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一宿没睡,一整天神经紧绷,难得的休息时间,该放松一下了,花时安朝红勇扬了扬下巴,强打起精神道:“先捡柴生火吧,我们现在更需要食物,哦对,秋雨晕得也太久了,你等等检查一下他的头,看有没有外伤。”
红勇点点头,起身在四周拾取柴火。
黑熊是一个不要脸的掠夺者,夺走了他们大半食物,牛肉吃得干干净净,一块不剩,红薯也所剩无几,装水装葛根粉的竹筒也被踩坏了好多个,漏在地上捡都捡不起来。
只剩六竹筒水,喝都不够,他却还要用来清洗伤口。
没办法,用椰子水清洗只是权宜之计,那玩意儿含糖的,洗完之后伤口又疼又痒,花时安没说罢了。
竹筒里装的是凉白开,有条件当然要再洗一遍,花时安让莫淮山端着竹筒倒水,自己则咬紧后槽牙,拨开尚未愈合的伤口,仔仔细细地清洗。
这个过程不亚于受刑,伤口清洗完,花时安后槽牙都快咬碎了,额头覆上一层细密的汗珠。然而这只是刚刚开始,伤口太大了,想要快速愈合,必须进行缝合。
要啥啥没有的原始森林,用什么来缝合呢?
撒了一小撮盐,花时安摇晃竹筒,仰头将剩下的一点水喝完,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但好像都不怎么靠谱,而就在他将竹筒放回地面时,余光无意一扫,一群不起眼的蚂蚁引起了他的注意。
被洒落的葛根粉所吸引,一群褐黄色蚂蚁围着背篓底部打转。蚂蚁个头很大,体型是常见小黑蚁的三到五倍,且头宽腹窄,长着一对镰刀状上颚。
特征很明显,钟爱纪录片的花时安一眼就认出来了。
——行军蚁,一种分布在热带地区的蚂蚁,各种纪录片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它的妙用在于,极端缺乏医疗条件的情况下,可以用它锋利的上颚来进行伤口缝合。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啊,花时安顿时来了兴趣,低头瞅着来回窜动的小蚂蚁,犹豫要不要下手抓。
犹豫是因为这玩意儿有微弱的毒性,还带有细菌,用它来缝合伤口有一定的感染风险,但话又说回来了,不缝合就不会感染了?
在这闷热潮湿的雨林中,伤口自然愈合的速度极慢,尤其他的伤口还这么大,不加以处理,过不了两天就会红肿发炎,严重点可能还会溃烂,到那个时候真就来不及了。
缝,必须缝,花时安果断叫莫淮山给他抓蚂蚁。
来回跑了好几趟,干柴终于捡够了,红勇呼出一口热气,正准备找火折子生火,结果往旁边一扫就看到了这一幕。
亚兽与兽人并肩而坐,扒着背篓埋头捉虫子,两个人挨得很近,肩膀贴着肩膀,偶尔捉到个头大的,兽人邀功似的递给亚兽看,而亚兽会对他笑,浸润水光的眸子只看得见兽人。
分明没有什么过分亲昵的举动,但两人之间特殊的氛围,好像任何人都融入不进去。
捉个虫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红勇轻哼一声,别开脸。
天不遂人愿,下定决心不再去看,花时安忽然又唤了他一声,“红勇,来来来,过来搭把手。”
红勇揉了揉眉心,无奈叹了口气,“来了。”
刚刚走上前,一个竹筒盖子递了过来,红勇接过来一看,数十只褐黄色小爬虫在盖子里打转。想不明白这有什么用,红勇皱着眉头看向花时安,“给我?你们抓这虫子做什么?”
