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徐廉则眼尖地发现祝令仪紧攥手心里的那抹熟悉的红。
他在解剖室里看过无数次这种颜色。
几乎脱口而出,“血。”
高尹一愣。
“什么?!”
他顺着徐廉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祝令仪手心上的血。
高尹瞪大了眼睛,他猛地一抬头和徐廉对视。
而徐廉则已经将祝令仪的手搭在自己肩上。
高尹也走上前,把祝令仪另一手也搭在自己肩上。
总算是把祝令仪扛了起来。
她的双腿还是没力气,可比刚才要好多,至少能使上力。
高尹边走着,边有些惴惴问道:“是老宅那边的人出手了吗?”
祝令仪头冒虚汗,整个人有气无力地摇头。
缓了好一阵,她低垂着眸,汗水好似浸湿了她的眼眶,“不是。”
眼前一阵模糊。
高尹还想再问,可祝令仪却只不断地重复一个字。
“血……”
而后又道:“好多血……”
“好多,好多……”
高尹和徐廉齐齐一顿。
他们都清楚地知道祝令仪口中的“好多血”是什么意思。
可他们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段往事。
而是沉默着,扛着祝令仪,一步一步走上电梯,把她送回宿舍。
——
“诊断结果出来了。”
余娴拿到检测报告,一路奔到江非晚面前。
江非晚则坐在秦淑月病床边,按照余娴的话用热的湿毛巾仔细小心地给秦淑月擦拭身子。
闻听余娴的话,江非晚将毛巾放到一边,拿起诊断单子一顿看。
看着江非晚面色疑惑,余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在想该怎么用委婉的话问她,“那个……你看得懂吗?”
江非晚被戳中了心思,脸一红。
她把诊断单重新塞回余娴怀里,嘟嘴解释道:“术业有专攻,我大学学的是文秘……”
余娴笑了一下,也没跟她掉书袋,深色轻松,简单说道:“数值还算可以。”
江非晚看着秦淑月后脑勺上的血,面露难色,“这……后脑勺出血了,也没事吗?”
余娴摇摇头,松了口气,“该庆幸,她只是轻微脑震荡而已。先药物治疗为主吧,我先去给她拿药。”
又道:“她前几天贫血和低血糖的药也再配一些吧,我看了眼数值,还是不好。你记得回去提醒一下小祝总,药最好给她带在身上,一天三顿都得吃,药量看我备注在药身上的。”
“秦淑月的身体状况如果再不吃药好好治,那就得住院治疗了。你也跟秦淑月说。”
江非晚抬头看她,“说,什么?”
“住院费很贵,要好几万,她要是再不按时吃药就得花好几万住院。”余娴朝江非晚眨了眨眼,“你跟她这样说,我保管她会按时吃药~”
江非晚愣了一下,而后展颜笑道:“余娴你……”
余娴呵呵笑了两声,转身出去了。
可刚到门口,她又转身,神情严肃。
江非晚以为又出什么事,屁股还没捂热板凳,她又连忙站起身看向余娴。
余娴开口,一脸严肃道:“没钱。让你上司给我报销。”
江非晚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事,一听这话,瞬间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记得交材料,我给你上报。”
听到这话,余娴勾了下唇,“嗯。我走了。”
秦淑月又做噩梦了。
这三年,她几乎每晚都在做噩梦。
有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梦境要比现实更幸福一点。
虽然都是噩梦,但现实更像地狱。
梦里,至少还有妈妈在。
可梦里,还是会时不时夹杂着茉莉花的清香,来扰一扰秦淑月的梦。
秦淑月再次睁眼,已经在深夜。
她已经不在医院,而是又回到了她的小床。
梦里,她回到家里的小床。
而睁开眼,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梦境中的房间和现实的房间有一瞬间的重合。
秦淑月有些迷糊地睁开眼,她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四周空空荡荡,一片寂静,落地窗外漆黑的夜连一丝月光都投不进来。
她的手有些麻,再一转头,她发现自己身边睡着一个人。
秦淑月不禁睁大双眼。
她三分紧张,五分慌乱,还有两分好奇,凑上前,想仔细端详来人。
黑夜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能依稀辨得有些模糊的五官。
可比记忆更先看清的,是那一阵熟悉的清香。
