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打工人(美食) 第75节

  “还能怎么样。”一人嗤笑一声,显然也是之前与裴珣不太对付的,还有些幸灾乐祸道,“管他做什么!早就听闻那大理寺的伙食难吃,想必裴侍郎——”
  说着又哄堂大笑几声,轻轻一拍自己的嘴巴,“瞧我这嘴,人家现在可是只是一个小小的寺正了,说起来还跟我们蔺郎中是平级了。”
  “裴寺正受到如此挫折打击,那大理寺的伙食又如此出名,指不定日日以泪洗面,日渐消瘦了!”
  刑部里纵然好些人都看裴珣不顺眼,也有想踩着他上位,但仍有几个是与他交情还不错的。听到这几位同僚拿着昔日的上峰作笺玩笑,心里隐隐生出些不快来。
  其中有个叫贾右的主事,先前一直是跟在裴珣办事的小衙役。虽然一直也知道自己的上峰不着调,但他该有的功劳裴珣却是一直替他记着。譬如某次他们一同破了个大案,裴珣还直接向尚书大人讨了个恩典,给他提拔到了主事的位置。
  因着他也对自己这个上峰是又敬又爱,更觉要好好跟着裴珣踏实干活。
  还没等他准备好好大展拳脚,干出一番事业时,便听到了裴珣调去大理寺的消息。
  一直跟着的上峰被贬官,想必此刻的心情定然是失落不虞的,若真如这些同僚所言,怕是上峰如今的日子当真是不好过啊。
  贾右心里憋着气,吃着碗中的吃食更是一言不发。等回了长安城,就算是看在往日的情谊上,他也得好好去探望一二。
  与贾右闷闷不乐不同,刑部大部分的同僚是又聊着最近的逸闻趣事,说说笑笑,空气里都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这时,门外哒哒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抬头,眼见着大门打开,视线不自觉地就被吸引了过去。
  并非他们对着这来人好奇,实在是这一群人实在是太过于夺人眼球了。
  即使是长途跋涉,为首的男子也丝毫没有狼狈不堪,反而目光如炬,被他那锐利的眼神一扫而过,忽然就觉得自己身上一哆嗦。
  人群中唯一一个女郎也是英姿飒爽,单是站在那儿就觉得光彩照人。
  再往后看,这两人的身后还跟着三名脚步有些虚浮的男子,看着都是富态模样,只不过……
  嘶——
  那个脸大如盘的男子,怎么这么像他们刑部那位曾经的裴侍郎啊?!
  不是说他整日以泪洗面,形销骨立了吗?怎么看着比他在刑部的时候还圆润了不止一圈啊!
  还有他们身上那是什么气味?竟闻着令人不由地口生津液,莫不是他们出行还特地带了什么美食不成!?
  第62章 腌笃鲜 这裴珣定然是故意的!
  刑部的一众官员皆是不敢置信地盯着这一群人走了进来,又眼见着胖了不止一圈的裴珣精神抖擞,意气风发,哪有传言中的那般萎靡不振。
  最先开口挑事的蔺博年手中的筷子更是一抖,“吧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一声响,倒是引起了来人的注意。
  裴珣本还在后头兴致勃勃地问着黎书禾上了船后可以吃什么,要不要他们多备些食材工具,等刚踏入驿站,就觉得这气氛透着一丝诡异。
  再抬头时——
  嚯!这不是他以前在刑部的那群同僚嘛!
  裴珣抱紧了手中的包袱,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跟他们攀上关系,这么多人,就他们这丁点的食材,不够分,根本不够分啊!
  这一举动落在其他人的眼里,就是他们曾经的这位侍郎大人落魄了,尤其是看他身上背着那厚重的竹笈,有嘲笑偷乐的,也有惋惜哀叹的。
  不管怎么说,裴珣也曾是朝中重臣,尚书大人的左膀右臂,竟沦落到在大理寺干着打杂的行当!
