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打工人(美食) 第150节
他这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准备先来大理寺报道。
昨日整理官袍时,他家中的几个小辈尚且还摸不清头脑。
这自家的老父亲自从前年开始不是都不怎么去上值了吗?怎么这段时间一日比一日积极,还都是忙到用完了暮食才回府。
于是他们就开口问了:“父亲,您刚回来,还是先修整一段时间再去上值吧。”
都这把年纪了,多累啊!
吴登瑞板着张脸,理直气壮道:“你们这说的什么胡话!这大理寺日日这么多公务,我这么些时候没去了,已然算是清闲了。虽是如此,这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只恨今日天色已晚,不然今日便要去处理了!”
“是,是孩子不懂事了!”
吴登瑞摆摆手:“你们啊,什么时候有那陆怀砚一半懂事就好了啊!哎!”
他几个儿子面面相觑,再也不敢提让他致仕在家休息之事。
这一早,吴登瑞就迈着欢快地步伐迈进了署衙之中。
还没来得及跟诸位同僚寒暄呢,就听着他们叽叽喳喳,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
“我还当真是第一次吃这螃蟹,这万万没想到,咱们这八品小官,也能有一天尝到这般人间美味啊!”
“嘿,你还真别说。我昨儿下值后,恰好同隔壁御史台的张大人一起喝了点小酒,他们那食堂里每人可就只分到这么一丁点的螃蟹。”
说话的这位中年大人拿着小拇指跟大拇指合一起比了比,自豪道:“不说别的,就说那味道,他说起来的时候也是直皱眉,御史台那掌勺师傅就给他们蒸蒸熟就算了事,那螃蟹这么大老远运过来,早就半死不活了,说吃起来还有一股腥臭味。”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许久以前才尝过一次那螃蟹的滋味,说起来跟昨儿的属实没法比啊!”
“那谁能跟我们黎师傅比啊!嘿嘿,还好我们陆少卿这长相真真是长安一大绝色,就凭着这相貌,黎师傅也定然不会弃他而去。”
说话间,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陆少卿这长相在长安城基本上无人能敌,黎师傅应当是不会轻易变心……的吧?
吴登瑞听着他们几人越说越震惊。
昨日大理寺食堂里吃螃蟹了?听着他们这话里的意思,分量还不少?!
究竟是怎么回事!
吴登瑞走上前,轻咳两声:“……咳咳。”
方才还在激烈讨论的几人立马散开,叉手行了个礼,恭敬道:“吴寺卿。”
吴登瑞摆摆手,好奇地打听道:“你们方才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一人上前回答:“哦,在说昨日的暮食呢!”
吴登瑞假装不在意地问道:“昨日吃的什么?竟值得你们这般念念不忘。”
在场资历最深,年纪最大的赵大人含泪说道:“昨日吃的香辣蟹,就是用螃蟹为主料!黎师傅做了好多,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少!”
赵大人捋着胡须感慨道:“想我在大理寺待了这么几十年,还是头一次吃到螃蟹啊!”
吴登瑞顿时愣在了原地。
什么!?怎么没有人通知他,昨日大理寺吃的是螃蟹!他最爱吃的螃蟹!
每年深秋,他还会特地托人从江南给他带好些螃蟹回来尝个味!怎么就这般错过了啊!
早知如此,他选这个时候和友人踏什么青啊!?
吴登瑞险先要流下一行浑浊的眼泪。
他这个堂堂大理寺卿,当的可太没劲了!
不行,他得去找库房理论理论,怎么着今日也得再安排一顿螃蟹宴不成!
第128章 赛螃蟹(二) 吴寺卿:听说我被架空了……
吴寺卿急匆匆地迈着步子,也是有史以来,头一次来到大理寺后院的库房里。
以至于覃采买见到来人时还吓了一跳:“哟,吴寺卿,您今儿怎么有空来这儿瞧瞧了!?”
吴登瑞四处扫视看了一圈,一本正经地试探道:“听说……昨儿食堂里吃的螃蟹?”
覃采买:“哟呵,吴寺卿这都知道啊!昨儿司农寺不知道从哪儿运来了许多的螃蟹,给我们各大署衙都发了不少。”
最后还神神秘秘地补了一句:“就属我们大理寺最多!”
吴登瑞咳了一声,假装不经意地问道:“那螃蟹可还有剩余?”
“吴寺卿您在说笑呢!”覃采买放下手中清点的册子,说道,“螃蟹这般金贵的东西,昨儿一拿到当然就是给送厨房处理掉了。不然要是中途死了一只,可担当不起!”
吴登瑞喉咙一紧:“全吃完了?”
覃采买理所当然道:“全吃完了。”
嘶——
吴登瑞只觉得喉咙被人攥住了,那叫一个悔恨啊!
