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这是一份离岸信托确认函,信托公司是瑞士的一家公司。
她继续向后翻,受益人信息没有加密,通过自己的阅读和翻译器的帮助,她大体读懂了。季时韫是委托人,受益人是粒粒,他的信托账户里给粒粒留了三千万美元——接近人民币两个亿,在粒粒满十八岁以后,这笔钱以每年支付一定比例生活费的形式给她。
徐雀澜怔了怔,看向季时韫在委托人那一栏的签名——她前面有留意到日期。那时她和季时韫还没完全和好,也清楚地从她那里得到了粒粒不是他的孩子的信息。
现在轮到她不知所措,她看向下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就好懂得多,是一份公证过的中文遗嘱。
遗嘱白纸黑字的注明,遗嘱上的资产分配不影响已经设立的信托中的资产。
这份遗嘱很长,应该列出了他现在所有的不动产和金融资产。徐雀澜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如果季时韫去世,他的所有不动产以及存款和手中所持有股份的百分之九十七都将由徐雀澜继承,个人所持的所有股份中的百分之三留给沈擎。
徐雀澜将两份文件放回去,确实不知到底该说什么。
她坐在他的椅子上沉默了几分钟,轻轻骂了一句傻瓜。
她拿起宣传手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了楼下。知道季时韫毕业后的这些年混得还不错,没有想过他居然有这么多钱。这也证实了她的想法没错,季时韫是唯一一个会对粒粒“视如己出”的男人。
不过本来也是他出的,给粒粒也是应该。
徐雀澜打算装作不知道信托的事,但遗嘱的那部分以后她要找季时韫谈一谈。这么多钱对她来说用处不大,她只需要足够自己和粒粒过得好的财产。俗话说,钱多了硌人,过多的财富或许会导致贪欲无限膨胀。
她给季时韫发了一条短信:回来的路上买一份糯米粽子。
沈擎看着季时韫的脸,用车钥匙点了点桌面。
“……你哭够了没?”
季时韫喝了一口红酒,哑声道:“我没哭。”
他的眼泪像沉默的珠子,从下巴掉到酒杯里。
沈擎特无语,季时韫在这里坐了一小时,上一秒说要把刘士诚这个偷拍犯碎尸万段。下一秒就坐在这里边喝酒边流眼泪。时而嘤嘤的,时而哞哞的。一开始沈擎还以为徐雀澜不要他了,正准备敷衍地安慰安慰呢,谁知道季时韫说了那番话。
“这不是好事吗?不管你有没有做亲子鉴定的打算,徐雀澜都暗示你了,”沈擎喝着酒道,“你作什么?”
季时韫不会去做亲子鉴定,永远都不会。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做措施,”季时韫红着眼道,“不知道她怎么怀上的。她也不告诉我。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孩子,有人给她伺候月子吗?”
“有吧,那个彭芳?徐雀澜这几年交了不少好大姐做朋友,你理解成她是黑手党的女领导就行,”沈擎皱眉道,“怎么怀上的,套漏了呗。她没告诉你就说明她打算一个人养粒粒,而且这和孩子的父亲是谁无关。徐雀澜是一个主体意识很强的女人,她确定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孩子的父亲就出了一颗精子而已,对她来说意义没那么大。”
沈擎对上他红红的眼睛,连忙补充道:“我不是说你的精子没用——”
季时韫的大脑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和浓重的不安愧疚感包裹,他一会儿觉得徐雀澜可能只是给他一个信号,一会儿觉得粒粒确实很像自己,再一会儿又觉得一切都是造物主的阴谋。最后,他沉浸在想象徐雀澜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的场景。
他心疼,自责,懊悔,又在这个瞬间想起他以前诅咒粒粒的生父——
甚至还给“对方”设置了一百零一种死法。
季时韫的唇抖了抖,喝了一口红酒:“我要去结扎了。”
“你想结就结,让粒粒当独生女。不过你以后操心的可得多了,最好招上门女婿,然后确保粒粒的婚前财产,”沈擎吐了一个烟圈,“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个世界上的凤凰男太多了。”
这是幻觉吗?
季时韫不敢相信。
不过,也是情理之中吧……粒粒又聪明又好看,人见人爱,性格还好。章壹和林之序那两个东西的基因确实没那么好的。不过他怎么害得粒粒吃不了菠萝——他自责地叹了口气,又转过头:“我怎么面对徐雀澜?”
“嗯?”