幽静地,钻入秦淑月的鼻子里。
气味好似有了实体,漆黑柔顺的发丝随着趴在床上的女人微动,掉入秦淑月的掌心,轻轻摩挲着,手心瘙痒。
秦淑月的手指动了动。
下一刻,趴在床上的女子猛地惊醒。
四目相对。
冷冽与清香似乎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冲势,向秦淑月扑面袭来。
秦淑月率先别开目光。
而趴在床上的女人也直起身。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略带倦态的嗓音,哑声问秦淑月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可听到她的声音,秦淑月也会莫名酸了鼻子。
很奇怪。
非常奇怪。
这样的心情,令秦淑月毫无头绪。
无法追溯,也无法既往。
她咽了口口水,压下喉头的哽咽,平静地“嗯”了一声。
一室寂静。
站在她床边的女人又问道:“为什么受伤了不去医院。”
“因为你说十一半之前要回来。”秦淑月回道,目光平静地看向窗外。
祝令仪听到这句话却怎么都不相信,“你国庆七天一次都没回来过,我还以为规矩在你眼里视若无物。”
秦淑月罕见地向她解释,声音里莫名带了丝委屈,“因为我知道我肯定回不来了,所以不想回来再惹你生气。”
“为什么回不来?”祝令仪问。
“我要工作。”
“……”
沉默了一瞬,黑暗里只能听到秦淑月微弱到几乎快听不见的呼吸声,“那个肇事逃逸的人我找到了。”
秦淑月的呼吸一滞,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
“明天我带你去见他。”
秦淑月一顿,她的脑袋终于动了一下,终于看向祝令仪,“见他?见他干嘛?”
“道歉。”*祝令仪言简意赅,语气中有着不可反驳的威压,“他必须向你道歉。”
秦淑月毫不在乎地笑了一声,她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道歉就不必了。我挺缺钱的,让他赔我点钱吧。”
“噗。”黑暗中传来一阵轻笑。
可这笑落在秦淑月耳里却格外刺耳。
她跟一只炸毛的小猫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来,“喂!虽然说几万块钱对你来说无关紧要,可你也不能动辄就嘲笑人吧!”
“你错了。”祝令仪收起笑,她双手插兜,修长的腿立在黑暗里,让她的身姿显得格外高大。
“如果有人敢撞上我,管他是有心无心,我都告到他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秦淑月一听,愣住了,炸的毛也收了回去。
“这……你,也太……”
“是不是觉得我很冷血?”
祝令仪忽地问道。
秦淑月却愣住了。
她瘪了瘪嘴,“你什么样关我什么事。你冷血也好,善良也罢,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祝令仪又轻笑一声,问道:“你想让他赔你多少钱?”
秦淑月有些惊讶地哎了一声,“唔?这难道是我想让别人赔多少就可以赔的吗?”
“你先说。”
“两万?”
秦淑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祝令仪却在黑暗中伸出一根手指,对她说了一个数。
秦淑月瞪大了眸,似乎一脸不可置信。
祝令仪又把手缩了回去,昂着头,高傲地看着她,“你求求我,我就帮你,怎么样?”
这是什么狗屁要求。
秦淑月怔住了。
祝令仪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她坚决摇头,一脸嫌弃,“不要。”
她还没忘了祝令仪对她做过的事。
简直不可原谅。
想想,她又冷下来。
“祝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天色这么晚了,祝小姐还是早点回屋休息吧!”
见秦淑月不肯说,祝令仪也没再逼她。只道:“艺术节总决赛已推迟到十月二十三号,今天是十月十七号,你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准备表演什么艺术,你想好了吗?”
“画画?还是唱歌?”
虽然秦淑月没有看清祝令仪脸上的神色,可光听着她话中的语气,就可以见得祝令仪压根就不相信秦淑月会是有什么才艺的样子。
拳头紧紧攥起,身下的被套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