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打工人(美食) 第90节

  怕对方不信,又连忙补了一句:“周府另外两个儿子我倒是知道他们的情况,之前跟他们闹过一段不愉快。但这位小儿子,确实没有见过。”
  陆怀砚“嗯”了一声,拿起筷箸说道:“先用食吧。”
  话音刚落,大家都放松了下来,盯着桌上的菜肴开始准备争夺。
  率先映入眼帘的当是那道松鼠鳜鱼,除了丁復当时去送口信了,他们都是亲眼见着这菜是怎么被炸制而成的。如今摆在正中间,红橙色的酱汁淋在了外皮上,更是吸人眼球。
  陆怀砚先夹了一箸,外壳松脆,内里软嫩,酸甜的卤汁包裹着鲜嫩的鱼肉送入嘴中,咀嚼间,鱼肉里的汁水还顺着鱼皮流淌出来,方才体会到什么叫做“桃花流水鳜鱼肥”的美味。
  其他几人并不像他这般喜爱甜口,眼神早就锁定了那几颗硕大的肉丸。
  不似以前吃过的那般油炸的油墩子,更不像他们常吃的素丸子。
  只见每一颗肉丸分别用一个盅壶单独盛放,底下还垫着几片青菜叶点缀,像是一个威武的雄狮。
  而这个狮子头被蒸熟后又淋上了汤汁,闻着醇香扑鼻,顿时食欲大开。
  三个食肉者目光相互碰撞间立马动手,一人拿了一盅肉丸,先放到自己的面前,生怕落了后。
  黎书禾见状,友情提示道:“记得用汤勺,用筷箸的话容易散架。”
  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心急的丁復已然开动,筷箸碰撞夹起起,狮子头便如豆腐一般散开,不由哀嚎一声。
  “啊啊啊,这怎么散开了!里面的汁水都流出来了!”
  看的旁边的孟淮直叹气道:“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有了前车之鉴,孟淮倒是拿起羹匙,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爽滑鲜嫩,入口即化。鲜美的汤汁混着醇香的肉泥,肥而不腻,却又很好的保留了肉质的醇香,吃进嘴中更是松而不散,口感丰富。
  再吃到里头,金黄油亮的蟹黄突然流了出来,更是混着鱼糜的鲜甜,酥烂鲜嫩,满嘴清香。
  这才是真正的肉食者的狂欢啊!他们能吃到此菜,当是人生无憾了!
  他们三人吃的泪眼汪汪的,陆怀砚的眼睛却瞥到了桌上那碗汤问道:“这是何物?”
  丝丝缕缕的干丝洁白如玉,从碗底堆叠成了一座小山。顶上错落地点缀了胭粉的火腿,翠绿的菜心,还有几粒朱红的枸杞,色彩之艳丽,宛若一幅艺术品而不是一道普通的吃食。
  黎书禾就坐在他的旁边,自然而然地替他盛了一碗,半是玩笑道:“这道菜可花费了我不少时间,陆少卿尝尝?”
  她当初练习时,光是为了片这个干丝,就练得手腕发酸。从一开始厚薄不均到如今能将这干丝片成这般细薄,实在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
  陆怀砚接过碗后,手还被这碗沿的温度烫到。
  拇指和食指轻触耳垂揉搓,试图将这股烫意转移。半晌,才在旁边女郎的注视下,僵硬地拿起汤勺往嘴里送去。
  入口先是鲜香浓稠的鸡汤在舌尖散开,紧接着独属于干丝的豆香,混着虾仁还有火腿丝层层递进。干丝经过高汤的熬煮,每一根都吸饱了汤水的鲜美,虽然口感细腻,却依旧保持着豆腐干的韧性,嚼起来只觉得依旧滑嫩清爽。
  真真是啜之鲜美清醇,嚼之柔韧淡雅。
  不知不觉,他就将这一碗的连汤带料的尽数吃完,仍是回味绵长,齿间余香。
  陆怀砚感慨一声:“确实精细考究,当真是‘人间至味是清欢’。”
  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余味袅袅,如春风化雨,一点一滴地浸润着五脏六腑,温暖回甘。
  比起他优雅的进食,其他三人便说是狼吞虎咽也不为过了。
  一人一份的狮子头用罢,他们就将目标转移到其他菜肴上。
  丁復向来是紧跟陆少卿的步伐,盯着他刚放下的碗筷立马行动起来。
  一边喝一边发出喟叹:“这汤底着实鲜美,虽能喝出来是鸡汤,但却没有那股油脂的浓稠,反而更多了一份清甜的素净。”
  孟淮则是就着米饭还在那回味着蟹黄的味道。
  “万万没想到这些蟹肉竟是包裹在这肉丸里面,哈哈!这一趟真是让老夫长见识了!”
