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隐藏在新雪下的断木突然撬动,滑雪板前刃猝不及防撞上障碍物,事发突然他来不及做调整,后脑撞在岩层上,沉闷的响声在头盔内荡开。
那瞬间视野里炸开的不是疼痛,而是无数旋转的彩色光斑,他干脆躺在冰雪上大口喘息着。
“阿随?!”
好友很快滑了过来,帮他取下了厚重的头盔。
李叙随缓缓坐起来,看起来没什么事情。
兆格松口气,捡起他掉在地上的运动相机,“先缓一下,有没有哪里疼?”
李叙随摇头摘下手套,呼出一口热气,解锁手机打开微信,下意识想打开某个聊天界面。
可置顶处却什么都没有。
他点开搜索输入“老婆”二字,无果。
再输入“宝贝”,依然没这号人。
“干嘛呢?”
兆格看他一坐起来就捣鼓手机,以为有什么急事。救援摩托也在这时候抵达,工作人员下来查看了他的身体。
李叙随手搭在腿上,抬起脑袋,被阳光刺得眯起眼睛。
他问兆格,“祝宥吟呢?”
祝宥吟呢?
这问题成功把兆格梗住了。
李叙随扶了扶自己的脑袋把身体撑起来一点,后背疼起来才后知后觉骂了句脏话,“她怎么把我微信删了?她在哪呢?”
兆格把相机对准他,“阿随,你知道现在是哪年吗?”
李叙随想不起来,又问,“我们吵架了?”
他说完看向旁边工作人员,“稍等,我需要给我女朋友打个电话。”
霍谷彦慢吞吞滑下来,听见工作人员说李叙随可能磕到脑袋了,赶紧弯腰按住他,“阿随,你还记得我们现在在哪里吗?”
“瑞士啊。”李叙随回答,“我女朋友呢?”
兆格在旁边问,“你女朋友是谁?”
李叙随只是重复地说,“她没来吗?”
两人对视一眼。
得。
这是摔失忆了。
李叙随被救援摩托拉到了山下的医务室,他坐在长椅上,不断地给祝宥吟的号码打过去电话,都是空号。
他不死心发去消息。
【我刚摔了,疼死了老婆】
【不过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我有点记不清楚事情,他们说我可能摔到头了】
【老婆我记不得了】
【我们吵架了吗?】
【对不起宝宝】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
…
什么记不清楚
柚柚你在哪里?
发了数条,没有得到任何回复。他又回头再次问,“现在是哪年?我女朋友呢?”
兆格耐心地说,“阿随...你们已经分手了。”
闻言,李叙随觉得后脑勺有点发烫,他眉头皱得很深,空白的记忆让他莫名不安,“怎么可能,现在是哪年?”
兆格再次回答,“你先别想了,什么都别想,车来我们去医院。”
直到坐上车,李叙随的记忆还是一片混乱的。他记得自己才看完祝宥吟的演出没多久啊,不是说好一起到瑞士滑雪的吗?为什么兆格说他们是在加拿大,并且他已经念完硕士毕业了?
他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嘶——
脑袋一片混乱。
短暂的失忆让心里无比空虚,如同踩在了悬崖边上,马上会掉入万丈深渊。他忍不住又拿起手机,小心翼翼地打字,一条接着一条发送。
他们说我们分手了。
老婆,我惹你生气了吗?
想不起来了。
他们是骗我的对吧。
我记不得了。
忘了。
什么都想不起了。
头疼死了。
我好想你。
等李叙随被推进去做检查,兆格才长长叹息,“别摔傻了。”
“摔傻了也不会忘记那女的。”
霍谷彦无奈靠在墙边讽刺。
说实话,关于李叙随和祝宥吟在一起过这事情他没多大的实感,毕竟当初他俩一直瞒着大家伙儿。
这几年里李叙随也没提过她的事情。他们在一过的痕迹被一场小雪就覆盖了,雪一停,只剩白皑皑一片。
就像他们从未在一起过似的。
直到亲眼看见好兄弟刚才的反应,霍启言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的关系是多么不一般。
李叙随只是轻微脑震荡导致短暂性失忆,在医院住的那晚一直抱着手机,第二天晚上李行之也赶到了加拿大。
他又问,“祝宥吟没来吗?”
