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许天星眼底骤然一沉,指节微颤,像是被他精准戳中。
顾云来看着他的反应,笑得更狠了几分:“许天星,你根本不配被人爱。”
他这句话一出口,许天星眼神陡然收紧,像被逼到极限,却死死绷住了自己。
“滚。”他只说了一个字,冷得像冰锥。
酒店门外,夜风扑面吹来。
顾云来一头扎进风里,脸侧还在抽痛,他径直走到车旁,猛地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动作太猛,扯动了下颌的伤口,疼得他“嘶”地吸了口凉气。
他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捂着脸坐了一会儿,他低头瞥了一眼,掌心里还沾着一点血,黏糊糊的,嘴角破了,火辣辣地疼。
他扯了扯嘴角,靠在座椅上,叹了口气,嗓音低哑得像从胸腔深处刮出来:“下手也太他妈重了,说好了是演戏的。”
他静了一会儿,闭着眼,声音更轻地嘟囔了一句:“……很难说不是公报私仇啊。”
他沉默了片刻,又咬着牙,低低地笑了一声,语气像是骂许天星,又像是骂自己:“是不是还在报复我那天太粗暴了?真记仇啊,许医生。”
可说完这句,他又轻轻啧了一声,像是真的舍不得怪:“……行吧,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
他盯着前挡风玻璃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坐直,伸手解锁手机,他熟练地输入一句:【萨拉热窝事件。】
仅两秒后,屏幕上弹出林星澈的回复:【收到。】
顾云来看着那一行字,嘴角没动,眼神却一点点冷了下来,那张被打得红肿的侧脸映在后视镜里,神情狼狈,但眸光越来越清醒,他收起那点怒火与委屈。
猎人,回到狩猎模式。
第99章
夜色深沉, 整座城市陷入了沉静,只有远处高架桥上的车灯像是还未入眠的思念,一盏盏晃着黄色的光。
顾云来打开门, 啪一声打开了客厅的灯,整个屋子亮堂起来。
他靠在门边站了很久, 手指慢慢松开拳,才迈步走进屋内, 脚步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 干净、疏离,像这场早已注定好的“分手”。
是他们一同设计的局, 从顾云来的“捉奸”“失控”、怒斥许天星,到许天星不留情面地冷声回击、摔门离开, 全都演得天衣无缝,唯一的插曲就是许天星给他那一拳。
为了让方文恒信任他, 许天星必须“断掉”与他的一切,今天起, 两人不会再有联系,不通电话, 不留痕迹,不见面。
这一切顾云来都知道,甚至是他提议的, 可现在他站在熟悉的家门前,却有点不敢进去。
屋里还留着许天星习惯用的香氛味道, 这间房子里有太多许天星的东西, 也有太多他们之间的回忆。
而这一次,是真的没人会告诉他许天星在哪儿,安不安全, 是不是又开始不好好吃饭,是不是又开始喝酒抽烟,是不是……又一个人撑着,什么都不说。
顾云来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深呼吸,随即走到衣柜前,开始收拾行李,他收得极快,一边翻找文件,一边打包电脑、资料、证据副本,动作利落到近乎冷酷。
直到他碰到那只戒指盒,藏在床头柜的最底层,本来他打算下个月,在一切结束后,送出去。
可现在,它成了唯一不能带走的东西,他握着那只盒子看了很久,最终又将它放回原处,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他舅舅发来的消息:【云来,事情我都知道了,今天无论如何你要回家来,任何事情都不要做。】
他盯着那行字,是该搬回去了,他不该再和许天星有半点交集,可是……他真的一点都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哪儿。
顾云来走到厨房,顺手拉开冰箱门,冷气扑面而来,他下意识皱了下眉,却没立刻关上。
一排整齐摆放的水果、菜品、酸奶、各种饮料,还有许天星喜欢吃的甜食,他拿出来看了看,已经过期了。
那是他出差回来之后和许天星去超市买回来的,外人看来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日常采买,可他们心知肚明,那是即将“分手”前最后一次并肩。
周围有零星顾客在选货,没人注意他们,但他们自己清楚,那场对话是给某人看的。
包括结账时顾云来用电子支付,许天星站在他身后,一脸冷漠;包括出了门之后,顾云来故意走在前面,一句话不说,连包都没帮他提。
他们甚至还在回家的路上演了一场争执,车内沉默,气氛冷到极点,那是顾云来第一次体验“装作对他厌烦”的模样,演得几乎不像他。