  现在见了他们这些曾经一起共事过的同伴,别说打招呼了,更是眼神闪躲,连个正眼都不敢直视他们。
  真真是可怜可叹啊!
  如此想着,那蔺博年重新收拾好心情,也不怕背后蛐蛐人的事情被发现了,当是愈发挺直了腰板,直接跟对方打了个照面。
  “哟~裴侍郎……”说着还故意以手捂嘴,笑了一声,“瞧我这嘴,裴寺正这个大忙人今儿怎么在这儿呢!”
  当初他还日日借口公务繁忙,三天两头不在刑部上值,还以为能有多大的政绩呢,结果还不是被贬走了!
  裴珣也不跟他争吵,淡淡瞥了一眼,挑眉道:“公务外出,怎么,有事?”
  他身上的竹笈本就是特制的,形状大不说,还厚实笨重,一转身,旁边挂着的东西就打到了蔺博年的脸上。
  这下裴珣真的有点尴尬了,这好好的,这个人怎么杵在这里不走了!难不成还想趁机讹他一顿?可不兴这么碰瓷的!
  看在蔺博年的眼里,只觉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好好的路,却偏偏撞到他,还好巧不巧地打的是他的脸呐!
  当即是气愤地握紧了拳头,真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
  这两人交手不过片刻,就被一片沉默代替。
  而刑部有一些与裴珣曾经交好的同僚倒是与他稍稍寒暄了两句。
  “裴寺正最近瞧着倒是脸色红润啊,哈哈。”
  那人尴尬地笑了一声。
  裴珣:“这几日连轴赶路,所以这才补的多了一些。”
  这话听在他们的耳里,只当是裴大人还沉溺在失意之中,又被指挥着干了不少杂活,现在都开始暴饮暴食了!
  几名同僚皆是流露出同情的神色,又碍于此情此景不好多说,只好道:“裴……裴寺正如今若是有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便可,我们同僚一场,也定会竭尽全力。”
  裴珣面带微笑:“劳诸位抬爱了,但是……真不用。”
  “哎——”不知谁长叹一声,觉得裴珣定是抹不开这个脸面,又想起他们往日一同共事的时光,不由地有些痛心。
  见着这群人上前与他一一叙旧,里面还混杂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裴珣心里那叫一个焦灼,不停地冲着丁復使着眼色。
  奈何这人压根不理会自己,还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杵在一旁看戏,时不时还和孟淮嘀嘀咕咕,咧嘴大笑。
  裴珣无奈,最后是与刑部这群人打了一圈的太极,又跟着东拉西扯了半天,终于是把他们敷衍过去,然后艰难地移步到了丁復和孟淮的附近,开口指责道:“枉我们一路相伴,尚还有‘捉鸡之谊’,没想到你们竟然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丁復在一旁乐不可支地笑道:“我们这不是看你颇受以前下属们的爱戴,不想打扰你们叙旧。”
  “你——!”裴珣话到嘴边又停顿两秒,瞅着两人身后空空如也,问道,“陆少卿和黎娘子怎么不见了?莫不是两个人又偷偷去吃独食了!”
  丁復向后一转,顿时大惊:“你怎么不早说!”
  三人立马将身上的包袱往背后一甩,就探着脑袋四处找人,最后在驿站的厨房里把人逮到了。
  丁復一进去就十分委屈,开口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都不打声招呼,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他们两个上哪儿去吃好吃的了!
  裴珣本来也想控诉,但一看黎书禾这阵仗明显是准备起锅热油,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容,忙不迭地将身上的东西卸下,问道:“黎娘子这又是在做什么好吃的了?”
  赶紧示意丁復和孟淮两人上前说着好话。
  虽然他们先前确实有点吃撑了,但是又骑马过了这么长一段路,好像又消化得差不多了,现下估摸着是还能往肚子里继续塞点东西!