  唯有裴珣,雨露均沾,什么都要尝试一二。尝完了狮子头,又试过了大煮干丝,最后将筷箸伸向了这松鼠鳜鱼上面,动作之快,下手之狠,根本连停顿的时间都没有。
  外酥里嫩,酸甜可口,鱼肉更是白嫩多汁。
  “也就只有这江南,才能尝到这般新鲜的鱼了!”裴珣咽下一块鱼肉,正要跟身旁的孟淮再感慨一番,忽然觉得喉咙里像扎了根针似的。
  “呃——”
  裴珣惊呼一声,张着嘴定格在那里一动不动,就连手中的筷箸都突然掉落在了地上。
  黎书禾反应过来,问道:“莫不是吃得太急,被鱼刺卡住了吧?”
  丁復看着他的模样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更是惹来裴珣的一记白眼,偏他现在又说不出话,只能干瞪着眼睛,杵着个脖子无法动弹。
  孟淮倒是在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往他嘴里塞了口白饭,说道:“快咽下去!”
  裴珣咽了半天,还是“嗷呜嗷呜”乱喊。
  丁復见状,紧跟着去后厨拿了一壶醋,直接往他喉咙里灌。酸得裴珣那是直翻白眼,觉得这人定是在存心报复!
  见着这还不行,连一贯寡言的陆少卿也忍不住说了句:“要不要倒立试一试?”
  “对对对!”丁復一拍大腿,立马就要把裴珣架在那椅凳上倒过来摇晃。
  裴珣只觉得离谱,这群人实在是太离谱了!
  这是把他当那敌国奸细整啊!
  最后还是孟淮拿出他随身携带的药箱,从里面找出了几个工具,一群人又举着油灯照着,忙活了半晌才给取了出来。
  裴珣这根鱼刺卡的位置着实巧妙,恰恰卡在了舌根与会厌之间,既不容易吞咽,更是难以取出,只无奈滞留许久。
  若不是孟淮在这,怕是还得去医馆请大夫,指不定还要闹出多大的笑话!
  孟淮“啧啧”两声,手中的镊子将那根鱼刺取出后还在那无情嘲笑着:“怎的我们吃都没吃到鱼刺,就裴寺正卡着了。”
  裴珣终于恢复了声调,连连“啊”了两声,感觉喉咙里终于没有了异物感才呼了口气。
  “怎么会有刺呢!”他眼泪汪汪地扶着桌沿,摸着喉咙嘀咕了两声,“我怎么都没见陆少卿往外吐刺呢!”
  黎书禾闻言抿嘴笑了。
  她处理的时候已然十分小心了,但今日她身边又没有帮厨,为了抢时间确实是匆忙了些。鳜鱼少刺,她片过的地方更是剔去了不少的鱼刺、鱼骨,没想到这裴大人竟然还是这么“幸运”中了奖。
  她将盘子挪了挪,说道:“裴大人还是先喝碗汤水压一压吧。”
  “哎,多谢。”
  裴珣盛了碗汤,只能将此事归结于自己倒霉,别的倒还好,唉,就是耽误了不少自己这吃饭的时间。
  那盘松鼠鳜鱼酸甜的气味还一直往他鼻间里钻着,但是方才那卡住的感觉还是让他有些望而却步了,只好暂时先退出这道菜的争夺战场,转头先喝起了汤水。
  这碗里的干丝比豆腐还要嫩滑,舀的时候还跟碗底的笋丁缠在一块,入口的鲜甜更让人品出几分滋味。清亮的汤水顺着喉咙滑过,又顺着流到了胃里,陡然升起一股暖意。
  饶是在这夏日,这一碗热腾腾的汤水没有让人燥热,只让人觉得舒畅开来。
  裴珣咂摸了几下嘴巴,仍觉得意犹未尽。
  丝丝入扣,浓香扑鼻,所有的咸香味都渗到了干丝里头,真真是舍不得放下碗筷。
  几人吃饱喝足后都没有马上离开,坐在椅凳上就开始问起了黎书禾前头的问题。
  陆怀砚问道:“这周府,就是先前你说抢了你们家食肆的那户人家吧?”