可现在,那些共同“演”出来的食物还安静躺在冰箱里,顾云来盯着那盒草莓看了很久,半晌,伸手拿出来,大半都已经坏了,他手一顿,最终把整盒草莓放进垃圾桶里。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什么都不能再“共享”了,连一盒草莓都不行。
他轻轻关上冰箱门,来靠在料理台边,望着空荡荡的客厅,现在,这间房和他一样,被迫成为了“空壳”。
所有东西都收拾完后,顾云来却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屋里只剩他一个人,行李箱靠在门口,沉默得像个送葬人。
手机还在手边,他拿起来,那是一条早上写了一半又删删改改的微信:
【我走了,东西带走了,房子你先住。水电卡里还有钱。】
他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很久,最终,只是轻轻一滑,删掉了它。
他忽然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信纸。很久没有写字了,他总是太忙、太快,习惯用键盘、手机、语音助手,可这一刻,他像是突然执拗起来,一笔一划地认真写。
写得极慢,像是怕哪一个字写错了,就再也说不出口,笔尖在纸上摩挲,黑色墨水缓慢渗进纤维,像他的情绪,缓慢、克制,却滚烫,他写了不到半页,却换了两张纸。
最终只留下几行:
【我走了,冰箱里还有东西,别忘了处理掉。钥匙你留着,我不会再回来。】
写完之后,他看着那张纸发了好一会儿,压在客厅茶几的那本医学期刊下。
他知道,他会回来,也会看见的。
一切准备妥当后,顾云来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熟悉的房子。
空荡安静,没有回应,就像他心里那块被活生生剜开的空白,连回声都没有。
楼下的风更大了,顾云来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动作缓慢又轻,像是怕吵醒什么。
他合上车门的那一刻,还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那幢楼的窗户,黑着,一丝灯光都没有。
他站在车边站了很久,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他不抽烟,那是许天星的,那天他急着出门,穿错了外套,把烟和打火机落在了他兜里。
他把烟叼在唇边,点火机在风中打了两次才点着。第一口烟吸得太猛,呛得他猛地咳起来,咳到身体弯下去,几乎要蜷成一团。
眼泪猝不及防地涌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落在风衣领口,湿了一小块,他伸手想抹,却只把那烟灰和泪混在一起,越擦越脏。
“这破玩意有什么好抽的。”他低声骂了一句,语气里带着一股没来由的委屈。
他直起身,仰头靠在车门上,半截烟还夹在指间,火星被风吹得忽明忽暗。他却没再抽,只是任那支烟慢慢燃着,直到烧到指节,火星烫得他一颤,才像忽然惊醒似的轻轻抖落烟灰。
可那点刺痛,并没有让他清醒。
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整个人被风封住了,只剩下那双通红的眼睛,还倔强地睁着。
明知道是演戏,却还是怕他一个人扛不住。
方文恒这个人,他比谁都清楚,那人虽然是许天星的父亲,却从没担过一日父亲的责任。现在反倒成了许天星不得不靠近的目标。
他心里乱极了,一遍遍告诉自己要忍,要相信许天星。但越是想相信,就越控制不住,怕他被伤害,怕他孤身赴险,怕这一场戏,到最后,真的把两人一起推入深渊。
顾云来抬头望了一眼那幢楼,低声说了一句:“你千万别出事。”说完这句话,他终于打开车门,上了车。
但他知道,今晚之后,他们之间将再无任何联络,这是他俩共同制定的计划,而现在,这计划的代价,开始在他心上,一刀刀兑现。
许天星看着手机里的实时监控,他看到顾云来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背挺得很直,像是在逼自己不去回头。
他看着他低头写着什么,写得很慢,一笔一划都像是掂量了千斤重。
写完那张纸,他又坐了一会儿,像是在等自己下定最后一个决心。然后他起身,拖着行李走到门口。
顾云来推门出去的那一瞬,监控画面轻微一闪,门板遮住了他离开的背影。
许天星却已经动了,钥匙早已握在手心,上车他便踩下油门,往他们曾经的家驶去。
家里没有人,按下密码,那道熟悉的“咔哒”声响起,他站在门口愣了两秒,才推门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