“那今儿还有没有螃蟹送过来的?”吴登瑞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微微颤抖。
覃采买:“嘿,哪还有这么多啊,早就被瓜分完咯!”
吴登瑞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连带的下巴上的胡须都起伏抖动。
覃采买见状忙上前扶了一把:“吴寺卿,您这是怎么了?”
“唉。”吴登瑞叹了口气,千言万语又汇成了一句叹息,摆摆手离开了。
这儿是行不通了,还是去食堂里看看有没有剩余的吧!
吴登瑞一撩衣袍,就要往外走去,比方才那脚步更加着急。
覃采买:“吴寺卿,怎么就走了啊?您这其他地方还要不要看的?”
一转眼人已经不见了,只有覃采买的声音还在后头回荡着:“诶吴寺卿等等再走啊!吴寺卿这儿还有些我自个儿种的白菜,您要不要带点走啊——”
……
吴登瑞虽然年过六旬,但走起路来却是精神矍铄,一步赶着一步。连带着边角的衣袍都被带起来的风扑扑地翻动着。
等他迈进食堂时,看着边角人满为患的各处桌案,甚至于连朝食都没心思先尝一口。
吴登瑞理了理衣袍,正朝灶台间扫视了一圈,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田七眼尖地看到了,忙恭敬地唤了声:“吴寺卿!”
吴登瑞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目光寻到黎书禾后,立马往那方向走了过去。
“黎师傅啊——”
黎书禾看到对方特地过来跟她打招呼还惊了一下。
冲我来的?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还琢磨着吴寺卿来找她所为何事,一抬头就看到这位老大人憨厚地笑着。
心里稍稍定了定。
黎书禾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又叉手行了个礼,应道:“吴寺卿。”
吴登瑞笑呵呵道:“这听说昨天暮食做的是螃蟹啊?”
黎书禾:“是的,香辣蟹。昨儿拿来的螃蟹现杀现做,配上软糯脱骨的鸡爪,自家捶打的粳米年糕,螃蟹鲜、鸡爪糯、年糕香,您没来真是可惜了。”
吴登瑞:……
感觉心里更痛了!
他又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那昨儿想必是做了不少吧?”
黎书禾:“是啊,覃采买拿来的螃蟹多,怕不新鲜了,索性就全都做完了。”
吴登瑞:“那……这么多,昨儿个应该有剩下不少没吃完的吧?”
黎书禾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了一声,盯着这位吴寺卿看了许久,而后才笑道:“吴寺卿,您真是低估了大理寺的这些个大人们。”
还剩余?吃完不一起连锅啃了都算好的咯!
吴登瑞听完,更是懊恼地捶打着胸口,心里苦啊!
黎书禾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大理寺卿这幅模样,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您是喜欢吃螃蟹还是……?”
“我啊,就好这一口螃蟹。”吴登瑞见现在四下无人,就开始卖起惨来:“只可惜啊,今年这友人没去江南,都托不到人替我去运这玩意!好不容易大理寺做了一顿,我还竟然错过了……错过了啊……!”
吴登瑞还真情切意地抹了抹眼角,看着更可怜了:“我这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想尝一口螃蟹啊……”
黎书禾听他一顿哭诉,又瞧着他这苍白的两鬓,想起了自己的阿翁。
想当初,卢阿翁还在世的时候,平日里也就是馋一口吃食和美酒。
黎书禾心下一动,说道:“吴寺卿,等暮食的时候您再过来,保管让您尝到蟹味。”
吴登瑞眼睛一亮:“当真?”
这女娃子总不会诓骗他吧?
“自然是真的。”黎书禾笑了声,卖了个关子,“总之,一定让您满意!”
“好好好。”吴登瑞立马精神气又起来了,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大步往前迈去,“那我可就等着吃了!”
“您放心吧!”
吴寺卿人一走,田七就探着脑袋问道:“师父,你等等怎么给吴寺卿做带螃蟹的吃食啊?难不成您要自己贴银子去买点来?”
这一时半会儿,也不好采买吧?
黎书禾眨了眨眼,笑道:“等会儿教你们一招,什么叫做‘无中生蟹’!”
……
吴登瑞得了准信,从食堂后就哼着小调在大理寺各处漫步。
来往的诸位同僚对着这位大理寺卿如今每日准时出现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这公务上的事情,是该跟陆少卿禀告还是让吴寺卿来决断呢?
这倒是让众人犯了难。
说还是让陆少卿拿主意吧,总显得不尊重吴寺卿。但说这突然去找吴寺卿,之前的那些活儿一时半会也接不上啊!
好些人尚且还在踌躇着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崔小篆揣着怀里的卷宗正急匆匆地赶着路,正好迎面撞上了吴登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