  这样想着,便看到黎书禾正在剥着丁復方才挖来的笋衣。
  这竹笋历经寒冬,又过春雨,当是无比鲜嫩,最是适宜来煲这一锅的腌笃鲜。
  咸肉是现成的,切成块状后咸香四溢,剥好的春笋焯水去涩,再将腌好的蹄膀撇去血沫,放入锅中炖煮。
  等锅中汤水轻沸,灶台间早已烟雾缭绕,香气扑满了整个厨房,更是挠得在场的人都是心痒难耐。
  那奶白色的汤水跟着发出“笃笃笃”的声响,每“笃噜”一声,就有不少水汽从锅盖中冒出,滚烫香鲜的汤头光是闻上一口,便是要在这氤氲的热气中开始淌着口水了。
  裴珣道:“这东西倒是新鲜,等等就着这锅热汤,我也能配上两碗米饭!”
  丁復白了他一眼,这可都是他费了老大劲挖出来的,待会儿总不能被这小子抢了先。
  想着这事,脚步不自觉地往黎书禾旁边挪动两分。
  等到开锅时,油润厚腴的咸肉吸饱了竹笋的鲜爽,更是将蹄膀的油脂尽数濯去,锅中只余汤白汁浓,似春风化雨,又如琼露融鲜。
  因着丁復靠得最近,黎书禾也就顺势舀了一碗先给他试试味,气得裴珣在原地直跺脚,暗骂他惯是鸡贼!
  丁復全当充耳不闻,美滋滋地将举起瓷碗先喝了一口汤水。
  啜进嘴里的一瞬间,这汤里鲜中带香,又浓白厚醇,一个不注意,真真是要鲜得咬到自己的舌头。
  再举筷尝一口碗中之物,咸肉的醇厚香甜,酥肥软烂的蹄膀,再合着鲜嫩爽脆的春笋,交融在一起浑然天成,满嘴都是春天的鲜甜之味。
  “当真是舒爽啊!”丁復正感慨着,就三两下把碗中之物舔干吃尽,双手去帮着端起灶上的锅炉,恨不得再来几碗。
  还没等他将这锅东西端出去,裴珣的食指就按在嘴唇上“嘘”了一声,做贼心虚道:“现下出去,可不就暴露了我们的吃食与旁人不同吗!”
  “怕什么,这食材都是我们自己备的,银子也是我们自个儿掏的!”丁復满不在意道。
  孟淮也点头附和:“就是,我们不偷不抢,只是吃点美食怎么了?!”
  裴珣急了:“这门外这么多人,万一真抢起来,就我们这几个,寡不敌众啊!”
  这句话才终于说到了关键处。
  丁復端着锅,倒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别的倒是都好说,要是万一真要来跟抢食,他们这几人倒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偏偏这刑部的人还真有人有这强盗般行径的前科,就如他们眼前这位,当初不也是死皮赖脸,日日风雨无阻地来他们大理寺食堂报道,怎么都打发不走吗?
  眼见这锅鲜香的汤水再不喝都要凉了,还是陆怀砚一锤定音,说道:“他们刑部的人想吃,便让他们自己的人来这后厨做。”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看了裴珣一眼。
  裴珣立马举手表明身份:“陆少卿,我现在可是大理寺的人,你可不能带头搞歧视!”
  陆怀砚懒得跟他辩驳,径直走了出去。
  大堂里。
  看着这群人从后厨走出来,坐着的人又齐刷刷看了过来。
  这大理寺的人行事怪异,还真是捉摸不定。这一群人到了驿站不住宿不用食,一个个往那后厨跑干嘛?
  难不成还以为这驿站会单独给他们几位开小灶不成?!
  蔺博年带头嗤笑一声:“哟~咱们几位大理寺的大人们莫不是亲自下厨不成?”
  这话一出,裴珣就紧张地看着他们。
  刑部这群人一个个看着就是壮如牛,食量定然也大,万一被他们发现了端倪,死皮赖脸的凑上来可不行。
  必须要挑起战火,先给他们引起矛盾,让他们自顾不暇,势必没有时间再过来打扰他们用食才行!
  裴珣清了清嗓子,当机立断地开骂:“怎么?哪条律法规定本朝官员不能下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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