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美艳作精成婚后 第39节

  隋蓬仙懒洋洋道:“红椿姐姐替我看着呢,不会。”
  红椿嗔了她一眼,见美人面色微白,转而忧虑起来:“这次来月事怎么反应这样大?是不是前些日子的风寒之症还没好全,所以格外痛些?”
  隋蓬仙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了,说来也多亏她自小骑马拉弓,体格比一般的闺阁女郎要康健许多。自她十二岁那年初潮起,每月的月事都准时而至,偏偏这次尤其折磨人,已经第三日了,还是不见好转。
  见隋蓬仙面若桃花的脸庞渐渐苍白下去,红椿着急得不得了。
  眼看着红椿说着说着就要起身去给她煎药了,隋蓬仙连忙摇头:“没得是我贪凉,吃了太多冰碗闹的,等过几天没了自然也就好了。”
  说起她贪吃冰碗的事儿,红椿免不了又是一顿絮叨,就当隋蓬仙忍不住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拒绝再听的时候,红椿忽然转了话锋:“不过婢听说民间有一俗方,等女子产育过后,来月事时就不再疼了。等您将来有了孩子,婢更得从她小时候就注意者,不叫她碰生冷的东西。”
  隋蓬仙一怔。
  红椿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成婚生子,这两者被世俗牢牢地连在一起,是分不开的。
  窗外忽地闪过一道雷电,风势很快变得猛烈,直挺挺地卷进屋里,把那道翡翠珠帘砸得砰砰作响,发出悦耳却又让人烦躁的叮当声。
  红椿转头看了一眼说变就变的天气,起身去问了问其它女使,听她们说茜草几人出去时带了雨具,这才放下心来,又转身回了内室,继续刚刚的话题,说得更是兴起。
  作为隋蓬仙的贴身侍女,她当然知道自家大娘子和未来姑爷的进展如何,如今就差临门一脚,两人就能名正言顺,成为一对恩爱眷侣。
  按照两人的模样,日后的小主子不知道会有多可爱,红椿光是想想都忍不住眉开眼笑。
  “可若是我不想生孩子呢?”
  红椿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她小心翼翼地看过去,女郎略有几分苍白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眉眼低垂,呈出几分楚楚可怜的艳色。
  红椿几度张了张口,都没能说出话来,只能沉默地陪伴着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时间只闻窗外风雨大作、吹乱花树的簌簌声。
  “行了,别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隋蓬仙叹了口气,“我只是随口说一说而已……为了来月事时不痛就去生个孩子,未免本末倒置了。”
  话音落下,红椿脸上绷紧的神色松了松,她迟疑了会儿,还是道:“您别怕,还有婢和茜草她们在呢。日后您去哪儿,我们都跟着您,不怕没人照顾。”
  隋蓬仙低低叹了口气,她不是怕没人照顾。
  沉默间,一阵略带焦急的脚步声响起。
  隋蓬仙转头看去,章华园的女使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
  “大娘子,夫人和世子爷起了争执,闹得厉害……夫人头风犯了,请您过去看一眼吧。”
  隋蓬仙眉梢微挑,可真是稀奇了,她居然舍得和她的心肝宝贝蛋吵架?
  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才让这对天伦和乐的母子起了争执。
  带着这样的好奇,隋蓬仙起身去了章华园。
  ……
  才进了章华园,隋蓬仙远远就瞧见一道清癯身影跪在台阶下,这会儿雨还没下下来,但乌云压下,风中带着潮热的水汽,无端让人的心情也变得逼仄压抑,周围狂风大作,吹起落花碎石,少年跪在那里的身影却一动不动,透着一股莫名的执拗。
  身边忽然擦过一道淡而艳的香气。
  隋成骧抬起头,神采秀澈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阿姐。”
  隋蓬仙没搭理他,径直朝屋里走去。
  香雾重重间,珠帘轻晃,侯夫人正半躺在罗汉床上,由女使跪着给她揉捏额头。
  隋蓬仙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看来是真的气得狠了。
  “您二位为了什么争执?”隋蓬仙自顾自地坐到贵妃榻上,好整以暇地托着腮看向睁开眼望过来的侯夫人,“也叫我开开眼。”
  侯夫人漠然地收回视线,这个幸灾乐祸的孽障。
  但有些话,她也只能对女儿说。
  “你们都先下去。”侯夫人有些疲乏地挥了挥手,又让慈姑找两个力气大的仆妇把世子扶起来,“送回临风院,这些时日都别叫他出来了,让他好好静一静,多想想我说的话。”
  屋内很快只剩母女二人。
  侯夫人一时沉默,没有开口,隋蓬仙挑着碟子里的紫黑葡萄吃,一口一个,汁水丰沛,很甜,但侯夫人接下来的话吓了她一跳,险些没把她呛住。
  “我欲让成骧迎娶玉照,你觉得如何?”
