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64节
他咳了咳,眉头因为剧烈的痛苦而皱起,神情却平和而安宁。
“不,阿姐还是忘了我比较好。”
他现在这副模样太丑,她日后回想起这一幕,夜里恐怕会做噩梦。
隋成骧很小气,他不想让那个男人有趁势安慰她的机会。
隋蓬仙的眼泪砸在他脸上,微微的凉意炸开,他微笑着阖上眼。
“阿姐,你从来不是我的影子。”
她的一句气话,他记了很久。比天上的金乌还要耀眼夺目的人,怎么可能是落在他身后的影子?
近乎于呓语的话落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缓缓往下滑落,无论主人再怎样心有不甘,也抓不住她了。
第47章
隋蓬仙慢慢睁开眼,垫在面颊下的枕头散发着决明子、柏子仁和菊花的淡淡香气,清淡宜人,让她想起另一个身上总是萦绕着苦涩药味的人。
可怖的记忆渐渐回笼,她手指紧紧蜷缩着,褥面上的双绣如意百合纹被这股力道拧得发出窸窣的可怜声响。
“阿嫮?”
赵庚察觉到床帏里传来的动静,走了过去,听到她低低的回应,掀开垂下的杏色帐幔,看见她撑着手想坐起来,倾身扶住她的肩,让她慢慢坐起来:“大夫说你头上的伤是钝器击打所*致,给你开了些活血化淤的药,又抹了些药膏……有觉得好些吗?”
隋蓬仙顺势钻进他怀里,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肢,力气大到甚至让赵庚感到一阵疼痛。
她抱得很紧,透着一股执拗,仿佛她坚信,只要抱得足够紧,她在乎的人就不会轻易地离她而去。
赵庚慢慢地抚着她伶仃细瘦的背,吻着她微微颤抖着的乌蓬发丝。
犹如蜻蜓点水的啄吻,一下又一下,不含一丝情.欲意味,只有对她无尽的爱意与怜惜。
隋蓬仙把脸埋进他胸膛,低声道:“我好多了。你呢,有好好休息吗?”
话音落下,她又想起这人向来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有时候她在想,其实他是故意的,存心想要看她为他着急发脾气的样子。
她索性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眼尾还洇着湿润水色的眼定定地望着他,赵庚不由得失笑,她这样像是光听他说还不够,非要自己亲眼见到才安心。
赵庚垂下眼,抵着她的额头,温声道:“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哪需要你操心。你好好的,我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语气柔和而坚定,犹如青山屹立,不可撼动,隋蓬仙默默将他抱得更紧了些,细长的颈慢慢扬起,有些干燥的唇碰上他的,挤出一句含混的呓语:“亲我。”
赵庚捧住她的面颊,修长有力的手指深深陷进那片有些苍白的丰盈面颊里,熟练地叩开她的唇舌,急切地攫取着她的柔软与呼吸。
不止是她需要安慰。他们都迫切需要做些什么,利用剧烈的感官刺激让身体循着从前的记忆迅速发热、变暖,借此来忘记不久前在雪山上那阵令人绝望的彻骨寒意。
耳鬓厮磨,唇舌交缠。
赵庚慢慢放开她,垂眼看去,她仍闭着眼,原先苍白的双颊重又布上玫瑰色的晕红,如同淋过一蓬细细的春雨,干燥的唇变得柔润、嫣红。
他低头又亲了亲:“起来吧,我让人给你端些饭菜过来。”
隋蓬仙懒懒地腻在他怀里,搂着他的双臂也不见有松开的意思,赵庚轻轻拍了拍她,还惹来她瞪来一眼。
“有情饮水饱,我不吃。”隋蓬仙耍赖似地又把脸往他怀里贴了贴,那股黏糊劲儿让赵庚受宠若惊,又忍不住被她的话气到发笑。
“胡说。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吃饭。”赵庚在某些事情上格外坚持,不会一味娇纵她。
隋蓬仙最终妥协了,不大高兴地被他裹在被子里,抱去了外间的罗汉床上坐着。
“不许脱。待会儿再喝一碗姜汤,发发汗热一热,更放心些。”她在雪山上那么久,受冻又受惊,眼下是没诊出什么问题,赵庚担心寒气侵体,哪一日她不注意,病症一下就爆发出来,届时她更遭罪。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与表情都十分严肃,没有一点儿可供她撒娇转圜的余地,偏偏手上动作又十分细致地在为她布膳,灯烛晕开暖黄的光晕,落在男人英俊而凌厉的面容上,勾勒出外人无从得知的柔和内廓。
隋蓬仙把被角拧得像是麻花,双颊绯红,慢悠悠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在这种她身心俱疲,什么事都不愿去想的时候,偶尔被他管一管也没什么。
无可否认的是,她喜欢山一样,沉稳、强大,可以让她依靠的男人。
赵庚想哄她再吃一些,胸前却靠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扑面而来的暖意芬芳让他心口微软,低声笑她:“不想吃就不吃了,做什么撒娇?擦我一身油。”
隋蓬仙一下就恼了,捏紧拳头使劲儿捶他。
赵庚闷笑出声,拿过巾子替她擦了擦脸:“气性这么大?”
