们几次,每逢学校搞活动、办节日、写作文,只要是和亲情相关的主题,负责登场的总是家里的阿姨。
游园会举办的时候,她的同桌刚好轮到舒可童。
那是姜时夏第一次见到舒文瑛,也是第一次和舒可童交换心事。
“这是你妈妈?”
“对。”
姜时夏由衷地夸奖:“很漂亮,你和她很像。”
舒可童显然很受用:“当然啦,每个见过我妈妈的人都这么说。”
“……嗯。”
“其实你妈妈也很温柔啊,不过……你应该长得更像你爸爸?”
姜时夏否认道:“那不是我妈。是平时照顾我的阿姨。”
舒可童说了句“对不起”。
姜时夏说没关系。
她已经习惯了。
家长走在前面,她们跟在后面聊天。
舒可童说:“我家也有一个从小照顾我的阿姨。听我妈说她以前是被这个阿姨的妈妈带大的……从我太祖那一辈开始,麻烦了他们家一代又一代的人。”
姜时夏只在古装剧里看过这样的情节,一时有些失语。
舒可童以为她不感兴趣,立马换话题:“我不是炫耀。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家是单亲家庭,我没有爸爸的。”
听别人非议是一回事,她和自己说又是另一种感受了。
姜时夏扣了扣身后的墙皮,嗯了一声。
“我知道。但这有什么?”
她很少笑,但是又不想让舒可童觉得她们这样很可怜,于是故作轻松地说:“我还是‘留守儿童’呢。”
变得亲密的前提似乎是互相看对方的伤口。
游园会以后她们明显熟络起来。
然而,尽管舒可童对她比对班上其它朋友要好,但是只要薛涵玉和徐雨琦来找她,她就顾不上姜时夏。
姜时夏也不失落。
因为她一直都很清楚,舒可童就是这样的人。
直到她们吵架。
那天舒可童一直趴在桌子上哭,徐雨琦来了好几次。
不过她都只在窗边探头探脑地看,没有进来。
舒可童知道有人找,但就是不出去。
她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徐雨琦没有叫她。
放学的时候薛涵玉在楼下等,徐雨琦上来找,舒可童因为这点小事不肯和她们和好了,并且凶巴巴地说要和她们绝交,话音一落,她转身就拉着另一个女生陪她放学。
这个女生就是姜时夏。
舒可童是众星捧月没错,但是姜时夏也不是只有她一个朋友。
不过她性格冷淡,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选择独处。
所以被动地成为备胎这件事情,让姜时夏不爽了很久。
即便后来她融入了舒可童的世界,成为她们小团体里的一员,她也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曾经只是个备选。
至于后来是怎么释怀的,姜时夏已经记不清了。
可能是时间,也可能只是单纯算了。
但就算找不到原因,姜时夏也很清楚,原谅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想那段耿耿于怀的记忆应该很值得回味,只是因为后来她已经对舒可童的好习以为常,所以不那么斤斤计较了。
毕竟从她牵起自己的手开始,她们就再也没有松开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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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舒可童选择是一件很荣幸的事。
她在日记本里这样写。
因为考虑到未来的自己会看,所以姜时夏对当时的自我心境进行了补充。
“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自轻自贱。只是经历了长久的相处,我变得越来越了解她了。而这些了解,我认为很特殊,也很珍贵。因为是舒可童的准许才令我得到了这个机会,别人没有,时间也没有。”
认识她,不代表就能熟悉她。
认识她很久,也不意味着就能很了解她。
舒可童的世界朝姜时夏打开了门,她进来了,虽然看到了很多以前会觉得烦的缺点,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被舒可童深深需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