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打工人(美食) 第114节
裴珣随手抓了一个步履匆匆的小吏,问道:“你们柳尚书呢?”
“下、下官不知道啊!”小吏讲起话来都不是很利索,只觉得这一行人甚是不好相处,所以向上通传后,没见到柳尚书的人影,便也直接回话了。
但这几人似乎不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即使是说了人不在,却也仍然不依不饶地开始参观起他们礼部的署衙。
往常来说,其他几部也有来他们礼部办事的,却没有像这几位似的大摇大摆,肆无忌惮地打量的,走着走着,还自顾自地逛到了后院。
小吏很头疼,这几位还当真当这是他们大理寺了。
“几位大人,这后院更没什么好看的了,都是偶尔值守了亦或是下值晚了,留给我们休憩的地方。”
“是吗?”
三人仔仔细细逛了一圈,丁復甚至还用手比划丈量了一下后墙的高度。
裴珣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你莫不是想半夜翻墙进来偷听吧?”
丁復两眼一瞪,斥责道:“胡说八道什么,半夜翻礼部的墙角,我不要命了?”
怎么这人能猜到他想法似得。
绕了一圈,将这四周都打量了一遍,柳尚书仍然没有回来。
陆怀砚他们也没有再多留的理由了,只对着一直跟着他们的小吏说了声:“柳尚书若是得空,再请来告知一声,我们也好再登门拜访。”
“那是,那是。”小吏躬身,正准备将这群人送出去。
跨过那廊下的门洞时,见着零零散散的几个杂役正在那打扫卫生。
其中一个陆怀砚一眼认出来就是林国钧。
那日他们说好了,他寻个机会潜伏进礼部亦或是御史台,如今看来,他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已经混在里面干上了杂役的活计了。
眼睛再一偏,看到他身旁还有个人,佝偻着身形,脸上刀疤遍布,看到他们时更是连眼睛也不抬一下,只默默地扫着脚下的落叶。
陆怀砚忽的停下了脚步,盯着他们几人干活看了一会儿
许是他看的久了些,小吏停下来解释道:“这几个都是些杂役,每日来干些杂活便走。”
“不宿在这里吗?”
“哪能啊。”小吏笑道,“我们礼部的署衙可没你们这么大,这儿的房间都还不够大人们住,哪还能轮得道他们啊!”
陆怀砚的眼神从那群人身上收回,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说道:“先告辞了。”
直到他们离去,那群人影中的两人,才抬头望向他们离去的身影。黑沉的眸子在空气中相互对视一眼,又黯然低头。
……
一出门,裴珣便问道:“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
裴珣挑眉道:“这是信不过我?”
陆怀砚没应话,裴珣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当年那个案子既是三司会审,我也在刑部的卷宗里看到过。证据确凿,确实没有什么好辨的,只不过我始终有几点不明。”
“比如?”
“其一,以李太爷当时的身份地位,即使是收学生能拿到的银子,都比贩卖考题来的多,这不合算。”
“其二,他是当时的出题人,身为出题人,若是有考题泄露,他难道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这与常理不合。”
“其三……”裴珣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当时他是太子之师,只要太子上位,他的地位更是无人可以撼动,试问,他为何会如此想不开,为了区区千两纹银,放弃那大好前程!”
一旁的丁復听得迷迷糊糊,问了句:“怎么好好的,突然说起了这个案子。”
而后瞪大了双眼:“你们……你们!你们来礼部不是为了查先前‘鬼火案’的缘由吗?!”
丁復自觉好像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个。
陆怀砚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看着周边偶尔来往的人群,说道:“先回大理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
一行人回到大理寺时,天色还尚早。
只不过一迈进去,三人不约而同地脚步就往食堂方向走去。
奈何今日食堂里只有王师傅在那里头忙碌着,半分也没瞧见黎书禾的身影。丁復冲着里头张头探脑地扫了一圈,开口问道:“黎师傅人呢?”
王师傅“啊”了一声,随后甩下抹布,一脸乐呵呵地笑道:“覃采买说哈他有个侄儿子来长安城咯,打算在外头切开个食肆。这侄儿子哦长得人模人样,说要介绍给黎师傅相看!你瞅嘛,这哈儿带倒人一起出去咯!”
“什么?!”裴珣和丁復异口同声道,“相看!?”