隋蓬仙哼了声,又顺势倒进他怀里,一时没有说话。
“郎君。”她换了个姿势,下巴枕在他腿上,柔软丰润的面颊时不时蹭过他绷紧的腿股,赵庚下意识将背脊挺得笔直,听到她低声的呼唤,手掌落在她裹着的被子上,嗯了一声。
“我悟出一个道理。”隋蓬仙闭了闭眼,歪过头去看他,荔枝眼里水色盈盈,赵庚尾调微扬,显然有些好奇。
她微凉的发垂在颈间,也有些垂在他腿上,赵庚伸手替她拨了拨黏在面颊上的几缕发丝,近在咫尺的脸庞娇艳欲滴,散发着莹润细腻的光泽。
“惜取眼前人。”
隋蓬仙轻声说完,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心头压着的那块沉甸甸的石头被一双无形的手搬开了些,漏下一隙天光。
她的面颊擦过他愣着垂在一旁的手掌,赵庚有些迟钝地动了动,疑心方才飘过的是一团柔软的云彩。
但天地间的造物,远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存在。
隋蓬仙一骨碌坐了起来,被子从她肩上滑落,纤侬合度的曲线直直落在他眼底,赵庚担心她动作太大会头晕,皱着眉扶住她的肩,却被隋蓬仙凶巴巴地拍开。
四目相对。
他看着她抬起下巴,用他熟悉的、爱极了的骄傲姿态宣布:“所以,你要对我更好一点。明白了吗?”
赵庚深深凝视着她,不愿放过她眼瞳中闪过的每一份情绪与神采。
“遵命。”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抱进怀里,这一次十分顺利。
红椿端着鸡汤进来,隔着珠帘看到两人又搂一块儿去了,不禁有些牙酸。
这夫妻俩,就没有不腻歪的时候吗?
……
西番内乱刚刚平定,又是出自与呼延豹等北狄势力暗中勾结这样的原因,赵庚写了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奏疏命人送回汴京,此时只能事急从权,帮助新王坐稳王位,让他们对胥朝生出不敢违逆的臣服之心。
其余叛贼皆被处死,呼延豹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但赵庚却一直没有露面。
直到今日,他带着隋蓬仙来到了西番用来关押重犯的地牢。
地牢里的气味很不好闻,灯烛发出的光亦是灰蒙蒙的,充斥着浓浓的阴冷之意,人一走进这里,心情就不由得变得恶劣起来。
呼延豹敏锐地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靠近,他睁开眼,见是赵庚,他登时暴起,想要冲到栅栏前,却被穿透肩胛骨的铁钩牢牢束缚住动作,只能发出暴怒的狂吼。
赵庚冷淡地从那团血糊糊的人影中移开视线,将手中的佩刀递给她:“去吧。”
他最后还是决定让她亲手处置呼延豹。是为她自己报仇,也是为隋成骧报仇。
隋成骧在天之灵,看到这一幕,或许不会觉得他识趣,只会怨他让她碰这些脏事。
隋蓬仙得知他的决定时,沉默了一瞬,点头说好。
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当她握住刀柄,用力砍下的时候,回弹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她却握得更紧,亲眼看着那只怨毒的眼猝然瞪大,继而慢慢失去光采,她吐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赵庚。
赵庚没说话,牵着她的手走出了这间格外肮脏阴冷的囚室,掏出巾帕给她擦手。
“有好受一些吗?”