沈擎看着他:“什么怎么面对?那你就道歉。你应该很了解徐雀澜的性格,她选择一个人生下粒粒,绝对与男人无关。她是发自真心地想抚养属于自己的孩子长大。她现在选择暗示你,是因为你通过了她的考验。季时韫,你难道没发现吗?她不相信‘生父’两个字,也不认为父亲天然具备父爱。查彭芳的事让我稍微理解她的想法了,只出了一颗精子的人,在没当父亲之前就是个烂人,能有多少父爱?”
沈擎点着烟灰,淡淡道:“她是在为粒粒挑选有资格做她父亲的男人。而你满足资格,又恰好又是生父而已。”
季时韫默不作声,仰头将酒喝完。
“她会爱上我吗?”他喃喃道。
沈擎有点想笑:“徐雀澜这种女人,能分出三分之一的爱给伴侣都是恩赐了。比起别人,你够特殊了,知足吧。”
第51章 知道
季时韫真的没下楼。
他把徐雀澜让买好的粽子放到客厅里,然后又回楼上睡觉了。徐雀澜了解他的性格,所以也没追问。半夜,她半梦半醒间,发现身边又躺着一个人。
季时韫在摸她的肚子。从理性的角度看,徐雀澜只说了粒粒确实不是章壹和林之序的,只要她没有亲口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问题就永远是一个谜题。可是季时韫知道这很难得,她给他的暗示很难得。因为她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继续这样生活下去。
他抚摸着她肚子上剖腹产的疤痕,唇瓣贴着那道疤痕移动。
徐雀澜感觉到肚子上湿湿的才醒过来,睁开眼睛,季时韫跪在她的腿间,眼泪在她腹部流成一条河。
她的手正好垂在腰侧,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茫然中带有几分不解:“……在楼上没哭够吗?”
季时韫没说话,他摸着那道疤痕,翻身到她身边抱住她。
他的眼泪都蹭到她脸和头发上,徐雀澜半张脸都湿了。季时韫在她耳边,呜呜咽咽的:“沫沫,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可以骗我说是别人的我也会养的,你怎么不告诉我,有没有人照顾你啊?”
徐雀澜明早还得早起,现在的确是没有什么耐心哄他。而且她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知道季时韫怎么这么感性。她转头道:“除了孕晚期肚子大一点不太方便,我前面没什么特别烦恼的事情。而且身上也有钱,坐月子彭芳也来照顾了我几天。”
季时韫摇头道,泪滴石穿:“你之前说粒粒生不下来,所以要剖……”
“哦,她太大个了嘛,”徐雀澜语气平淡,“你太高了,这件事确实得怨你。不过粒粒比同龄的小男孩都高,身体都壮,我觉得挺好的。”
季时韫抿着唇,抱着她:“我明天就去结扎。”
徐雀澜心想他想一出是一出的,明天还得去给粒粒看幼儿园。她从床头扯了一张纸巾擦他的脸:“等这段时间忙完的吧,幼儿园的事得先处理。你觉得那个刘士诚最后能坐牢吗?我听说这种罪判的都不重。”
“沫沫,刘士诚的事我来办,办好了我告诉你,”季时韫听到这里,冷静了一些,“先换幼儿园,明天我们去看看。”
“嗯,睡吧。”徐雀澜翻了个身,靠着他闭上眼睛。
季时韫搂紧她,声音还是有点模糊:“沫沫,你当初不告诉我,是不是怕我不是一个好爸爸。”
这个问题——徐雀澜的眼皮抖了一下。
季时韫有时候很钻牛角尖,她想了想,开口道:“不是怕你不是好爸爸,我怕任何人都成为不了好爸爸,因为这又不需要考核。当时我和你分手的时候的确觉得你的性格不适合作为长久的伴侣,嗯,现在看也行,还不错。”
“那章壹也不算。”他抵着她额头道。
又比上了,动不动就攀比。
“嗯嗯,他们都不算,只有你算。睡觉吧,怪累的。”徐雀澜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别哭了啊。哭也别把我吵醒。”
季时韫怀疑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之前也做过这样的梦。
徐雀澜上一秒说完让他欣喜若狂的事情,下一秒梦境就被现实无情地撕碎。他摸着她的脸颊,用触摸来感受真实。他的心脏仍然在狂跳,大脑和心脏中多种情绪交替出现,就像高楼大厦上的霓虹灯光,不断地闪来闪去。
徐雀澜也想睡,但季时韫的心跳太剧烈了。她摸着打开床头的灯,坐起来道:“你别瞎想了,脑补一些有的没有的。我怀孕的时候没什么孕反,生的时候也打了无痛,想办法尽力把生育损伤降低。而且粒粒不难带,很快就能睡整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