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53节

  赵庚拿过她刚刚随手丢在一旁的团扇,石榴形的扇面用了轻薄艳丽的织云纱为底,绣娘巧用丝线与绫绢代替彩墨,用了套针、斜缠针绣等技法,牡丹雍容,蝶翼灵动,玉兰婀娜,随着持扇人手腕晃动,扇面上会泛起粼粼的柔美光泽,十分美丽,很得隋蓬仙喜欢,出嫁时都不忘带上。
  这样一把精巧奢靡的团扇此时被一只麦色的,修长有力的手把持着,凉风习习,隋蓬仙低头去看他的手,骨节分明,蜿蜒的青紫脉络微微凸起,像是一只静待时机、正在蛰伏的凶兽,紧紧握着她最喜欢的一把扇子,她不由得为她的漂亮扇子生出几分同情。
  她又抬头,看着他年轻而俊美的脸,那份违和感又奇迹般地消融了。
  好吧,老东西这把年岁了才成婚,粘人些也正常。
  隋蓬仙纡尊降贵地继续坐在他腿上,才安静没一会儿,又开始磨来磨去地折腾他,一双滑腻的藕臂搂在他颈间,说什么都要穿耳孔。
  按着隋蓬仙的性子,这样的事她自己决定就是了,就算赵庚反对她也不会听。但刚刚看着赵庚皱眉心疼的样儿,她就起了坏心思,非要逼着他同意不说,还要让他亲自动手。
  谁先对谁妥协?必然不可能是她先低头。
  夏日炎炎,哪怕屋里摆了冰鉴,又有风轮送来凉意,隋蓬仙仍觉得热,回了屋便换下了那一身待客的衣裳,转而挑了一件齐胸纱裙穿上,外面罩了一件同色的纱衣,淡淡的青莲色,不同于她平时最爱的各类红色,自有一番疏月晚星般的风流雅致,衬得她一身欺霜赛雪,犹如冰中雪人。
  只是这一点儿凉,并不能浇灭此时烧过他周身血脉的谷欠火。
  静静蛰伏的山脉再也不受号令束缚,狰狞地探出头目,地表之下沸腾咆哮的岩浆烫得吓人。隋蓬仙身子一僵,她知道那种滋味,平时被封印在地表深处的岩浆一朝得了现世的机会,简直悍勇到令人头皮发麻,生生把失神迷蒙中的她拉了回来。
  然后又被折磨得险些魄散魂消。
  隋蓬仙羞恼地咬住唇,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能不能正经些!”她受不了地把脸贴在他肩上,恨恨想啃他一口,却被峥嵘山脉的威压逼得骨软筋酥。
  “阿嫮。”头顶传来男人喑哑的声音,低沉而柔缓,像是夜里他晃动扇柄,为她送来的凉风,“要我帮你穿耳孔,却不愿让我陪你出去逛街。这是为何?”
  隋蓬仙染上绯红的耳廓微微动了动,有些痒。
  见她不愿意回答,像只轻悄的猫儿一样伏在他身上,赵庚不疾不徐地开口:“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隋蓬仙一下抬起头,荔枝眼里晃出盈盈的欢喜波光,又听得赵庚低下头,在她耳畔前停下,含住那团儿肉乎乎的耳垂,亲了又亲,等到猫儿止不住地发出难耐地口耑息声,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阿嫮总得给我些其他甜头。”赵庚看着她顿时露出警惕之色的眼,再次俯过身去,在她被舌忝得泛红微肿的耳垂旁停下,低低说了一句话。
  “今夜还一块儿泡温泉?”