隋蓬仙点头。
从她看完隋成骧留给她的信之后有些郁郁的心情放了晴,她伸出手给他看:“现在只有这里疼了。”
一只干燥温热的大手牢牢裹住她,隋蓬仙像一只风筝,被他轻轻扯动着线,轻盈地朝前走去,明亮的天光落在两人身上,驱散了身后地牢带来的阴郁气息。
“嗯,回去给你抹些红花油。”
谁手疼会抹红花油?这时候都不忘调侃她,坏东西。
隋蓬仙忿忿地拧他胳膊,无奈他一身的肌肉硬得像石头,她手指都拧酸了,人家眼都不带眨一下。
返程的日子很快到了。
隋蓬仙这会儿才终于有心情去看那位新王,瞧着的确比他的哥哥要年轻俊朗许多。
她看向寿昌公主,没来得及说一些临别之际的客气话,就见她主动走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住。”寿昌公主心情很复杂,如果不是她坚持让隋成骧留下随行,他也不会落到客死异乡的下场。
隋蓬仙摇了摇头,那两封提前写好,留给她和忠毅侯夫妇的信隐隐昭示着,他仿佛一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甚至在迫切地等待着机会来临。
或许真的是出自双生子之间的心神感应,隋成骧才会那么固执地要跟她来到西番,她嗤之以鼻的东西,最后反而救了她一命。
隋蓬仙心情很复杂,她明白这些和寿昌公主无关,不想看她露出消沉愧疚的样子,索性转了话题:“新王待你如何?”
寿昌公主愣了愣,眼前浮现出雪圣节那日惊变的场景。
骊山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当时叛军势头极猛,寿昌公主穿着华丽沉重的服饰,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多则扯去当肉盾,却被一只手用力地拉了回去。
后面的事太过血腥,寿昌公主下意识地遗忘了许多,但她不会忘记,青年取下面罩,对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傻样。
多则死了,寿昌公主起初还有些担心,害怕下一任王是什么肚满肠肥的老头子。在她辗转反侧的那个夜晚,他悄悄爬墙过来,告诉她,他赢了。
他会是西番的新王,也会是她未来的丈夫。
想起那些画面,寿昌公主面颊发烫,害羞地低下声音:“他对我也就还,还行吧。”
看着寿昌公主这副扭捏样,隋蓬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嫌弃地丢开手:“嘴硬的时候能不能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女眷那边儿倏然爆发出尖叫声,赵庚眉尾微动,新王有些担心地看过去,察觉到胥朝那位年轻的重臣投来的视线,新王笑了笑:“新婚燕尔,在所难免。”
他的生母是汉人,他不仅会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对中原儒学也有不少接触。等到寿昌公主生下的孩子继位,西番王室的血脉愈发稀薄,西番对胥朝的臣服之心也随之愈发牢固。
胥朝当然乐见这样的情况。
赵庚深思间,听到新王又说了句什么,他抬眼,新王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你也很关注你的妻子,不是吗?”
赵庚笑了笑,十分坦诚地点头称是。
……
离开汴京时是暮夏,再次踏上故土,天地之间弥漫着寒意,随着马车骨碌碌辗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隋蓬仙思绪慢慢放远,想起庭前那几丛玉簪花,应该都谢完了。
“你不用陪我,我自己去就是了。”
赵庚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手,眸光沉静:“我已提前在奏疏里向陛下告罪,这会儿若是舍下你径直进宫,岂非是犯下欺君之罪?”
隋蓬仙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