  话音未落,女儿就咳个不停,侯夫人不悦地看过去,见她仿佛呛得厉害,左右屋子里又没有人,她起身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斥道:“那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样粗枝大叶。”
  有些陌生的香气将她笼罩,隋蓬仙勉强止住喉间溢出的痒意,喝了几口水平复了下去,才反驳道:“若不是您突然说这样的话,我也不至于被吓到。”
  侯夫人眉头一皱:“你也觉得我这么安排不妥?”
  她仍维持着刚刚给她拍背顺气的姿势,隋蓬仙不习惯和母亲靠得那么近,有些别扭地往后挪了挪,道:“这事是您一厢情愿,还是外祖母与舅母她们都同意?”
  她躲避的动作太明显,侯夫人身形一僵,手腕间一缕翠光幽幽浮动,她站直了身子,走到对面的罗汉床上坐下,方才冷冷道:“并非是我一厢情愿,你舅母不愿玉照入宫,此次回京,一早便打起了为她寻觅夫婿的主意。成骧与她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家知根知底,她嫁进来后就是世子夫人,有我看顾她,这有什么不好?”
  侯夫人是真的不明白。都说高嫁女,低娶妻,自从上次寿昌公主再次当着众人的面表露出隋成骧的好感之后,侯夫人再与其它官眷说话时,她们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尚公主这件事恐怕已是板上钉钉,先前她看好的几家女儿自然也不敢再接触,这让侯夫人很是烦躁。
  恰好此时母亲和嫂子带着侄女儿回了汴京,侯夫人突然就有了一个想法,让侄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两家亲上加亲。郭玉照性情柔顺纯稚,容貌秀丽可人,等日后过门了,她多加调教,想来也能担负起主中馈,抚养儿女,照顾夫婿的责任。
  侯夫人越想越觉得这事不错,叫来隋成骧和他一说,没曾想却被他以前所未有的坚决态度拒绝了。
  若只是这样,侯夫人还不会那么生气。
  ……有那么一瞬间,她看着儿子冷淡决绝的脸,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丈夫。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无情。
  这样的认知让侯夫人分外难受。
  隋蓬仙无法想象单纯可爱的表妹和隋成骧那个小变态在一块儿过日子的场景,语气也跟着变得不好:“她们两个人中有一方不情愿,那就是最大的不好。”
  侯夫人捂着酸胀的额头,没有言语。
  “这事儿我觉得不成,您也别再费心了。”隋蓬仙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等等。”
  侯夫人用力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道:“昨日大夫给成骧诊脉,说他心气不稳,需要针灸静养几日。北狄来朝,你阿耶想必要带着世子出席,你受累些,替你弟弟去吧。”
  隋蓬仙抿紧了唇,溢出一声短而尖的冷笑。
  “我说呢,刚刚怎么那么痛快地把人拉下去禁足,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她站在原地,背对着她的母亲,充满讥讽意味的话和屋外猛地砸下来的雨珠一起落下,“这是最后一次,阿娘。”
  说完,她打开门,狂风卷着硕大的雨滴砸在她脸上,那身轻薄的纱裙很快被打湿了大片。
  侯夫人抬起头,看着女儿推开了慈姑凑过去给她撑伞的手,独自走进了雨幕中。
  她那颗因为一句‘阿娘’而柔软起来的心忽地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
  ……
  夏日的雨来得又急又猛,不多时,先前电闪雷鸣、乌云沉沉的天幕重又拨云见日,露出一片晴朗好风光。
  隋蓬仙躺在罗汉床上,红椿坐在一旁动作轻柔地用篦子给她通发。
  一头绿云扰扰,握在手里比织女们精心织造的缎子还要柔顺丝滑,红椿想哄她开心,便道:“黄厨娘的方子还真好用,您瞧,这头发摸着像缎子一样,又厚又亮。”
  隋蓬仙心情怏怏,没有说话。
  在一旁打下手的橘夏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笑道:“红椿姐姐错了,明明是咱们大娘子天生丽质,那些玩意儿才能锦上添花。”
  她们已经很努力地在哄她开心了,但隋蓬仙就是提不起劲儿。
  “呀,觅风来了。”橘夏看到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鹰从窗户飞进来,“雨才停呢,它就来了,怕是饿狠了吧?”