  隋蓬仙呆了呆,随即反应过来,双手捂着一瞬间变得通红的脸,骂他不要脸的话还未出口,赵庚笑着压过去,封住了那张总爱说些让他又气又爱的话的嘴。
  有些话还是适合在床帏里听。
  ……
  历经千难万险,又度过了几个令她想起来都觉得身上发热的夜晚,隋蓬仙两个耳垂上的小孔终于消了红肿。
  红椿记着国公爷的嘱咐,十分严肃地检查了一遍,这才点头,表示她可以不用再戴简单的银丁香,可以痛痛快快地带那些花里胡哨的耳坠子了。
  隋蓬仙对着菱花镜瞧了又瞧,轻轻哼了一声,她为了打耳孔,可是受了不少罪,当然得多买些耳铛回来,能让老东西感觉肉痛才好。
  想起他,隋蓬仙的视线微微放远,落在窗前的槐榆绿帐上,任由那道道蝉鸣声将她的思绪顺理成章地拉远,落在远在宫中的夫婿身上。
  新婚前三日一眨眼就过去了,隋蓬仙渐渐习惯与他形影不离的日子,现在没看到他,居然还有些不适应。
  恰好今日又赶上三日一次的朝会,天还未亮,赵庚就起了,动作颇轻,没有吵醒她。这会儿隋蓬仙只能想起昨夜里他在帐子里,最后一刻闭着眼,神情狰狞而迷醉的样子。
  生得英气俊美的人在那种时候露出与他平时绝无关联的狂放之色,让隋蓬仙看得呆住。
  但下一刹,她偷偷睁开眼看他的事儿就被赵庚发现了。
  “是我的错。”赵庚亲了亲她,面带微笑,只是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微笑里夹杂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这种时候,还能让阿嫮分心。”
  隋蓬仙来不及狡辩,便被足以撼动整座山的,更为迅猛的攻势取走了神志。哪怕她羞得满面泛红,使性子斥骂他过分,赵庚也甘之如饴,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并不会让她痛,却带着她挣脱不了的坚定意味,非要让她亲眼、亲手敲开可怖的壳,看着滚烫的岩浆恣意奔流。
  等等——她怎么又歪到那种事上了啊!
  见隋蓬仙胡乱抓着团扇使劲儿扇风,红椿给她倒了一碗酸梅汤:“今日格外有些热呢。”
  酸甜生津的酸梅汤下肚,隋蓬仙两颊的晕红还没有褪下,红椿和茜草知道她怕热的体质,也没放在心上,一左一右地替她打扇纳凉。
  夏日午后,不断吹来的热风催得人昏昏欲睡,隋蓬仙原本也打算在罗汉床上歪着睡一会儿,说不定再睁开眼,他就回来了。
  只是才合眼没多久,廊下就传来一阵有些匆匆的脚步声,红椿飞快看了一眼背对着她们躺在罗汉床上的美人,低声让茜草继续替她打扇,自个儿走了出去,见来人是掖庭局拨来伺候的女使,面色稍冷,拉着人到了一旁檐角下说话:“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仔细吵了夫人清静。”
  在外人面前,红椿她们一应改了称呼,都叫夫人。
  女使没有为自己辩驳,低声道:“宫里来了人,我瞧着像是崔贵妃身边的人,此时正在前院花厅等着要传贵妃口令。”
  崔贵妃?
  红椿皱了皱眉,知道这事儿必须告诉隋蓬仙,她一人是做不了主的。
  隋蓬仙得知崔贵妃有口令降下给自己,悄然翻了个白眼,红椿一面忙着给她梳头,一面安慰她莫怕,说姑爷如今在汴京还是很有几分分量的,料崔贵妃也不敢对她如何。
  隋蓬仙倒不是怕崔贵妃会对她做什么,她只是不想和和深宫禁廷里的人扯上哪怕一丝一毫的关系。
  从前都说寿昌公主是帝妃掌上明珠,崔贵妃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更是爱若珍宝,但自上次骊山刺杀事变后,这种夹杂着艳羡、嫉妒的话便再不见了。或许是隋蓬仙自个儿亲缘淡薄的缘故,她得知崔贵妃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女儿来达到她的目的时,心情颇有些复杂。
  即便她可以理解,崔贵妃是图谋救驾之功,又或是出于种种利益考量,不能让景顺帝薨逝在她两个儿子尚未长成、储位未定之前,所以她做出了选择。
  坐在驶向宫城的马车上,隋蓬仙百思不得其解,崔贵妃自个儿扑上去挡一刀岂不是更好?