兆格无奈解释,“从摔了以后就一直再问。”
李行之抿唇,安排了人送李叙随的朋友们离开。
病房安静下来,他走过床边一把抽出了弟弟的手机。
“干什么?!”李叙随蹙眉,想伸手去抢。
李行之高举手机,瞥了眼上面的内容才看向他,“你们分手了。”
李叙随情绪突然开始激动,拔掉了手上的针管,“为什么都说我们分手了?怎么可能分手呢?”
“冷静一点。”
李行之用力按住他,“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等想起来就好了。”
“我想不起来啊!脑袋疼死了。我不就是滑了个雪,怎么就他妈的分手了呢?”李叙随按着脑袋,痛感令人发躁,伸手把旁边的花瓶猛地砸出去发泄。
“阿随你别激动。现在在加拿大,你撞到脑袋短暂性失忆了,很快就能恢复的。”
李叙随甩开他,“李行之我是在问你,我和她怎么可能分手了?”
李行之没有回答。
到了下午弟弟终于稍微冷静下来。可天黑那会儿他开口,语调很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哥。”
李行之看到他那双上扬的桃花眼里居然充斥着红血丝,这是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
这些年里他从未提过祝宥吟,他也越来越成熟,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散漫随性的小儿子。大家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感情都能成为过往,一切都在向前走。
可这一刻,他失去所有记忆的时候终于袒露那些埋藏的情绪,他好像永远被困在了那段时光里。
他在乞求,“你帮我联系一下她吧,我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她都不理我。我真的很害怕。”
他的眼神太难过,让李行之无法直视。
他坐在床边,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一滴泪珠滚落到鼻梁上悄悄砸在地面上。
“我好想她。”
在医院住了两天,李叙随的记忆慢慢全部恢复了。
朋友来看他的时候,他终于没有一直盯着手机等回复,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窗外。
李行之准备回国那天,安静了好几天的李叙随突然说自己梦见祝宥吟来看他了。李行之沉默了一会儿,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里面有她现在的地址和联系方式。”
李叙随没碰那个袋子,浅浅扯起笑容眼底是一片寂寥,“梦里她是来和我道别的。我有什么理由去见她。”
后来,谁也没提过这回事,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似的。
李叙随毕业的第一年没回国,和校友言昆等人一起注册了一家科技公司。几人都是有过经验的佼佼者,在第二年公司就上市了全新的线上产品,同时决定再等一年便回国成立分公司。
但因为言昆母亲过生日的契机,李叙随又提前了回国的计划。
八月份,京桉最炎热的那天下午他们的航班平稳落地。
在这个全国最忙碌的机场里,无数平行的航旅再次交汇,另一架跨越重洋的航班也打开了舱门。
所有时间都在这一刻精准地拨向了同一个交点。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祝宥吟情绪比想象中平稳,她闭上眼睛感受温度和阳光。
前面的同事在抱怨炎热的天气,回头催促着她。祝宥吟睁开眼,迈出大步伐。
“来啦。”
第57章
祝宥吟原本的计划是等完成全部学业后再回京桉,可今年五月份过自己生日的时候,她忽然有冲动回去看看。
这些年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关于自己的事情,大多时候是独来独往,朋友同学们也不会过度打探她的私生活,时间一长,没人提及的时候她自己都忘了很多事情。
只是那天看到蜡烛燃烧的火光,让她无端开始回忆起过往。
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揣着对新生活的期望离开了家乡,如今在异国他乡为二十六岁的自己庆祝生日,这些年的时光似梦一般。
以前在生日这天她总是在聚光灯下,会被很多人祝福,但有一个人总是在安静的角落等着自己,拉着她离开喧嚣送她新的礼物。
他们偷偷在墙外接吻,第二年在车里拥吻,他搂着自己时的潮热黏腻至今都忘不了。一岁岁长大,她也一天天在思念。
她很少哭,但那天晚上还是掉了眼泪。
想回家。不是具体的房子、温暖的家,而是想念一种归属感,想回到令自己安心的地方。