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打工人(美食) 第99节

  丁復点头附和:“对啊,这样可不公平!我的那鱼也是甜口哩!”说完又瞟了几眼裴珣,忍不住偷偷笑了几声。
  孟淮倒是没他们这般计较,反而对着陆怀砚拱手道:“依老夫之见,陆少卿所言甚是,老夫也猜这菜是道甜口的。”
  陆怀砚:“……”
  这群人实在是太煞风景!
  而黎书禾听着他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脚下一个踉跄,走路的时候都差点摔倒。
  明明没有什么,怎么被他们说的愈发玄乎,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沉默片刻,说道:“大家还是先一边吃饭,一边听丁司直说故事吧。”
  ……
  最后东坡肉被端出来时,肉酥透,色润亮,只需用筷子轻轻一戳 ,便能戳透那颤巍巍的外皮,油脂便从透过这外层的肥肉慢慢渗出。
  五花肉的汁液在炖煮的过程中就被锁住,如今汤汁更是浓稠,肉皮朝上时更是色泽红亮,光是看着,便能想象到待会这酱汁浇淋到米饭上该是何等的美味。
  东坡肉一上桌,他们就看出了是何物而成,纵使没有猜对的,也没有灰心,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犹如凝脂,神似玛瑙的吃食。
  还没等开动,丁復已经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米饭,更是将目光牢牢锁定此物,颇有一副已然将这个吃食据为己有的态度。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丁復正欲夹筷,突然听到孟淮的声音传来。
  “说起来见堂你怎么这般抠搜了?方才在那门口我瞧见你给那个郎中掏的是不是铜板?”
  丁復手中的筷子一顿,一时不知怎么应答,刚想开口时便发现已被其他几人抢先了一步。
  可恶啊!实在这些时日过于安逸了,以至于他都忘记先前他们那些夺食的日子里,这几位同僚是多么的阴险狡诈!
  这孟淮竟然又使出这种声东击西的招数,偏偏他还再次上当。可恶,着实是可恶!
  丁復愤愤然地将这一块五花肉夹起放入口中,还没来得及指控孟淮的行为时,软糯香甜的口感便在舌尖上跳跃。浓郁的酱汁在口中爆开,混着丰腴的五花肉,却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带着一丝丝的甜味,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浓稠的酱汁从肉块边缘滑落,把晶莹的米饭也染成了蜜糖色。筷箸夹起时,米饭中抽出丝丝油脂,黏挂着这酱汁的香甜,直往鼻子里钻。
  丁復现下也顾不得米饭烫嘴,直接咀嚼起来。
  冰糖的焦香,混着陈酒的醇厚,就在这齿尖缠绕。配着早已酥烂入味的东坡肉,肥肉裹着弹牙黏糯的米饭滑过喉咙,把原本朴素的米饭都变成丰腴的盛宴,咸中带甜,回甘绵长。
  裴珣感慨道:“不说这肉的味道,光是这酱汁,就着米饭我都能吃上两大碗!”
  丁復腮帮子鼓鼓的,虽是十分认同这话,却依然先专注于眼前的饭食,瘪瘪嘴没有开口,生怕再次因为自己话密而被他们抢食。
  等盘中仅剩最后一块时,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一起,呼吸也凝滞了片刻。
  一时间火光四溅,喷涌而出。几双筷子在盘中开始争斗打架,谁都想将这最后一块东坡肉收入囊中。
  正在这时,又有一双筷子袭来,快、准、狠,将其夹入自己的碗中。
  顺着筷箸的主人向上望去,陆少卿正淡然地将其送入嘴中。
  众人面露震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以往那个向来不屑与他们争食的陆少卿,正将那最后一块东坡肉就着米饭咬下。
  而他们那伸出去的手尚且还停留在空气中,懊悔不已。
  怎么就被陆少卿给抢先了呢!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不争不抢的人,一旦动了什么心思,比谁都狠!
  ……
  吃完暮食,孟淮还意有所指:“怎么黎师傅最近做的菜都是甜口的?”
  难怪陆少卿会猜这个口味。
  黎书禾被他说的一噎,手也跟着顿了一下。
  裴珣浑然不觉,还在那说着:“甜口怎么了?我也爱吃甜口。”
  还推了推旁边的陆怀砚,说道:“我记得陆少卿也尤为钟意甜口,是不是啊?”
  陆怀砚清咳一声,脸色也跟着不自然起来,淡淡地“嗯”了一声,把话题重新引回到丁復身上。
  “见堂,你有没有打听到那个角妓的事情?”
  “有!”丁復满足地拍了拍肚子,说道:“说是那个叫怜儿的,她选上花魁那一晚就被周府的老爷给包下了,一顶小轿把人从那红袖招给接到周府,自此再也没接待过其他客人。”
  陆怀砚:“那有谁说她给周老爷生了孩子?”
  “还能有谁,那些跟她一起的姊妹呗!”丁復说起这个,脸色变了又变,“其他人见她这般好运,总有几个眼红的。再说了,那肚子日日大起来,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还有没有其他有用的消息?”
  丁復想了想,又道:“那个叫怜儿的角妓说是也识得几个字,但是绝对称不上是那种才华横溢的,加上周老爷也是从走码头发家,不是什么文化人,所以任谁都想不明白这周家的三公子,怎么就考上了进士,还去了国子监任教!”
  “他考上进士后都没有回乡庆祝?”
  “没有,要不是我那会提了一嘴,她们都还不知道呢!”