  崔贵妃派来的宫人见她一路都沉着脸,轻轻掀开车帘一看,快到宫门了,她对着隋蓬仙笑声道:“国公夫人莫要紧张,实在是贵妃牵挂公主,知夫人从前与公主素有几分交情,这才起了让夫人去劝一劝公主的心思。”
  她去劝寿昌公主?两人不当场呛起来就不错了。
  但谁让人家是贵妃呢,一朝有令,她不能不从。
  隋蓬仙被宫人牵引着来到一座精巧华美的殿宇前,头顶龙飞凤舞‘朱境殿’三个大字,还是昔年寿昌公主年满七岁,离开她的贵妃阿娘独居时,景顺帝亲手为爱女题字的牌匾。
  往日的荣宠越是稀奇难得,就越衬得那位把自己关在殿里数月不肯出来的公主可怜。
  隋蓬仙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待会儿若是吵起来了,她稍稍让两步。
  寿昌公主没有抗拒让她进去,宫人们对视一眼,有些欢喜,对她也是越发恭敬:“定国公夫人,这边请。”
  隋蓬仙进了殿,登时被昏沉沉一片,几乎看不清殿内摆置的暗色吓了一跳,不止是令人视线受阻的晦暗,殿内又闷又热,隋蓬仙皱眉,这是人能待得住的地方?
  “你来做什么?”
  隋蓬仙摸索着朝里走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沙哑的女声,她捂住一时跳快了的心,没好气道:“公主在何处?快快现身吧。”
  寿昌公主缩在罗汉床围屏后面,闻言幽幽道:“我又不是鬼,现什么身。只是你没看到我而已。”
  “鬼住的地方都比你这儿亮堂几分。”听到寿昌公主开口,隋蓬仙心里有了底,走过去将重重帷帐掀开,又从里面推开紧闭的窗户,日光伴随着新鲜的空气一齐涌入,光影里灰尘浮动,徐徐拨亮了隋蓬仙捂着鼻子咳了咳,不快道:“你可真不讲究,等等——你身上不会馊了吧?天呐,你别过来,我最讨厌身上有味儿的臭人!”
  在廊下候着的宫人们见窗户被打开,还以为是定国公夫人神通广大,终于劝动了公主,没成想下一瞬那道娇滴滴却实在刻薄的话语都在她们耳边炸响。
  宫人们眼前一黑。
  庆幸的是,殿里没有飘来公主的尖叫声。没过一会儿,殿内传出呼声,竟是让她们准备香汤沐浴物什,又让去端些入口软绵好克化的吃食。
  宫人们惊喜极了,连声应下。
  等到寿昌公主带着一身清淡香气坐在她身旁,隋蓬仙睨她一眼,脸色好看多了:“这才对嘛,要我说,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儿,最不能做的事儿就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你又丑又臭,更没有人愿意靠近你了。”
  她这话说得太直接,寿昌公主因为连日来不见天日而瘦削苍白的脸上浮出几分红晕,她恨恨地瞪了隋蓬仙一眼,佯装不在意道:“我又没你长得好看,丑就丑吧,我不在乎了。”
  连最爱她的母妃都能一夕变了个人,外貌这些东西,对她来说也没那么要紧了。
  寿昌公主说完一番灰心之词,重又低下头去,暗自伤心,却听得一阵犹如珠玉坠盘的*悦耳笑声,寿昌公主愕然抬头,看见隋蓬仙得意的笑脸。
  察觉到她沉默的视线,隋蓬仙捂着嘴笑了笑:“公主不必妄自菲薄,至少眼光还是很好的。”
  寿昌公主一时气结。这人!