  “大娘子你瞧,觅风嘴里又叼了东西来。”
  听到她们颇带惊喜的语气,隋蓬仙终于慢吞吞地抬起了头,觅风收着劲儿滑翔到她面前,尖尖的喙张开,一串流光溢彩的翡翠珠串落在炕几上,极清脆的一声响,那些珠子大小相同,成色美极,翠汪汪犹如一泓碧潭,清楚地倒映出她此时惊讶的样子。
  橘夏和茜草一样,都是性情活泼的小丫头,见状笑着玩笑道:“昔有结草衔环,今有觅风衔珠报恩!”
  红椿忧心忡忡,去拿了干净的湿巾子把那串翡翠珠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递给隋蓬仙:“该不会是它闯入哪家夫人小姐的闺房,偷拿来的吧?”
  觅风完成了任务,正悠闲地用喙梳理着被风吹乱的翅羽,听到两个女使对自己的质疑,不由得大怒:“嘎!”
  隋蓬仙拎着那串翡翠珠仔细看了看,水头很好,一丝杂质也无。
  她自然知道这是谁让觅风送来的,但红椿她们还不知道觅风真正的主人其实是赵庚,现下她也没有解释的心力,索性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休息。
  她从觅风身上拆下一封信。
  熟悉的凌厉字迹映入眼帘。
  隋蓬仙绷紧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晃了晃手里的翡翠珠,一泓碧波在她掌心荡开,沁人的绿之中带着让人安定的力量。
  “那个独眼豹一来就输东西了,真丢脸。”
  看在赵庚一赢了比赛就主动报告,还把战利品上贡给她的份上,隋蓬仙咬了咬唇,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直至天际蔓出深紫绚烂的霞彩,日头西沉,吃饱喝足的觅风慢悠悠地带着女主人的回信飞往定国公府。
  宫宴上难免饮酒,尤其是赵庚今日还从北狄使臣手里得了彩头,一众胥朝大臣面带红光,时不时夹枪带棒讥讽北狄使臣几句话的同时,更是三三两两地上前去给赵庚敬酒。
  等他回到家时,挂在树梢的一轮圆月洒下静谧的光,推开书房的门,一室寂静。
  酒精让他的大脑有些微的发胀,赵庚揉了揉额头,看见觅风蹲在那儿,用一双豆豆眼瞅他,原先面无表情的脸上蓦地露出一个笑。
  “她给我回信了,对吧?”
  觅风不耐烦地把爪子往前一伸。
  赵庚取出信,觅风抖了抖翅羽,径直飞走了。
  赵庚不以为然,他坐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这才徐徐展开心上人给他的回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其实也就一行字,却如一道春雷滚滚而下,轰地一声骤然炸响,成功让大敌当前亦不改色的男人变了脸色。
  她问——‘你想当爹吗?’
  第32章
  北狄使团共有百余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汴京城。
  大胥国力强盛,汴京作为国朝都城,一派富庶盛景,自他们进入城门后徐徐铺展在眼前。游人如织,街市繁华,来往的百姓面色红润,衣着齐整,北狄使团想起草原上破旧的毡帐、女人孩子冻红生疮的脸,干瘪枯黄的草堆,一时间脸上微微抽搐,索性低下头去,掩去眼中的不忿与贪婪。
  待入了宫,看到宫苑壮丽,殿宇恢宏,一派富丽景象,呼延豹嗤笑一声:“胥朝的皇帝老儿还真是会享受。”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也没有刻意放小,走在前方为他们引路的内监阴恻恻瞥来一眼,却没发作,只是微笑。
  走在最前,一脸络腮胡的男人警告地看了呼延豹一眼,笑道:“我们头一回见到这样恢宏华丽的屋子,让内监见笑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