  “是他们家。”她应道,神色不由黯淡下来,也开始说起了一些往事。
  “这周家的大儿子周士礼,吃喝嫖赌俱全,整日里就想着去哪里喝花酒,抢民妇。我阿娘生前生得貌美,这便被他盯上了。”
  黎书禾入职大理寺的时候,录事核验过她的资料,再加上当时还是孟淮带着人一同去办的,对她的身世也略有了解,这般一听,心里也猜测了到了不少事情,不由跟着一紧。
  “光天化日之下,那周士礼总不好强抢,又见着我们家食肆的生意蒸蒸日上,更是眼红,后面找了个泼皮无赖,说是在我们家食肆吃坏了肚子,以此讹钱。”
  丁復听着这事总觉得在哪里碰见过,再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当初他在长安城撞见黎师傅被那泼皮讹诈的时候一模一样嘛!
  这黎师傅怎么净碰上这般无赖的!
  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
  黎书禾继续道:“我们告到了吴州县衙,你们也看到了,那袁县丞是个爱和稀泥的,另外一个项县令,更是与这周家私交颇深,所有的事情转到他这一手就被按了下来。”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神色骤然落寞下来,最后声音也轻了下来:“民与官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后来卢氏病倒了,她一边要照料着卢氏,另一边还要日日提防来食肆闹事的泼皮无赖。心力交瘁之下,索性就将食肆暂且关闭营业。
  没曾想着周家,讹了钱还不够,硬说她们的食肆有问题,仅仅花了十两银子,就强行把她们的铺子占为己有。因着有项县令这层关系,便是转契这等事也办的十分迅速,压根没有给她们应对的时间。
  话音落下,她倒是没有最初的那股子愤怒了,只是想着得找机会将这食肆拿回。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今日这几位大人刚知晓了这周家做的那些腌臜事,又恰好问及到了此事,她顺势将此事的原委道出,也好借他们之手,好好教训这周家一番!
  “区区一个周家,一个县令便敢如此仗势欺人,胆大妄为!”裴珣怒骂一句,“真当自己在这吴州可以只手遮天不成!”
  孟淮点头认可道:“尤其是欺负这孤儿寡母,着实可恶!”
  丁復更是后悔方才怎么没有好好替着黎师傅痛骂那袁县丞一顿:“等此案了解,不管是那县丞也好,县令也罢,只要落在我手里,必让他得不了好!”
  黎书禾只觉胸口一阵暖流涌过。
  她知道大理寺这群人素来仗义,却没曾想竟会这般相信她的话语,甚至都没有再去核实一番,便信了她方才的话语。
  心中不免触动,再抬头时,便看着陆少卿眸中寒光凝起,似在承诺:
  “禾娘放心,我们定然会查明真相,还你一个公道。”
  第75章 千层油糕(一) 她要把属于她的东西拿……
  被着这么多人无条件信任,说不感动定是假的。
  但理智回神,她敛了敛神色,又说道:“你们既然要查这周家,还是要多加小心。周家的二公子可是个混不吝的。”
  周士礼虽说是个五毒俱全的纨绔,但好歹都是光明正大地强取豪夺,说白了就是没脑子。
  但周家的二公子周士德不一样。他早年间就跟着码头上来往的船只四处跑着,最喜欢跟人家玩阴的。
  像一条毒蛇蛰伏在暗处,突然什么时候伸出那蛇信子“嘶嘶”咬上一口,兴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眼下周府一向看成眼珠子的小儿子死了,等他们知道后必然还有几日闹腾的。
  等她说完了,陆怀砚突然开口问道:“你当初和周家矛盾闹的很大?”
  “也、也没有吧。”她迟疑了一下,“陆少卿问这个是做什么?”
  “我在想……”陆怀砚思索片刻,说道:“若是知道你如今已经回了吴州,兴许他们还会来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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