  生气过后,寿昌公主的情绪又萎靡下去,这么多年,她酌金馔玉、呼奴使婢,到了这样的时候,她脑海中空蒙蒙一片,竟然想不起一个可以陪着她、听她诉苦的人。
  她抬起眼,有些空洞的眼神落在对面之人芳姝明媚的脸庞上。
  她看起来过得很好,面若桃花,眉眼间盈盈着始终明亮的光晖。
  寿昌公主垂下眼,她出阁那日,她没有去,只吩咐人去送了一份礼。但那又算什么礼呢?甚至都不是她自己挑的,即便再华贵,寿昌公主想,她也不会稀罕这些冷冰冰的东西。
  “定国公对你很好吧?”
  见隋蓬仙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一副理所应当之色,寿昌公主很有些羡慕,不是羡慕她,是羡慕赵庚。
  能长久地陪伴在她身边,日子一定很有趣。
  宫人们小心翼翼地端了几碟点心过来,银丝卷、松子饼、雪片糕、荔枝膏化的糖水,一应之物都是寿昌公主平日里爱吃的。
  寿昌公主随意瞥了一眼,将碗碟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
  隋蓬仙摇头:“主人不吃,我这个做客人的怎么好先动。”
  寿昌公主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笑了出来。见公主终于愿意吃点东西,退到殿外的宫人们远远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抬手擦眼泪。
  看着寿昌公主安静地低头吃东西,隋蓬仙没什么胃口,也拿起一片松子饼慢慢在吃,全当陪她。
  “你知道吗?我要嫁人了。”
  隋蓬仙愣了愣,从寿昌公主的语气和神态来看……她着实说不出恭喜二字。
  “啊,或许换个说法更妥当。”寿昌公主想起昨夜崔贵妃隔着门与她说的一席话,闭了闭眼,“半月后,我将前往西番和亲。你的夫婿定国公将奉命一路护送我前往西番。”
  ……
  老太太主动发话,平时不必聚在一块儿吃饭,她年纪大了口重,吃饭时爱配一根刚从菜园里拔起来的大葱,小辈在一旁伺候,她反倒不自在。
  隋蓬仙独自用过了晚膳,寿昌公主先前一番话也影响了她的心情,简单用了些之后,不管红椿她们怎么劝也吃不下了。
  红椿无奈,心里暗暗埋怨宫里那些害人精。
  直到赵庚披着一身暮色归家,隋蓬仙眼前一亮,不顾女使们还在一旁,双手撑着跳下了罗汉床,将赵庚扑了个满怀。
  赵庚稳稳地抱住怀里不断散发着幽馥香气的柔软身体,察觉到她搂着自己的手力道颇大,还有些受宠若惊,转头去亲她的耳朵。
  他仔细瞧了瞧,还好,已经不见红肿了。
  “想我了?”一边说着话,赵庚一边单手掌住她腰臀往屋里走去。
  隋蓬仙把脸贴在他颈窝间,听见他夹带着欢喜与得意的语气,哼了哼,却没否认。
  他的阿嫮一向嘴硬心软,但这会儿连嘴都是软的,赵庚把人抱到腿上坐着,亲了亲她嫣红柔润的唇,佯装惊讶:“怎么是软的?”
  隋蓬仙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人故意调侃她!
  听着屋里传出男子的大笑声和娇滴滴的尖叫声,红椿等人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起来。
  玩闹一阵过后,隋蓬仙平复了下急促的呼吸,睁着一双春光潋滟的眼看他,把今天崔贵妃传她入宫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赵庚面色不变,看着她发髻边的一支珠钗将落未落,担心扯着她头发,伸手替她取了下来。
  隋蓬仙不满地瞪他一眼,这时候分什么心。
  她顺势提出自己想了许久的要求:“我要和你一块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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