“对头嘛,都出去恁个久了,也不晓得相中没得。”
一瞬间,陆怀砚只觉得天旋地转,半张脸隐在了阳光下,被这炽热的太阳刺的眩晕。
突如的悸动、窃喜、酸涩还有怅然,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就在他的胸口碰撞。
他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却没曾想也有人同样觊觎着她。
陆怀砚脑子轰地一声,冷峻的脸瞬间凝滞,看着更冷上了几分。
他大步往外走去。
不行,他不能再干等着了。
第96章 西湖醋鱼(二) 陆少卿的醋坛子打翻了……
陆少卿的好心情只持续了半日便转阴了。
整一个都是低气压,靠近三尺都觉得他浑身阴云密布,气压低沉得像是带着凛冬的寒意。
以往他的冷静、板正,都似乎在此刻崩塌,变得更加地肃然。
吕一璋从他屋子里退出来后,还私下找了丁復询问:“你们只出去了半日,怎么陆少卿就变得如此……可怖!”
丁復也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啊,许是在礼部吃了闭门羹,陆少卿心生不虞?”
那也不应该啊,去的时候不是早就将这般情况料到了吗?
吕一璋恨铁不成钢地一甩袖子:“我就多余问你!”
在这般沉闷的气氛中,大理寺众人就是连走起路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什么响动惹得陆少卿不快,从而被抓住痛骂一顿。
送进去的文书案卷,也被陆少卿面无表情地指出几个纰漏,也是他们头一次感觉到自家上峰的不好相与。
“怎么连这么点小事上都有疏漏?”陆怀砚看着桌案上漏洞百出的文书案卷,心里的烦闷躁意更甚,“下次拿来的文书若还是这么多的错漏,当是要记大过。”
“拿回去重新整改吧!”陆怀砚把文卷一合,当是看的心情都没有了。
“是是是。”一个主簿战战兢兢地重新接过,觑了一眼上峰冷漠的神色,终是不敢再说什么,迈着小步走了。
桌案前尚且摊着几本书卷,但陆怀砚的目光却始终牵系着敞开的窗外。
他这屋子的位置极好,若是有人从外头回来,当是一眼就能瞧见。
就这般时不时地抬头往窗外张望、发愣,直到申初时刻,看到黎书禾独自一人拎着个布袋回来时,他胸口堵着的一口闷气,才莫名地松了一半。
手中的书籍拿着看了半晌,这才发现那些墨字已然是模糊一片,连一个字都已看不进去。往日里那些克己复礼的教导也尽数被他抛之于脑后。
一咬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径直走了出去,拦住了来人的去路。
黎书禾一抬头,便瞧见神色肃然,浑身散发着冷意的陆少卿挡在了她的面前。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陆怀砚将人拦住后就发觉了自己实在是有些冲动,但他却没有感到后悔。
今日听到有人说她去与人相看一事,便让他觉得胸口发闷,神思更是变得涣散,连精神都无法集中。
他本还想等着将案子了结后再正式登门求娶,可有些话,若是再不挑明,他只怕夜夜难寐。
于是,他喉结滚动,心跳如擂:“禾娘,我想你应当是知晓了我的心意。”
黎书禾一听就大脑呆滞了,好好的,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她结结巴巴地应道:“什、什么心意。”
陆怀砚心头堵得更厉害了。
他一直觉得她对自己应当也是有一两分情意的,可真当面对她时,面对她片刻的愣神,还是会不由地怀疑自己。
陆怀砚嘴唇翕合,似乎是有话要说,又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那句话就像是卡在了喉咙深处。
黎书禾看着他双手不自然地攥着两侧的衣袖,就连掌心也洇出了汗渍,她也不由地吞咽了几口口水。
天光还未落下,黎书禾只觉得烈日下的陆怀砚,脸颊红得有些过分了。在她目光迎上去的时候,他还触电般垂下眼眸,隔得太近,甚至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许是雨后初霁,大理寺的月季花也开得热烈,花香都浓烈得像是带着点重量,被热风吹过时,就这般沉沉地压了过来,似在不停地催促着花下的人。
只见陆怀砚攥在衣袖两侧的指尖终于微微松开,还僵硬地摆动着双手。
终于猛地吸了一口气,再次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节:“我心……”
这股勇气就像夏日里冒起的一点微弱火星,只轻轻一吹,更是有了燎原之势。
他闭上眼睛,似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差不多是用吼着的语气,喊出来的——
“我心悦你。”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只听到少女的一声轻笑,打断了他后面的话语。
陆怀砚窘迫地睁开眼睛,只见黎书禾上前了一步,两人离得更近了。
她的脸颊上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却没有他这般手足无措,目光更是大胆地注视着他。
她用着他从未听过的,柔软的音调,覆在他的耳边轻声道:
“我知晓的。”她顿了顿,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了他的耳垂,“我也一样。”
陆怀砚脑中“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朵月季花在他的脑子里倏然绽放,那丝丝缕缕的月季花香更是钻入了他的鼻尖,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
咚咚——咚咚咚——
他只觉得他的心脏像是被另一个人重重地叩击着,很沉,很慢,却一下接着一下的,又像是跳得很快,快得要冲破胸膛。
更是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饱胀的暖意充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