“不是给你,是让你拿着,让你看。”花时安靠着莫淮山的肩膀,用下巴点了点受伤的左手,对红勇说:“你坐这边,我先给你说说这行军蚁怎么用,等下我的伤口就交给你了。”
行军蚁?伤口?实在搞不懂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红勇坐在花时安左侧,耐心等待他的后话。
马上就要上刑了,花时安太阳穴突突直跳,倚着兽人的肩膀有气无力道:“你仔细看看盖子里的虫子,看到它头上弯弯的颚了吗?等下你捏着后背抓一只起来,对准我的伤口,像编竹具,织棕裙那样,趁它挣扎用力时,让它的锋利上颚扎进伤口边缘两侧,把我绽开的皮肉夹在一起。”
“什么?!用虫子的颚来缝合伤口?”红勇手猛地一颤,差点把盖子里的行军蚁甩出去。
小心翼翼地将爬出竹盖的行军蚁拨回去,红勇低头看着那一对又大又锋利的颚,眉头越紧越拧,“这颚也太大了,伤口本就脆弱,再被这颚夹一下,那、那得多疼?为什么一定要缝,伤口慢慢也会好的。”
花时安:“太慢了,环境潮湿,伤口愈合得慢,容易感染。疼也没办法,忍一忍,缝合好了能止血,能加快愈合速度。”
“可伤口太大,这样一只小虫子怕是夹不住。”
两寸长的伤口,一只行军蚁自然不够,花时安耸了耸肩,唇缝中溢出一声轻笑,“别看它个头不大,力气大得很,夹住了就不松口。伤口长,一只确实不够,不过你那竹筒盖子里可不止一只。”
“来吧,捏着我的伤口从下往上,一只一只地夹,夹多少算多少。”花时安眼睛一闭,视死如归地伸出手臂,然而仅是一秒,他忙地又补充道:“轻点啊红勇,你得对准了,万一夹歪了还得拔了重新夹,那可就白遭罪。”
“还有,确定行军蚁夹端了、夹稳了,趁它不注意,把它身子给拧掉,只留下脑袋。”
交代完了,花时安脑袋一歪,靠在莫淮山的肩膀上。
缝合伤口的事情全都安排给了红勇,莫淮山微微一愣,无措地抿着嘴唇,“那,那我呢时安?我做什么?”
花时安扬起嘴角:“你,负责抱着我。”
“啊?”莫淮山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早就抱过了,更亲密的接触都有过,但当着红勇的面亲近……不太好吧?
瞧着他越来越红的耳朵,花时安笑出了声,“想什么呢?行军蚁扎在肉里疼,剧疼,我可能会下意识躲开,你得抱着我,摁着我,不能让我挣扎,以免红勇夹偏了。”
“哦,我、我懂了。”莫淮山尴尬地笑了笑,伸手从身后环住花时安的腰,避开左臂将他搂在怀里。
这看着可真刺眼,红勇眸光微沉,深吸一口气,从竹筒盖里捻出一只张牙舞爪地行军蚁,“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尽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行军蚁锋利的上颚刺透皮肤,穿过血肉,花时安还是疼得一激灵,垂在身侧的右手条件反射般抓住莫淮山的胳膊,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这一把用了十成十的力,莫淮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他满心满眼只有花时安,看着对方因用力咬牙而剧烈颤抖的嘴唇,心瞬间揪了起来,搂着腰将他抱得更紧。
“别咬牙,疼得厉害你就咬我,我不怕疼。”
花时安一点儿没客气,又一只行军蚁刺破皮肤,剧痛猛然袭来,他喉咙里溢出一声闷哼,想都没想直接张开嘴,一口咬住莫淮山手臂上的肉。
三个人都不好受。
一个抓着行军蚁缝合伤口,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额头上全是汗珠;一个被人按在怀里,被疼痛反复折磨,脖颈青筋暴起,而另一个为分担疼痛遭受无妄之灾,被手抓,被牙咬,眉头紧紧拧着。
迷迷糊糊睁开眼,变回人形从地上爬起来,岩秋雨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人醒了魂还没醒,见两个兽人按着花时安,他瞳孔猛地一缩,噌地站起身,指着两人大喊:
“你们在干什么,放开祭司大人!”
第86章
“别光顾着吃, 说话,平时话不是挺多的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花时安的伤口处理完,水也烧开了, 四人各端着一竹筒热腾腾, 黏糊糊的野菜葛根粉, 围着火堆吃得正香。
傍晚那义愤填膺的一嗓子把自己整尴尬了,岩秋雨没脸见人,鹌鹑似的蹲坐在地上,埋头往嘴里扒葛根粉,一声不吭。
红勇多次开口调侃,他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但没完没了一直叨叨, 他耳朵快起茧子了,抬头愤愤瞪了红勇一眼,小发雷霆:“我一个人的错咯?一睁眼就看到你们按着祭司大人,又抓手又摁头,而且祭司大人满头大汗,一脸抗拒,还咬傻大个, 不管谁见了都会误会的好吧!”
等了半天等来这样一句话, 红勇听笑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岩秋雨, “谁都能误会, 你不能!岩秋雨,你是第一天认识我们?我们在你眼底就是这样的人?趁祭司大人受伤欺负他,这是我们能干出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