  屋子里又重新陷入了沉默当中,裴珣想到什么,突然喊了一句。
  “老孟,把死者的画像拿来!”
  孟淮赶紧去翻了翻随身携带的箱子,从里面同时把这次三个死者的画像都拿了出来。
  摊到桌子上时,几人一同盯着上面的人像看了许久。
  裴珣道:“这周士彬确实与周家其他两位长得不像。”
  陆怀砚点头:“不错,其他两个人眉眼间都能看出相似之处,但就算是外头的角妓所生,按理也应该有相似之处才是。”
  他手指点点上面画像,说道:“其他两个人都是什么身份?”
  孟淮又掏出袁县丞给的资料,应道:“一个是学正,说是吴州某私塾的院长之子。咦,这另一个点簿,好像是……”
  裴珣急促道:“是什么?”
  “奇怪了,怎么是苏家的人!这苏家的长子,怎么户籍地写在吴州的?!”
  陆怀砚将册子猛地拿了过去,从头到尾又扫了几遍。
  江南苏家,他那日在船只上还与黎书禾说着这户人家的事情。
  这苏家富可敌国,各地置办的家业也多,但祖籍和最主要的家业都还是在苏州,和吴州虽说相邻,但没道理把自己家的长子户籍往这儿迁吧?
  这三名死者的身份,从头到尾都透露出一股不对劲来。
  黎书禾无端地想起了他们来时那艘船只上的旗帜的图案。
  莫不是阿耶发现了什么,这才留下了这幅画?而阿娘误打误撞,又将这个画绣到了她的小衣上。
  只不过此时人多眼杂,她得私下再另外寻个时间和陆少卿说才是。
  因着苏家这个小插曲,几人都品出了这个案子格外的不对劲,偏现在他们在明,对方在暗。不说别的,现下种种,只怕这三名死者同时进入国子监的这件事还有蹊跷。
  陆怀砚提笔写了一封书信,说道:“得去趟苏州,让这苏州的刺史协同我们一同调查此事。”
  不过……现在他们这群人里,丁復脚伤了,行动困难。孟淮年纪大了,脚程当是其中最慢的。还有一位,他更是不可能让她独自一人前往。思来想去,只有裴珣最为合适了。
  陆怀砚拍了拍裴珣的肩膀,一脸正色道:“要去苏州调查此事,还要去与那苏州的刺史周旋,我想也只有裴寺正能担此大任了!”
  裴珣被他这一通夸赞,莫名地在心里抖了一抖。
  以眼前这位的行事作风,每到这个时候指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裴珣接过这信后,朝四下看看:“我去?”
  陆怀砚挑眉,轻轻点头。
  裴珣还是不太乐意,两眼耷拉着问道:“如此重要的事情,陆少卿不亲自去?”
  “咳……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办。”
  “那你怎么不让老孟去,反正他现在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事。”
  陆怀砚的视线刚刚扫过孟淮,只见他已然半瘫在椅子上,嘴唇动了动:“咳咳咳……想来是年纪大了,昨儿夜里受了些风寒……咳……”
  都不用再说旁的了,裴珣只得认命似的把书信收进怀里。
  这一个个的,忒不靠谱了!到了还要他一个刚刚入职大理寺的人来担此重任。
  看着他一脸怨气都快化为实质了,黎书禾笑道:“不如这样吧,我给裴大人准备些路上的吃食,等您回来的时候再做一盒糕点给您品鉴品鉴,看看这苏州的糕点和吴州的有何差别,如何?”
  裴珣眯起眼睛,乐了:“那敢情好!”
  如此说来,这趟差事倒成了美差了!
  孟淮挣扎了两下起身:“裴寺正一个人也没个照应,不如我同他一起前往吧?”
  丁復摇了摇腿上的伤,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嘀咕道:“本来这趟差事定是我去的!”
  说起这个,孟淮还没能搞明白,狐疑道:“你这伤到底怎么伤的啊?”
  丁復眼神闪烁:“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扭到的。”
  孟淮:“那我明儿给你去买两只鸽子炖了补补,若只是扭伤的话倒是好养的。”
  说完,孟淮摸了摸荷包,又对着丁復说道:“不过这些时日银子花太快了,身上不够了,你先匀我一点。”
  丁復“啊”了一声,直愣愣地看着孟淮,没吭声。
  孟淮:“我又不是不还你,只是先借我点应应急!”
  明儿去给丁復买鸽子的时候,顺便把他今日看到的那套工具得买下来,那样式看着新颖,在长安城都没见到过。
  “快点啊!”孟淮催促道,“你怎么变得这般抠搜,方才我瞧你就给了那个郎中几个铜板,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丁復心一横,两手一摊,直接说道:“我没银子了。”
  “什么?!”孟淮惊呼,“你怎么会没银子了?”
  裴珣也觉得奇怪,这小子前几天还特别豪横,怎么突然就没银子了。
  陆怀砚想了想,问道:“你是把银子都给画舫上那些角妓了?”
  丁復脸色忽的一顿,惊讶居然被陆少卿猜中了:“我看她们着实可怜,好几位跟我说她们好几日都没吃过饱饭了……”
  孟淮:“全给了啊?”
  丁復点点头。
  裴珣眨巴着眼睛,笑了声:“所以丁司直这腿,莫不是因为离开时付不起银子,被打的吧?”
  “……”
  片刻的寂静后,丁復只觉得羞愧得要钻进地缝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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